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找去,”黃梅一邊逗弄著懷里的小女兒,一邊隨后應(yīng)道,“在柜子左手邊抽屜里面的黃色盒子里呢?!闭f著在小丫頭臉上親了一口,惹得小丫頭扭來扭去,黃梅氣的打了一下屁股,有些不以為意的開口,“你要戶口本干什么?”
“今天楊哥告訴我,楊爺爺給我安排了一份工作,讓我明天去報到?!?/p>
張大飛很是平淡的說道,好像不算什么。
但是張滿倉和黃梅則是都愣住了,張滿倉右手夾著煙在嘴巴前面,剛要放下的動作停在半空,嘴巴微張,絲絲青煙緩緩冒出。
“咳咳”
剛想說話,被嘴里的煙給嗆了,連連咳嗽讓他佝僂下腰,眼淚都給嗆了出來,臉漲得通紅。
黃梅懷里因為被驚到猛的一用力,這可把懷里的張小玉惹不開心了,“媽媽,疼!”
“啊,..哦,”說著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剛用力了,立即松了開來,沒在關(guān)注女兒,而是瞪大眼睛盯著張大飛,有些不可置信的提高音量,“大飛,你剛剛說什么?工...工作?”
這時一旁的張滿倉也是止住咳嗽,顧不上眼角的淚水,眼睛緊張的望著張大飛。
張大飛點點頭,“是的,今天楊哥告訴我的,是老爺子安排的!”
張滿倉聽清后騰的一下子站了起來,差點撞到面前的茶杯,張大飛眼疾手快,立即抓住茶杯,往里面推了推,張滿倉也反應(yīng)了過來,訕訕一笑,呼出一口長氣,緩緩坐了下來,狠狠抽了一口。
張大飛眼角掃到母親抱著妹妹的手臂有一次收緊了,趕緊探出身子,將妹妹抱了過來。小丫頭沒鬧,而是不明所以的看向母親,不明白媽媽為什么老是抱緊自己。
黃梅被張大飛的動作驚醒過來,這次直接轉(zhuǎn)頭看向張滿倉,有些顫抖的的確認,“你...你聽清了?真...真的安排了工作?”
張滿倉沒有回答,扔掉抽完的煙屁股,拿起桌上的煙盒,再次掏出一支,叼在嘴里,拿起柴火,擦著點上,狠狠吸了一口,“呼”
吐出濃濃大煙霧,盯著張大飛,嗓子有些沙啞的開口:“安排的什么工作?”
“就前面我們雨兒胡同派出所,治安警察!”
黃梅這次確認了,“這..這..."
右手顫抖的端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喝了一大口,將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發(fā)出“砰”的一聲。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這是鐵飯碗?。 ?/p>
說著眼淚掉了下來,“嗚嗚~”雙手掩面發(fā)出嗚嗚聲。
1957年4月8日,“人人日報”刊發(fā)社論《關(guān)于中小學(xué)生畢業(yè)生參加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問題》,明確提出:“中小學(xué)生畢業(yè)生很難全部升學(xué),應(yīng)當參加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北京市政府,明確要求未升學(xué)畢業(yè)生到京郊農(nóng)村或外地支援生產(chǎn),雖然沒有強制要求,但是街道辦已經(jīng)在動員了。
張大飛參加完考試后,就有街道辦干事上門做動員,讓積極參與國家建設(shè)等等,說來說去就是既然張大飛考不上大學(xué),城里找不到工作,就到郊區(qū)農(nóng)村去支援。
張滿倉夫婦感覺到不對,害怕哪天被強制送下鄉(xiāng),張滿倉也不是沒想過讓張大飛接班,可是接了班家里生計怎么辦?等待安排工作?想什么呢,雖然國家有這方面的政策,可是張家哪有關(guān)系?
而且街道辦對于張大飛干的事沒有細查,被認為是流氓一類,那會推薦!所以這條路也走不通。
還有一種就是買份工作,可是就張滿倉工作的機械廠,一個學(xué)徒工的名額,至少800塊,還要有關(guān)系,張家五口人就張滿倉有工作,還要養(yǎng)活一家人,哪還有存款,所以這條路也斷了。
這也導(dǎo)致張大飛有些自暴自棄,整天跟一些沒工作的人混在一起。
張滿倉夫婦明知道兒子是被冤枉的,可是誰又愿意聽呢?
最后實在是沒辦法才買了禮物找到治保會的主任,讓張大飛成為了街道辦治安巡邏員,一個月沒有工資,僅有十元的補貼。
現(xiàn)在聽到有了正式工作,夫婦二人哪能不激動。
最后還是張滿倉先冷靜下來,開口詢問:“你身體能行嗎?”
聽到丈夫詢問自家兒子的身體,黃梅止住了哭泣,抹了抹眼淚,看向兒子。
張大飛將妹妹放在腿上,讓她舒服點,“沒問題,今兒個楊哥說了,老爺子安排我入職后到公安學(xué)校參加為期一個月的培訓(xùn),等一個月后,身體肯定好利索了!”
張滿倉夫婦點了點頭,張滿倉開口:“那就好,去了好好學(xué)習(xí)!別辜負了人家的好意?!闭f完再次深吸一口煙,語色鄭重,“這欠下人家楊家這么大的人情,我是沒本事還了,你可得牢牢記在心上!”
“明白的,爸!我心里有數(shù)!”
張大飛挺了挺背,回答的斬釘截鐵。
張滿倉不再言語,只默默地吧嗒抽煙,這時候一旁的黃梅想起什么,連忙追問:“那這樣說來,你馬上就要去學(xué)校了?”
“嗯,應(yīng)該就是這幾天?!?/p>
“學(xué)校遠不遠?每天能不能回來吃飯?”
張大飛想了想,“學(xué)校不算太遠,但是應(yīng)該是封閉式管理,應(yīng)該吃住在學(xué)校!”
“哎呀,你說你這孩子,不早說,”只見黃梅驚叫一聲,拍了一下大腿,隨后起身,這讓張大飛父子有些不明所以的望著她 ,“老張,我記得柜底還有幾尺布票,你麻溜兒去趟供銷社撤新被面去!我把大飛蓋的那床被子拆了,重新弄一床被子出來,原先那床被面都破了!”
說著已經(jīng)準備出門了,“不是,媽!沒必要吧!學(xué)校應(yīng)該會提供被褥的!”
黃梅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兒子,“什么沒必要,非常有必要!你去培訓(xùn),萬一不提供呢?到時候你好意思拿著破被子去嗎?”似乎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腦門,“瞧我這急性子,我一個人哪趕得及!前院胡家嬸子和楊家嫂子的針線活做得好,我請她們搭把手!”
說著已經(jīng)離開,腳步急促的走向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