冰冷的礦鎬握在手中,粗糙的木柄摩擦著掌心崩裂的傷口,帶來一陣陣刺痛。陸九淵站在昏暗的礦坑底部,空氣中彌漫的粉塵和那股若有若無的甜腥味,如同跗骨之蛆,鉆入鼻腔,刺激著玄黃骨深處愈發(fā)瘋狂的搏動。斷脊劍在臂骨中嗡鳴震顫,兇戾的劍意如同被壓抑的火山,渴望著爆發(fā)與吞噬。他暗金色的瞳孔掃過礦坑深處,那個瘦小的身影——小石頭,正用一把幾乎與他等高的破舊礦鎬,吃力地敲打著暗紅色的巖壁。每一次揮動,都伴隨著劇烈的咳嗽和身體痛苦的顫抖,仿佛隨時會散架。
“嗬……嗬……”旁邊傳來壓抑的喘息。是老礦奴韓根,他蜷縮在角落一堆碎石旁,枯瘦的身體篩糠般抖著,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陸九淵,嘴唇哆嗦著,用幾乎聽不見的氣音嘶嘶道:“別……別信……血髓晶……是……是催命符……挖得越多……死得……越快……血碑……抽魂……抽命……”
陸九淵沒有回應(yīng)。他的目光越過小石頭,投向礦坑盡頭那片更加幽暗深邃的礦洞。那里,甜腥的氣息如同無形的觸手,絲絲縷縷地纏繞過來。胸口那片青黑蛟鱗(玄黃鼎雛形)傳來一陣清晰而強烈的悸動!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黑暗深處,與它同源共鳴,發(fā)出饑餓的呼喚!
“開飯了……”他喉嚨里滾出沙啞的低語,嘴角咧開一個冰冷到極致的弧度。他不再猶豫,拖著依舊劇痛的身體,一步步走向礦坑深處,走向那片散發(fā)著致命誘惑的黑暗。
越往里走,光線愈發(fā)昏暗。洞壁上鑲嵌的慘綠色礦石越來越少,光線幾乎被濃稠的黑暗吞噬??諝庵心枪商鹦任秴s越來越濃烈,幾乎化為實質(zhì),粘稠得令人窒息。腳下的地面變得濕滑,覆蓋著一層粘膩的暗紅色苔蘚,踩上去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噗嘰”聲。洞壁不再是堅硬的巖石,而是覆蓋著厚厚一層、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的暗紅肉膜!肉膜表面布滿了細密的血管紋路,正有節(jié)奏地搏動著,散發(fā)出濃郁的生命氣息和……令人作嘔的邪異!
玄黃骨在脊椎深處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癲狂的尖嘯!斷脊劍在臂骨中瘋狂震顫,幾乎要破皮而出!玄黃鼎雛形在胸口劇烈搏動,滾燙得如同烙鐵!那股來自黑暗深處的同源呼喚,變得無比清晰、無比迫切!
“就在前面!”陸九淵眼中暗金光芒暴漲!他無視了洞壁上那詭異蠕動的肉膜,無視了腳下粘膩的苔蘚,循著那強烈的共鳴指引,踉蹌著沖入黑暗深處!
眼前豁然開朗!
一個巨大的、如同巨獸心臟般的天然洞窟出現(xiàn)在眼前!洞窟中央,并非預(yù)想中的礦石礦脈,而是一個巨大的、直徑數(shù)十丈的暗紅色血池!池中并非血液,而是粘稠得如同巖漿的暗紅液體,表面翻滾著粘稠的氣泡,散發(fā)出濃郁到令人眩暈的甜腥惡臭!血池邊緣,堆積著無數(shù)森白的骸骨!有人形,有獸形,甚至還有難以名狀的巨大生物殘?。『」墙菰诎导t液體中,表面覆蓋著一層滑膩的粘液,正被緩慢地腐蝕、消融!
而血池中心,赫然懸浮著一塊巨大的、形狀不規(guī)則的、通體流轉(zhuǎn)著深邃玄黃光澤的……金屬碎片!碎片邊緣鋒銳如刀,表面布滿了極其古老、極其復(fù)雜的暗金色紋路!一股浩瀚、沉重、仿佛能熔煉諸天萬物的恐怖氣息,正從那碎片上源源不斷地散發(fā)出來!正是這股氣息,與陸九淵胸口的玄黃鼎雛形,產(chǎn)生了強烈的共鳴!
