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記不清這是離開曲家的第幾天了。
冰涼刺骨的水打在臉上,烏眠的臉頓時皺成一團。
他抹了把臉直起腰,轉(zhuǎn)身朝小屋走去。
說是小屋,其實就是爛尾樓旁的危房,不過這已是他能力范圍內(nèi),能找到的最好住處了。
從他洗漱的公廁到住的倉庫,不過百步的距離,可依然冷的驚心。
烏眠裹緊了身上的棉衣,瘦削的下巴又往領(lǐng)口藏了藏,似是以為這樣就能暖和些。
已是深冬,這幾天他一直消極怠工。
就連今天吃的小包子都是幾天前從垃圾桶翻出來的,好在天冷,食物不會變質(zhì)。
烏眠坐在床上,將藏在衣服里的包子拿了出來。
一口下去,有點硌牙。
烏眠拿起包子在床邊的鐵欄桿上敲了敲,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好玩的,一邊晃著腳一邊自語道:“咦,還能聽響呢”。
他慢吞吞的咬了一小口含在嘴巴里,等著軟了再咽下去。
可是沒吃幾口,他就難過的皺起了臉。
太硬了,要等好久才能吃到肉啊。
這包子大概是人家早飯吃剩的小籠包,烏眠撿到的時候,塑料袋里只剩兩個了。
烏眠不禁有些可惜。
要是這包子的主人胃口再小些,吃的再少點,說不定他就能連吃三天肉了。
不過他也不嫌棄,將之視若珍寶的吃完后,才將藏在床下的紙盒拿了出來。
盒子里是他撿垃圾攢出來的錢。
不多,有零有整的總共五十七塊八,算是一筆“巨款”了。
可他還是不舍得花,總想著再攢多一些。
以前的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過得如此拮據(jù)。
其實,剛開始被趕出來的時候,曲家停了他的卡,他身上還剩幾千塊。
他愛戀曲寒聲這么多年,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他不信曲寒聲真的會這么狠心把他扔在外面,他就拿這錢去酒店開了一個月的房。
眼看著一個月就要到了,曲家依然沒有半點動靜,他這才意識到曲寒聲不是開玩笑的。
可是他明明沒有把公司機密泄露給沈家,為什么曲寒聲不相信他?
只要一查就能查到的事情,為什么又一直沒有來接他?
于是烏眠只能流浪在外,一直過著尋找垃圾的生活。
也不知這樣的日子究竟過了多久,他早就記不清時間的流逝……
————
耳邊傳來陣陣吵鬧聲。
“寒哥,你別生氣,烏眠肯定不是故意那樣做的…”
“你不用替他遮掩,我清楚他是什么樣的人?!?/p>
……
不用多想,烏眠就認出了這聲音的主人。
正是他那青梅竹馬的初戀和他情敵。
烏眠不禁笑出了聲,沒想到這么久不做夢,這兩人竟突然出現(xiàn)在他夢里了。
他像個看客,饒有興趣的上前想看的清楚些,可他還沒剛動,就被頭頂傳來的“道歉”二字嚇得回了魂。
他猛地睜大了眼睛,看向了聲音來源。
這一次,面前的霧氣散盡,視線中勾勒出了一個清晰的面孔。
是他那初戀,曲寒聲。
烏眠不免自嘲,還以為自己早就放下了呢,沒想到潛意識還沒忘掉他啊。
就連夢中的他也像現(xiàn)實一樣護著謝驚風。
也是,在曲家這么多年,幾乎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出現(xiàn)這樣的橋段,也沒什么奇怪的。
回想一下,自己每次都是梗著脖子的對曲寒聲叫板,吃力不討好的還惹來了更多的厭惡。
于是,烏眠難得‘服了軟’,乖乖的低下頭,輕快的道了句,“對不起。”
反正只是個夢,裝模作樣哄哄他,大不了下次做夢再罵回來好了。
面前的人聞言一愣,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幾分審視。
沒聽到回應,烏眠抬頭看他,又看了看病床上沒回過神的謝驚風,表情無辜極了。
難得看到謝驚風吃癟,哪怕是做夢,也覺得好爽啊。
他背著手走到了床邊,盯著謝驚風看個沒完。
嘖,就是不知道這是夢到哪一段了,看謝驚風這副可憐的樣子,應該又被他‘欺負’了吧。
“烏眠,你別這樣…我害怕?!?/p>
謝驚風昳麗的面孔上閃過恐懼,下意識的想要離曲寒聲更近一些。
沒想到夢中的謝驚風都與現(xiàn)實無二啊,一樣的招數(shù),卻每次都能正中紅心。
要是之前,烏眠早就張牙舞爪的撲上去把謝驚風從曲寒聲身上推開了,可是現(xiàn)在的他只覺得有意思。
烏眠淺笑著看著他們,沒有絲毫癲狂發(fā)瘋的意思。
他覺得有意思,還想上前逗逗謝驚風。
可他還沒靠近,對方就宛如驚弓之鳥縮在了曲寒聲身后。
曲寒聲低聲呵道,“烏眠,你別發(fā)瘋?!?/p>
可是,預料中的劍拔弩張并沒有出現(xiàn),烏眠只是將二人相握的手改為十指相扣。
隨后笑吟吟的說,“別誤會,我只是覺得這樣更符合你倆冰山臉和白蓮花的人設(shè)。”
說完,他也不在意是否有觀眾回應,晃悠著跑到窗邊,興沖沖的伸著腦袋向外看去。
這醫(yī)院待遇還挺好,病房里還有露天大涼臺。
夢里的陽光大好,和現(xiàn)實里的冬日并不一樣,陽光照在身上甚至還能感到暖意,和他那個廢棄板房完全不一樣。
似乎是覺得休息夠了,他長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便等著出夢,繼續(xù)去撿今天的‘垃圾盲盒’。
再睜開眼...
