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園的鐵門剛打開條縫，小杰就拽著奶奶的手往前沖。"慢點慢點，" 張桂蘭被拉得踉蹌了兩步，手里的保溫杯在布袋里叮當作響，"還有半小時才上課呢。" 可孩子像裝了發(fā)條的玩具，書包帶子勒得肩膀發(fā)紅也不在意，嘴里念叨著 "遲到要罰站的"。
這股上學的勁頭，比當年盼著吃棉花糖還足。以前在家總說 "好無聊" 的小杰，現(xiàn)在每天放學都有說不完的新鮮事。"奶奶你知道嗎？樂樂說她家浴缸里有美人魚，" 他扒著飯粒說，"壯壯還說他見過霸王龍，就在小區(qū)后門的湖里。" 張桂蘭邊給孫子夾青菜邊笑，"那你們怎么沒邀請恐龍來家里做客？" 小杰立刻皺起眉頭，"它太大了，進不來咱們家電梯。"
林芳在廚房洗碗時，常聽見兒子念叨 "樂樂" 和 "壯壯"。那兩個名字像有魔力，總能讓平時寡言的小杰變得嘰嘰喳喳。直到某天接孩子放學，她才見到這兩個小伙伴 —— 一個扎羊角辮的女孩正給小杰看手背上的貼紙，胖嘟嘟的男孩則舉著根樹枝當寶劍。三個小豆丁蹲在滑梯下，討論著只有他們才懂的秘密。
"樂樂家有小狗，" 小杰突然沖進廚房，手里還攥著塊吃剩的餅干。林芳正在擦油煙機，聞言動作頓了頓。"她說叫小哈尼，這么大，這么高，" 孩子用手比劃著，從膝蓋到腰際的高度，"是棕色的小卷毛，可乖了。"
程誠剛換好鞋，就被兒子拽著胳膊。"才不像你說的那么麻煩，" 小杰噘著嘴，餅干渣掉在爸爸襯衫上，"樂樂說小哈尼會自己吃狗糧，自己尿尿，根本不用人管！哼 ——" 他特意拖長了尾音，好像在宣布什么重大發(fā)現(xiàn)。
客廳里突然爆發(fā)出笑聲。林芳擦著手從廚房出來，"哎喲，我們小杰一夜之間長這么大了？" 奶奶把孩子摟進懷里，"這是不相信爸爸媽媽的話啦？" 程誠笑著捏捏兒子的臉蛋，"那小哈尼會自己遛彎嗎？"
小杰沒說話，掙脫奶奶的懷抱趴在地毯上。蠟筆在紙上劃出沙沙的聲響，不一會兒，一只歪歪扭扭的棕色小狗出現(xiàn)在畫紙上，尾巴翹得比頭頂還高。他把畫紙推到茶幾中央，自己則抱著膝蓋坐在旁邊，好像那不是幅畫，而是只真的小狗。
那天之后，"小哈尼" 成了小杰的口頭禪。小杰會把幼兒園的點心省下來，說 "要帶給小哈尼吃"；看動畫片時突然冒出一句 "樂樂說小哈尼也喜歡看這個"；甚至睡覺時都要把那幅棕色小狗的畫放在枕邊。林芳看著丈夫無奈的眼神，心里那根抗拒養(yǎng)狗的弦，似乎被孩子軟軟的念叨撥得有些松動。
轉(zhuǎn)機出現(xiàn)在一個周末的下午。林芳牽著小杰去超市購物，路過那家熟悉的寵物店時，孩子突然定在原地。玻璃櫥窗里的小奶狗們擠成一團，其中一只黑色的短毛幼犬正扒著玻璃，濕漉漉的鼻子在透明表面印出一個個小圓點。
"媽媽你看！" 小杰突然拽緊她的手，"我認識它！這是拉布拉得多！爸爸說這種狗可聰明了！" 他硬拉著林芳往櫥窗跑，額頭重重抵在玻璃上也不覺得疼。
"小杰該回家了，奶奶還等著醬油做飯呢。" 林芳試圖拉走兒子，可孩子像生了根似的，身子抵在玻璃上往后使勁。她稍微用了點力，孩子突然 "哇" 地哭起來，眼淚鼻涕糊了滿臉，小手在玻璃上胡亂抓撓著，嘴里喊著 "我要拉布得拉多"。林芳看著孩子執(zhí)著的模樣，心里竟有一絲動搖。