玄黃鼎碎片!真正的核心部件!
“是它!”陸九淵心臟狂跳!玄黃骨發(fā)出興奮到極致的咆哮!斷脊劍的兇戾被這股浩瀚氣息暫時壓制,傳遞出本能的敬畏!玄黃鼎雛形在胸口瘋狂搏動,傳遞出無與倫比的渴望與……一種近乎朝圣般的激動!
他幾乎是不受控制地,朝著血池邊緣沖去!但就在他距離血池不足十丈時!
嗡——!??!
一股無形的、冰冷刺骨的意念波動,如同凍結(jié)時空的冰獄,瞬間籠罩了整個洞窟!血池中翻滾的暗紅液體驟然平息!洞壁上蠕動的肉膜瞬間凝固!一股沉重到令人靈魂崩裂的恐怖威壓,如同億萬座大山,轟然降臨!
“卑賤的礦奴……也敢覬覦神物?”
一個冰冷、沙啞、帶著金屬摩擦質(zhì)感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的嘆息,在洞窟中回蕩。聲音不高,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一絲淡淡的戲謔。
陸九淵身體猛地一僵!如同被無形的枷鎖禁錮!他艱難地抬起頭!
只見血池上方,不知何時懸浮著一道身影!那人身披一件由無數(shù)細小、暗金色骨骼編織而成的詭異長袍,長袍無風自動,散發(fā)著森冷的死氣。臉上覆蓋著一張慘白、沒有任何五官、只雕刻著扭曲音符的面具。他懷中抱著一把造型奇特的琵琶——琵琶的琴身竟是由一根根慘白的人腿骨拼接而成!琴弦則是幾縷閃爍著暗紅光芒、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的筋絡(luò)!
神裔監(jiān)工——骨蝕!
骨蝕面具下空洞的眼窩,仿佛穿透了空間,落在陸九淵身上,落在他胸口那片劇烈搏動的玄黃鼎雛形上?!靶S鼎的氣息……真是意外之喜……”冰冷的聲音帶著一絲貪婪,“想不到……在這骯臟的礦坑里……還能撿到這等遺落的造化……”
他蒼白的手指,輕輕搭在琵琶那根最粗的、如同脊椎般的琴弦上。
“可惜……螻蟻……不配擁有?!?/p>
指尖輕輕一撥!
錚——?。?!
一聲極其輕微、卻仿佛能直接撕裂靈魂的琵琶音驟然響起!
沒有聲浪!沒有沖擊波!只有一股無形的、帶著極致奴役與崩解意志的恐怖力量,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瞬間刺入陸九淵的識海!
“呃啊——?。?!”陸九淵發(fā)出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七竅瞬間迸出血線!玄黃骨爆發(fā)出痛苦的哀鳴!斷脊劍的兇戾被強行鎮(zhèn)壓!玄黃鼎雛形的搏動驟然停滯!他感覺自己的神魂仿佛被投入了絞肉機,被無數(shù)冰冷的、帶著音符的利齒瘋狂撕扯、切割!身體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頭,軟軟地跪倒在地,劇烈地抽搐起來!皮膚下,之前被吞噬邪能時浮現(xiàn)的暗紅紋路,此刻如同被點燃的引線,瘋狂蔓延、灼燒!一股冰冷、粘稠、帶著絕對服從意志的奴役力量,如同毒液般,順著那琵琶音,瘋狂侵蝕著他的血肉、骨骼、乃至靈魂!
“嗬……嗬……”陸九淵蜷縮在地上,如同離水的魚,大口喘息,卻吸不進一絲空氣。意識在劇痛與奴役力量的侵蝕下迅速模糊、沉淪。玄黃骨的光芒黯淡下去,斷脊劍的嗡鳴幾近消失。玄黃鼎雛形傳遞出絕望的悲鳴。
“不錯的意志……可惜……在‘蝕骨魔音’下……皆為塵土……”骨蝕冰冷的聲音帶著一絲欣賞獵物的殘忍。他手指再次抬起,準備撥動第二根琴弦——那根由無數(shù)細小指骨纏繞而成的弦!這一弦下去,足以徹底崩解陸九淵的神魂,將他煉成一具只聽命于琵琶的活尸!
就在這時!
“九淵哥——?。?!”
一聲帶著哭腔、卻異常尖銳的嘶吼,猛地從洞窟入口處傳來!
