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說什么？
你的狐貍，在等著他的小王子回來。
這句話，是我當(dāng)年親手寫在那本書的扉頁上的。
那是我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我怎么都沒想到，他竟然還留著。
不，不可能。
他手里的那本，是店里的新書，怎么可能會有我寫的字。
我一定是聽錯了。
“先生，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蔽覐?qiáng)作鎮(zhèn)定，可微微顫抖的聲線還是出賣了我。
顧深沒有拆穿我。
他只是拿著那本書，一步一步地向我走來。
他的腳步聲，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我的心尖上。
“聽不懂沒關(guān)系?！?/p>
他走到我面前，將手里的書遞給我。
“我念給你聽。”
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大提琴的獨(dú)奏，在安靜的書店里緩緩流淌。
“如果你說，你下午四點(diǎn)鐘來，那么從三點(diǎn)鐘起，我就開始感到幸福?！?/p>
“時間越臨近，我就越感到幸福?！?/p>
“到了四點(diǎn)鐘的時候，我就會坐立不安。”
“我就會發(fā)現(xiàn)幸福的代價?！?/p>
“但是，如果你隨便什么時候來，我就不知道在什么時候該準(zhǔn)備好我的心情……”
他念得很慢，很認(rèn)真。
每一個字，都像帶著魔力，穿透我偽裝的堅冰，直抵我內(nèi)心最柔軟的地方。
我的眼眶又開始發(fā)熱。
不行，蘇念，你不可以哭。
你已經(jīng)不是三年前那個可以肆無忌憚在他懷里哭的小女孩了。
“夠了！”
我猛地打斷他，聲音尖銳得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我不想聽！請你出去！”
我指著門口，下了逐客令。
顧深停了下來，他看著我，眼里翻涌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有心疼，有無奈，還有一絲……憤怒。
“蘇念，你非要這樣折磨我，也折磨你自己嗎？”
“我沒有！”我?guī)缀跏呛鸪鰜淼?，“我說了我不認(rèn)識你！我不是蘇念！你到底要我說多少遍！”
我的情緒徹底失控了。
這幾天積壓在心里的委屈、痛苦、思念，在這一刻，全部爆發(fā)了出來。
我像一只被逼到絕境的刺猬，豎起了全身的刺，想要保護(hù)自己，卻也刺傷了那個想要靠近我的人。
顧深被我吼得愣住了。
他大概是沒想到，一向溫順的我，也會有這么歇斯底里的一面。
書店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眼淚，終于還是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一顆，兩顆，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我不想讓他看到我這么狼狽的樣子，我胡亂地用手背抹著眼淚，轉(zhuǎn)身就想往內(nèi)間跑。
可他比我更快。
他一個箭步?jīng)_上來，從身后緊緊地抱住了我。
他的胸膛，滾燙，堅實(shí)。
熟悉的味道將我整個人包裹起來，讓我有一瞬間的貪戀和恍惚。
“念念，別哭了?！?/p>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頭頂，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逼你?！?/p>
他的懷抱，是我曾經(jīng)最眷戀的港灣。
可現(xiàn)在，卻成了我最想逃離的牢籠。
“放開我！”我開始掙扎，用手肘去撞他的胸口，“顧深，你放開我！”
“我不放！”他抱得更緊了，手臂像是鐵箍一樣，禁錮著我，“蘇念，我不會再放開你了，絕對不會！”
他的力氣太大了，我根本掙脫不開。
我只能任由他抱著，眼淚流得更兇了。
“為什么……”我哽咽著問，“你為什么還要來找我？你為什么不忘了我？”
“忘？”他低低地笑了一聲，那笑聲里，充滿了苦澀和自嘲，“我怎么忘？蘇念，你教教我，我到底要怎么才能忘了你？”
“這三年來，我沒有一天不在想你。”
“我找遍了我們?nèi)ミ^的所有地方，我問遍了我們所有的朋友，可就是沒有你的消息?！?/p>
“我以為你出事了，我快要瘋了?！?/p>
“直到我看到你，活生生地站在這里。”
“念念，你知不知道，看到你的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p>
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知道，他沒有說謊。
他眼下的烏青，滿身的疲憊，都在告訴我，這三年，他過得并不好。
我的心，疼得快要碎了。
是我，都是我不好。
是我把他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
可我能怎么辦？
我除了推開他，別無選擇。
“顧深，我們已經(jīng)結(jié)束了?！?/p>
我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酷一點(diǎn)。
“三年前，在你媽拿著支票來找我的時候，我們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p>
我終于還是把這件事說了出來。
我以為，我說出這件事，他會震驚，會憤怒，會去質(zhì)問他的母親。
可我沒想到，他的反應(yīng)，竟然是那么的平靜。
“我知道?！?/p>
他淡淡地說了三個字。
我愣住了。
他知道？
他什么時候知道的？
“你……你知道？”我的聲音都在發(fā)顫。
“嗯?！彼麘?yīng)了一聲，抱著我的手臂，又收緊了幾分，“我媽做的事，我都知道?！?/p>
“那你……”
那我這三年的躲藏，這三年的痛苦，又算什么？
一個笑話嗎？
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和委屈，瞬間沖上了我的頭頂。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猛地推開了他。
“顧深，你混蛋！”
我紅著眼睛，沖他吼道。
他被我推得后退了兩步，臉上閃過一絲錯愕。
“念念……”
“別叫我！”我尖叫著打斷他，“你既然什么都知道，為什么不早說！你看著我像個傻子一樣在你面前演戲，你是不是覺得很好玩！”
“我沒有！”他急切地想要解釋。
“你沒有？”我冷笑一聲，“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是不是就想看我痛苦，看我掙扎，看我為你受盡折磨，來滿足你那點(diǎn)可悲的自尊心？”
我的話，說得又快又狠，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毫不留情地捅向他。
顧深被我問得啞口無言。
他只是站在那里，臉色蒼白地看著我，嘴唇動了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看著他這副樣子，我心里竟然沒有一絲報復(fù)的快感，反而更加難受了。
我們之間，怎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曾經(jīng)那么相愛的兩個人，現(xiàn)在卻只能互相傷害。
“你走吧?！?/p>
我累了，真的累了。
我不想再和他爭吵，也不想再和他糾纏下去了。
“我不想再看見你?！?/p>
我轉(zhuǎn)過身，背對著他，不想讓他看到我滿臉的淚水。
身后，是長久的沉默。
就在我以為他會像昨天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時，他卻突然開口了。
“念念，我這次來，是想帶你走的?！?/p>
他的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
我身子一僵，沒有回頭。
“跟我走，好不好？”
他走到我身后，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地，再次從背后抱住了我。
“我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我媽那邊，我會去解決。以后，有我在，沒人能再傷害你?！?/p>
他的話，像一顆石子，投入我早已死寂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我承認(rèn)，我心動了。
我多想不管不顧地跟他走，回到他的身邊。
可理智，卻在瘋狂地叫囂著。
不行，蘇念，你不能這么自私。
你走了，你媽媽怎么辦？你弟弟怎么辦？
顧深的母親，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顧深，你斗不過她的。”我閉上眼，聲音里充滿了絕望，“我們是不可能的。”
“可能不可能，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媽說了算?！?/p>
顧深扳過我的身子，強(qiáng)迫我看著他的眼睛。
“蘇念，你看著我?！?/p>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認(rèn)真。
“我只問你一句，你還愛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