很快哭聲引起路過的行人紛紛側(cè)目，林芳的臉頰發(fā)燙。她蹲下來想講道理，可小杰只是搖頭大哭，哭聲引得櫥窗里的拉布拉多也跟著嗚嗚叫。一個半小時過去了，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孩子的嗓子都哭啞了，卻依舊死死抵著玻璃不肯挪動半步。
林芳終于掏出手機，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程誠，你下班了嗎？能不能來超市門口一趟... 還有媽，您能不能帶點小杰愛吃的過來哄哄？"
奶奶拿著棉花糖趕到時，小杰的眼淚還在往下掉。"看看奶奶給你帶什么了？" 張桂蘭把粉色的糖遞過去，可孩子只是搖頭，眼睛依舊黏在櫥窗里的小狗身上。那只拉布拉多像是知道外面的情況，正用爪子輕輕拍打著玻璃，和小杰的小手隔著一層透明的屏障，做著無聲的呼應。
程誠的身影出現(xiàn)在街角時，小杰突然爆發(fā)出新的哭聲。他掙脫媽媽的手，跌跌撞撞地撲進爸爸懷里，"爸爸！你看！是拉布拉多！我要它！我就要它！" 孩子的拳頭捶打著程誠的后背，委屈的哭聲里帶著孤注一擲的堅持。
程誠抱著渾身顫抖的兒子，看向櫥窗里那只黑色的小奶狗。它正歪著頭看他們，尾巴在狹小的空間里搖得飛快。林芳站在一旁抹眼淚，奶奶把棉花糖塞給兒媳婦，"先哄哄孩子吧，別把嗓子哭壞了。"
暮色四合時，寵物店的燈亮了起來。橘黃色的光暈里，程誠蹲下來平視著兒子，聲音在晚風中顯得格外清晰："小杰，養(yǎng)狗不是鬧著玩的。你真的確定，能像照顧好朋友一樣照顧它嗎？"
小杰吸著鼻子，眼淚還掛在睫毛上，卻重重地點了點頭。櫥窗里的拉布拉多突然叫了一聲，像是在回應這個鄭重的承諾。
爸爸蹲下身，目光與小杰平齊，掌心輕輕撫過孩子泛紅的臉頰："小杰，愿意相信爸爸一次嗎？"
小杰用力點頭，眼尾還沾著淚花。他攥緊衣角，聲音帶著期待的顫抖："我記得的！您說過考第一名就給我買小狗。今天美術課交的畫，老師當著全班夸我是最有靈氣的小畫家，還說明天要宣布我得第一名！我們，是不是現(xiàn)在就能把小狗帶回家嗎？"
程誠望著兒子亮晶晶的眼睛，喉結動了動："咱們等明天成績公布好不好？"
話音未落，小杰突然哇地哭出聲，淚珠大顆大顆砸在衣領上："不行！上次那只金毛就是這樣被別人買走了... 程誠將孩子摟進懷里，在他發(fā)頂落下輕吻："不會的，爸爸早就和寵物店老板說好了，這只小狗會乖乖等著小杰來接它回家。"
次日放學鈴響，小杰背著書包沖出校門，一眼就看見媽媽懷里毛茸茸的身影。黑色拉布拉多幼犬正搖著尾巴，濕漉漉的鼻尖親昵地蹭著媽媽手背。原來程誠連夜說服了全家人，特意選在今天帶著驚喜出現(xiàn)，讓這份期待化作最溫暖的現(xiàn)實，也并不是要小杰的第一名。
媽媽彎下腰說：不需要小杰考第一，但小杰要答應給狗狗喂水添糧，從今天起小杰要學著照顧小狗狗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