是小石頭!他不知何時掙脫了麻木的礦奴隊伍,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瘦小的身體在骨蝕恐怖的威壓下瑟瑟發(fā)抖,但他眼中卻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他看到了蜷縮在地、痛苦抽搐的陸九淵,看到了懸浮在血池上、如同死神般的骨蝕!
沒有任何猶豫!小石頭猛地將手中那把沉重破舊的礦鎬,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骨蝕懸浮的方向,狠狠擲了出去!
礦鎬在空中劃出一道無力的弧線,甚至沒能靠近骨蝕十丈之內(nèi),便被無形的威壓碾成了齏粉!
但這微不足道的反抗,卻瞬間激怒了骨蝕!
“不知死活的螻蟻!”骨蝕冰冷的聲音帶著一絲被冒犯的慍怒!他看都沒看小石頭,只是抱著琵琶的手指微微一動!
錚——?。。?/p>
一聲更加尖銳、更加刺耳的琵琶音響起!無形的音波如同實質(zhì)的鐮刀,瞬間掃向小石頭!
“不——?。?!”陸九淵目眥欲裂!他想阻止,卻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
噗嗤——!
小石頭瘦小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胸口瞬間塌陷!鮮血混合著內(nèi)臟碎片狂噴而出!他如同破麻袋般倒飛出去,重重撞在洞壁上,滑落在地,鮮血在身下迅速暈開,氣息瞬間微弱下去!
“石頭——?。?!”陸九淵發(fā)出野獸般的悲吼!玄黃骨在極致的悲痛與憤怒中,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兇戾尖嘯!斷脊劍在臂骨深處瘋狂掙扎!一股源自血脈最深處的、不屈的洪荒兇性,如同被點燃的炸藥,轟然炸開!強行沖破了部分奴役力量的壓制!
他掙扎著抬起頭,暗金色的瞳孔徹底被血色覆蓋!死死盯著骨蝕!喉嚨里滾動著沙啞的、如同砂輪摩擦的咆哮:“我……要……你……死——?。。 ?/p>
“垂死掙扎……”骨蝕面具下似乎發(fā)出一聲不屑的輕哼。他手指再次抬起,這一次,搭在了那根由無數(shù)細小指骨纏繞而成的琴弦上!指尖暗紅光芒流轉(zhuǎn)!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嗡——?。。?/p>
血池中心,那塊懸浮的玄黃鼎碎片,驟然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深邃的玄黃光暈如同實質(zhì)的潮水,瞬間席卷整個洞窟!光芒掃過之處,洞壁上凝固的肉膜發(fā)出“滋滋”的消融聲!血池中翻滾的暗紅液體劇烈波動!
碎片表面那些古老復(fù)雜的暗金紋路,如同被喚醒的活物,瘋狂流轉(zhuǎn)、亮起!一股浩瀚、沉重、仿佛能鎮(zhèn)壓諸天萬界的恐怖意志,轟然降臨!這股意志帶著一種不容褻瀆的威嚴,狠狠撞向骨蝕!
骨蝕身體猛地一僵!撥弦的動作瞬間停滯!面具下似乎發(fā)出一聲悶哼!他周身環(huán)繞的冰冷死氣劇烈波動,仿佛被無形的巨錘砸中!
機會!
陸九淵眼中血光爆射!玄黃骨、斷脊劍、玄黃鼎雛形在這一刻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共鳴!他強忍著神魂撕裂的劇痛,用盡全身殘存的力量,甚至不惜再次強行催動萬骸共鳴!右臂筋肉瞬間賁張如虬龍,皮膚表面青筋血管暴凸,幾乎要炸裂!透支的痛楚如同萬針穿心!
他猛地從地上彈起!身體化作一道燃燒著暗金與赤紅光芒的殘影!目標——血池中心那塊爆發(fā)出浩瀚光芒的玄黃鼎碎片!
“找死!”骨蝕瞬間反應(yīng)過來!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zhì)!他手指猛地撥動那根指骨琴弦!
錚——?。?!
一道凝練如實質(zhì)、散發(fā)著崩解神魂氣息的暗紅音波,如同索命的毒箭,瞬間射向陸九淵后心!
陸九淵不管不顧!他的眼中只有那塊玄黃鼎碎片!只有那熔煉諸天的浩瀚意志!他張開雙臂,如同撲火的飛蛾,狠狠撞向碎片!
