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半,周雯坐在梳妝臺前,試圖用遮瑕膏掩蓋眼下的青黑。鏡子里的女人比昨天更加憔悴,嘴唇因為整夜咬緊而泛白。她選了一套深灰色的西裝套裙——鄭志明最喜歡她穿這套,說顯得干練又優(yōu)雅。
"真是諷刺,"她對著鏡子苦笑,"現(xiàn)在還要穿他喜歡的衣服去為他留下的爛攤子戰(zhàn)斗。"
李悅的車準時停在樓下。一上車,李悅就遞給她一杯熱美式:"喝了,你需要保持清醒。"然后壓低聲音,"我查了一下那個林美娜,她名下確實有套在碧湖園的房子,去年買的,全款。"
周雯的手一抖,咖啡差點灑出來。去年鄭志明說公司資金緊張,推遲了他們計劃中的歐洲之旅。
"還有更糟的,"李悅猶豫了一下,"她可能真的和鄭總...登記過。我在民政局的朋友幫忙查了,確實有他們的結婚記錄。"
周雯感到一陣眩暈,連忙放下咖啡杯,深呼吸幾次:"那我們的婚姻呢?我和志明十二年前就登記了。"
"這就是問題所在,"李悅皺眉,"鄭總和你結婚時用的是15位數(shù)的舊身份證,而和林美娜登記時已經(jīng)是18位數(shù)的新證。系統(tǒng)里沒有自動關聯(lián)...理論上,他可以同時維持兩段婚姻而不被發(fā)現(xiàn)。"
"重婚..."周雯吐出這個詞,感到一陣惡心,"所以他一直拒絕跟我去換領新的結婚證,說舊的更有紀念意義..."
張維律師事務所位于市中心一棟玻璃幕墻大廈的38層。電梯上升的過程中,周雯的耳膜因氣壓變化而嗡嗡作響,就像她此刻混亂的大腦。
張維是鄭志明多年的好友,也是公司的法律顧問。見到周雯,他立刻起身相迎,臉上帶著真切的悲痛:"周雯,志明的事我很難過。沒想到還會出這種..."
"你知道?"周雯敏銳地抓住他的語氣變化,"你知道他和那個女人的事?"
張維神色一僵,隨即嘆了口氣:"先坐下吧。"他示意秘書關上門,"志明三年前確實來找過我,說有人威脅要曝光他的'婚外情',但實際上他堅稱自己是被設計的。"
"設計?"周雯握緊了拳頭,指甲陷入掌心。
"他說在一次商務宴請后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酒店房間,旁邊是那個叫林美娜的女人。她聲稱他們發(fā)生了關系,還拍了照片,威脅要發(fā)給你和媒體,除非他同意結婚。"
周雯的眼前浮現(xiàn)出林美娜那張精致的臉和冰冷的微笑。她想起日記里鄭志明提到的"照片"。
"那他為什么不報警?不告訴我?"
"考慮到公司正在籌備上市,而且..."張維猶豫了一下,"那女人聲稱自己未成年。雖然事后證明她當時已經(jīng)22歲,但一旦鬧大,輿論對志明非常不利。"
"所以他選擇欺騙我,和那個女人結婚?"周雯的聲音開始發(fā)抖,"十二年,張維,我和他在一起十二年!他每天回家吻我,和我同床共枕,卻在法律上是另一個女人的丈夫?"
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敲響,秘書探頭進來:"張律師,林女士和陳律師到了。"
周雯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音。林美娜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套裝走進來,比葬禮上更加光鮮亮麗。她的目光在周雯身上停留了一秒,嘴角微微上揚。
"看來人都到齊了。"陳律師——一個圓臉中年男人——放下公文包,"我們可以開始了?"
張維示意大家坐下:"在正式討論前,我想確認一點。林女士,你堅持聲稱是鄭志明先生的合法妻子?"
林美娜從包里取出一個文件夾:"結婚證原件,還有去年的遺囑公證副本。"她的聲音冷靜而自信,"鄭志明先生自愿將所有個人財產(chǎn),包括公司股份、房產(chǎn)和存款,留給我繼承。"
周雯死死盯著那份文件,上面的公證處印章鮮紅刺眼。日期是去年11月15日——鄭志明"出差"去三亞的那周。
"這不可能,"周雯咬牙道,"志明和我共同生活了十二年,所有親友都知道我們是夫妻。這套把戲騙不了人!"
"法律只認證據(jù),不認人情。"陳律師推了推眼鏡,"根據(jù)我國《婚姻法》,鄭先生與林女士的婚姻關系合法有效。至于周女士你..."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很遺憾,由于鄭先生與你的結婚證是舊版,且未及時更新登記,在法律上存在瑕疵。"
周雯感到血液沖上頭頂:"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林美娜突然開口,聲音輕柔卻像刀子般鋒利,"你可能是無意中做了十二年的第三者。"
房間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周雯的視線模糊起來,耳邊嗡嗡作響。她想起鄭志明每次出差回來帶給她的禮物,想起他們一起挑選的家具,想起深夜他抱著她說"你是我這輩子唯一的愛人"...
"周女士?"張維的聲音將她拉回現(xiàn)實,"你還好嗎?"