“怎么還沒醒…”
“你還不出去?”
烏眠回過頭看向了說話的曲寒聲,愣了會神,緊接著快步走上前掐了下曲寒聲的手臂。
硬邦邦的,是真實的觸感。
曲寒聲眉峰一皺,抬手將他揮開,眼中對他的厭惡更是不加掩飾,“滾出去?!?/p>
一旁的謝驚風立刻坐了起來,像是十分緊張曲寒聲的胳膊。
烏眠被嚇到了,他有些恍惚,怔怔的盯著曲寒聲,一時竟分不清夢境現(xiàn)實。
什么情況,這夢這么真實嗎?
鎮(zhèn)定鎮(zhèn)定,可能是進入深度睡眠了吧。
烏眠揚手就給了自己一耳光。
清脆的響聲,將病房里的三個人都鎮(zhèn)住了。
對面的兩人以為烏眠又開始了新的發(fā)瘋表演。
而烏眠純純是因為疼。
我去,這也太疼了,這竟然不是夢!
難道他重生了?
烏眠慌亂中沖進了衛(wèi)生間,鏡子中的青年腮邊通紅,一頭金發(fā),張揚蓬松,怎么看也不是他撿垃圾的窩囊樣子。
這明明就是他二十歲的樣子!
烏眠的心臟狂跳,頻率快得驚人。
就在這時,耳邊突然傳來“?!钡囊宦暎駱O了游戲啟動的聲音。
烏眠警惕的看向四周,卻見面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閃爍著賽博光芒的全息投影面板。
他疾退幾步,“什么玩意?”
只見面板界面閃爍,還傳出了“呲呲啦啦”的電流聲。
【障礙疏通完畢,世界重啟成功,角色身份驗證成功,恭喜您獲得重生機會?!?/p>
聲音頗有一種歐美大片里的高科技賽博感,還是3d環(huán)繞音,這也太離譜了吧!
【您好,我是您在本文中的專屬小助手789,接下來的任務將由我來幫助您完成?!?/p>
烏眠滿頭問號,“什么任務?”
【如您所見,您所在的世界是當下大火的一本1vN的BL小說,主角謝驚風將與他命中注定的五個男人產(chǎn)生一場蕩氣回腸,百轉(zhuǎn)千回的愛情故事。而您的身份…則是用來襯托主角的炮灰?!?/p>
“炮灰?”
烏眠一時反應不過來,他感覺這聽起來異常荒謬,還有點像是新型詐騙。
【由于您突然死亡,炮灰任務中斷,導致原文世界崩塌,現(xiàn)在急需修復?!?/p>
說著,面板上出現(xiàn)了他的名字和人物介紹,還有他經(jīng)歷的事件。
“等等,我怎么死的?”
【高燒,失溫?!?/p>
烏眠頓時失語。
聽著外面嘈雜的叫喊聲和敲門聲混在一起,烏眠有些頭疼,“我這是重生到什么時間段了?”
【最近的存檔點是您成功竊取曲家機密后?!?/p>
只見原本還漫不經(jīng)心,全當玩耍的烏眠像頓遭雷劈,面上血色盡失,張著嘴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敢情是重生到偷完曲家機密的時候了?
也就是說,在此期間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表白事件,爬床事件,大鬧曲家公司事件,與敖也退婚事件,學校表白墻公開對謝驚風宣戰(zhàn)事件…?”
怪不得曲寒聲對他的態(tài)度這么差,原來關(guān)系已經(jīng)是爛無可爛了?
這算什么重生?這不就是復活體驗卡嘛最后還是離不開被凍死的下場?
垂死病中驚坐起,馬嘍竟是我自己?
烏眠低聲冷笑,負面情緒瞬時涌了上來。
憑什么這些人過的光鮮亮麗,而他卻要乖乖聽話任人擺布,就連結(jié)局也像小丑一樣滑稽?
就因為他是個該死的炮灰?
如果讓他重受一次苦難,那他還是選擇現(xiàn)在就死吧。
烏眠長呼一口氣,閉上了眼,心已涼了大截。
789見他狀態(tài)不對,剛要開口,就見原本安靜靠在門上的烏眠倏地將門打開,不顧保鏢的勸告,直奔剛才的晾臺而去。
只見他雙手一撐就跳坐到了護欄上,隨后閉上眼雙手交疊放在胸前,像是獻祭般虔誠,神態(tài)極為安詳。
初春的晚風將烏眠的衣服吹得獵獵作響。
金色的頭發(fā)與遠處的落日相映,邊緣都被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周圍像是圍繞著一圈細小的光點,美得觸目驚心。
緊接著,他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縱身一躍,連一絲猶豫掙扎都沒有,仿佛世間再沒有半點能讓他留戀的東西。
去你媽的,這破爛的人生,爺才不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