嗤——?。?!
暗紅音波狠狠撞在他的后心!護體的玄黃骨光芒瞬間黯淡!背脊皮肉炸開一個巨大的血洞!深可見骨!甚至能看到脊椎深處那截瘋狂搏動的玄黃骨本體!鮮血如同噴泉般狂涌而出!
“呃啊——!”陸九淵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嚎!身體被巨大的力量帶得向前猛撲!但他借著這股沖力,雙手終于狠狠抓住了那塊懸浮的玄黃鼎碎片!
就在他雙手觸及碎片的剎那!
轟——?。?!
一股無法形容的、仿佛開天辟地般的恐怖力量洪流,順著他的雙臂,瘋狂涌入體內(nèi)!玄黃鼎碎片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碎片邊緣那些鋒銳的棱角,如同活物般,瞬間刺破陸九淵的手掌皮肉,深深嵌入他的臂骨之中!滾燙的、如同熔巖般的能量,混合著浩瀚的意志,蠻橫地沖入他的四肢百?。?/p>
玄黃骨發(fā)出興奮到極致的咆哮!貪婪地吞噬著這股同源的力量!斷脊劍的兇戾被瞬間壓制、凈化!玄黃鼎雛形在胸口瘋狂搏動,與碎片傳遞來的力量瘋狂交融、重組!
陸九淵的身體懸浮在半空!皮膚表面,玄黃光芒與暗紅邪紋瘋狂交織、沖突、湮滅!他發(fā)出痛苦與狂喜交織的嘶吼!身體如同被投入熔爐的頑鐵,在毀滅與重生的邊緣瘋狂掙扎!
“熔……熔煉?!”骨蝕面具下第一次發(fā)出難以置信的驚怒之聲!“以凡軀……熔煉玄黃?!不可能!給我停下——?。?!”
他徹底暴怒!雙手猛地按在琵琶之上!所有琴弦同時瘋狂震顫!
錚錚錚錚——!??!
無數(shù)道凝練如實質(zhì)、帶著崩解、奴役、腐蝕、絕望等種種負面意志的恐怖音波,如同決堤的洪流,瞬間將懸浮在半空的陸九淵徹底淹沒!音波瘋狂沖擊著他的身體,侵蝕著他的神魂,試圖打斷那熔煉的過程!
陸九淵的身體在音波洪流中劇烈顫抖、扭曲!皮膚寸寸龜裂,鮮血淋漓!玄黃光芒在音波的沖擊下明滅不定!熔煉的過程似乎隨時可能中斷!
“不……不能?!标懢艤Y的意識在劇痛中瘋狂掙扎!他看到了血池邊緣堆積的累累白骨!看到了倒在洞壁下、氣息奄奄的小石頭!看到了礦坑外那些麻木絕望的礦奴!看到了青萍鎮(zhèn)的血火!看到了懸命橋上那滴冰冷的血珠!
“吼——?。。 彼韲道锉l(fā)出源自洪荒的、不屈的咆哮!玄黃骨爆發(fā)出最后的、燃燒生命般的兇光!斷脊劍的兇戾徹底轉(zhuǎn)化為守護的決絕!玄黃鼎雛形與碎片的光芒瞬間交融到極致!
轟隆隆隆——!??!
整個洞窟劇烈震動!血池中的暗紅液體瘋狂沸騰!洞壁上的肉膜大片剝落、消融!一股浩瀚、沉重、仿佛能鎮(zhèn)壓萬古的恐怖氣息,以陸九淵為中心,轟然爆發(fā)!
玄黃光芒沖天而起!瞬間沖散了骨蝕的音波洪流!光芒之中,陸九淵的身體緩緩懸?。∷种芯o握的那塊玄黃鼎碎片,此刻正與他胸口的玄黃鼎雛形完美融合!一尊古樸、厚重、三足兩耳、通體流轉(zhuǎn)著深邃玄黃光澤、表面銘刻著無數(shù)古老道紋的……完整鼎爐虛影,在他身后緩緩凝聚成型!
本命至寶——玄黃鼎!真形初凝!
鼎爐虛影微微轉(zhuǎn)動!一股熔煉天地、吞噬萬法的恐怖吸力,轟然爆發(fā)!目標——骨蝕!以及……他懷中那把由骸骨與怨念鑄成的魔音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