周雯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要看遺囑原件。"
林美娜微微一笑:"當然可以。"她將文件推過來,"不過提醒你,這已經(jīng)經(jīng)過公證,具有完全法律效力。"
周雯接過文件,一眼就認出鄭志明的簽名。但當她仔細看內(nèi)容時,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遺囑日期下方的時間是上午10:30,而鄭志明那天的航班是早上7點起飛,他向來提前兩小時到機場。
"這份遺囑是偽造的。"周雯抬頭,聲音突然變得堅定,"志明那天早上6點就在機場,不可能10點半還在公證處。"
林美娜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恢復鎮(zhèn)定:"你記錯了,那天他的航班是下午。"
"需要我調(diào)出航班記錄嗎?"周雯緊盯著她,"還有機場監(jiān)控?"
陳律師咳嗽一聲:"這種細節(jié)爭議可以稍后解決。目前的事實是,我的委托人持有合法結婚證明,而周女士你的婚姻關系存在法律疑問。我建議雙方協(xié)商解決,避免鬧上法庭對誰都不好。"
"協(xié)商?"周雯冷笑,"怎么協(xié)商?讓她拿走我丈夫奮斗一生的心血?"
"鄭太太,"林美娜突然換了稱呼,語氣軟化下來,"我理解你的心情。其實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她從包里取出另一份文件,"這是一份和解協(xié)議,只要你簽字放棄對鄭志明遺產(chǎn)的繼承權,我愿意支付你200萬補償金,并且保證不向媒體透露你們的...特殊關系。"
周雯掃了一眼協(xié)議,怒火在胸中燃燒。200萬還不到鄭志明留給她的保險金額的十分之一。
"你休想。"她一字一句地說,"我會查清這一切,證明你和那份遺囑都是假的。"
林美娜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周雯讀不懂的情緒:"何必呢?有些真相,知道了對你沒好處。"
離開律師事務所時,李悅緊張地問:"雯姐,現(xiàn)在怎么辦?"
周雯從包里取出那把黃銅鑰匙:"先去銀行。"
市中心商業(yè)銀行的VIP室里,經(jīng)理驗證了鑰匙和周雯的身份后,帶她們來到地下保險庫。B-217號保險箱被取出,放在一個私密的小房間里。
"需要我離開嗎?"經(jīng)理禮貌地問。
周雯點點頭。當房間里只剩她和李悅時,她深吸一口氣,打開了保險箱。
里面只有幾樣東西:一個U盤,一疊照片,還有一封信,信封上寫著"致小雯"。
周雯先拿起照片,頓時倒吸一口冷氣。照片上是鄭志明和林美娜在某個餐廳,林美娜正往鄭志明的酒杯里倒白色粉末。下一張是鄭志明不省人事地被扶進酒店房間。
"這是...下藥?"李悅驚呼。
周雯的手抖得厲害,幾乎拿不穩(wěn)照片。她顫抖著拆開那封信,鄭志明熟悉的字跡躍入眼簾:
"親愛的小雯: 如果你看到這封信,說明我最擔心的事發(fā)生了。首先,請原諒我對你隱瞞的一切。我寧愿你恨我,也不愿看到你受傷。 五年前那個晚上,我被設計服用了藥物,醒來后林美娜聲稱我們發(fā)生了關系。我毫無記憶,但她說有視頻為證。后來我發(fā)現(xiàn),她真正的目標是通過控制我獲取公司資金,因為她父親——晨曦孤兒院的院長——挪用了大筆公款... 我假裝屈服,實則一直在收集證據(jù)。但最近發(fā)現(xiàn)他們可能鋌而走險。如果我有不測,請找到張維,U盤里有全部證據(jù)。 記住,我此生只愛過你一人。 永遠屬于你的, 志明"
信紙被淚水浸濕了大半。周雯緊緊攥著它,仿佛這是與丈夫最后的聯(lián)系。她終于明白為什么鄭志明最近一年總是心神不寧,為什么他深夜常常在書房工作到天亮...
"雯姐,你看這個。"李悅從U盤中調(diào)出一份文件,"是鄭總整理的林美娜父親挪用公款的證據(jù),還有...天啊,她和那個所謂'表哥'的對話錄音!"
耳機里傳來林美娜清晰的聲音:"...老頭子那邊漏洞太大了,必須讓鄭志明繼續(xù)注資...如果他不同意,就用他老婆威脅他...那女人心臟不好,嚇唬嚇唬就行..."
周雯渾身發(fā)冷。她突然想起上個月家門口出現(xiàn)的那條死狗,當時鄭志明說是野貓叼來的...
"我們得立刻報警!"李悅激動地說。
周雯搖搖頭,擦干眼淚:"不,先別打草驚蛇。"她的目光變得堅定,"我要先見見這位'晨曦孤兒院'的院長。"
她拿起手機,撥通了張維的電話:"我需要你幫我查一個地址..."
導航顯示"晨曦孤兒院"位于城郊三十公里的山區(qū)。周雯駕駛著鄭志明送給她的那輛白色路虎,窗外的景色從高樓大廈逐漸變成郁郁蔥蔥的山林。五月的陽光透過樹葉間隙灑在擋風玻璃上,形成斑駁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