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左手被他扣住,右手被他牽引著,撫上他的胸口?!澳镒泳染任摇?/p>
”“不想奴家竟能讓謫仙一般的人兒如此……”我點著他的胸口,
一滴汗珠沿著他白凈的肌膚滑下。“可惜啊?!必笆讖奈业男淇诨觯乙坏对谒男乜?。
“奴家不愛吃沒有心的人?!眲偛艤?zé)岬娜?,瞬間化為一灘清水。水濺了一臉,
我用手抹了把,舔了舔指尖,“怪沒滋味的?!?1寶芳遞過一方絲帕,“小二,
這人第三次想殺你了,真的不管他嗎?”我用帕子擦擦頭發(fā),“這只是個水行偶,
就算本體來了都殺不死我,管他呢?!睂毞键c點頭,想去清潔那灘水漬?!皠e碰,
這水里放了東西,對人無害,對妖就不好說了。我來吧,這才三更天,你去歇著吧。
”等寶芳出了房間,我將濕了的寢衣脫下,扔在地上,用腳點著將水漬擦干。臭道士,
殺人的招數(shù)一次比一次花哨,可惜了我這衣服。我與寶芳在霧山腳下經(jīng)營著一間無名小店,
三五間客房,幾樣小菜,供過路的或者錯過宿頭的歇個腳,勉強維持著生計。
霧山本就不在大道上,雪上加霜的是,傳聞霧山有妖怪,一只盤踞此處百年的女妖,
人稱霧山娘子。山間行路,偶有不測,那些迷路的失足的遇野獸的,找不到尸骨,
便都算在了這大妖頭上。故而,店中客人不多,更是很少有連著住幾晚的。所以,
這如冷泉一般清冽的玉面公子,第三天還宿在店里的時候,我就知道:又是他來了。也不對,
是他的分身來了。初次見面,他不似這般招搖,選了個樵夫的身份,假裝過路,討些酒水喝。
說實話,他扮得很像,在鐮刀砍向我之前,我還真沒懷疑他有問題。我順手抄起菜刀扔過去,
菜刀穿過他,他化作一片紙人,鐮刀當(dāng)啷一聲掉在地上。別說,那鐮刀還挺好使的,
現(xiàn)在還放在我們柴房里頭呢。第二次,他另辟蹊徑,不做人了,化作一只山貓,
在屋檐上嗚嗚咽咽地叫。我將這小貓抱在懷里,摸著它的頸子,揉著它的臉蛋子,
迷迷糊糊睡著了。夢中,一條黑蛇纏住了我的脖頸,越纏越緊。我驚醒,懷里的山貓不見了,
而我即將窒息。我從頭上拔下發(fā)簪,不要命地在脖子上胡亂扎了一通。
纏著我的物事掉在地上——一條黑蛇,黑蛇轉(zhuǎn)瞬之間血肉枯萎,變成一截桃木。這回,
他大概是覺得,之前動手太過倉促,扮做了一個離家出走的貴公子,
仰著一張“我啥都不懂你快來騙我”的臉進了店。第三日夜里,他終于按捺不住,
摸進了我的房間,被我抓個正著。02“啊——”我剛喊了半聲,便被他捂住了嘴?!澳镒?,
是我。我沒有惡意,你別喊?!蔽覊旱吐曇舭l(fā)著抖說:“公子要干什么?若是圖財,
便都拿去,別殺奴家?!彼行┬邼卣f:“娘子誤會了,在下……在下對娘子一見鐘情,
相思情濃,無法入睡,便想著來看一看娘子……實在是孟浪了?!薄鞍?,一見鐘情?
奴家看吶,公子怕是欲火中燒吧?!彼缌藗€書生模樣,臉皮卻比小倌兒還厚,
明明是殺人未遂,竟是毫不慌亂,甚至做出一副情動模樣,
連讓我“救救他”的騷話都張嘴就來。我將臉靠近,氣息纏繞,
他身上那股清凈的香氣攀了上來?!安恢酉胱屌以趺淳饶阊??”“我心悅娘子,
娘子不如……幫幫我。”他就勢將鼻尖放在我的唇邊,吸了兩口氣,似是無法饜足。
我掙開左手,捏著他的下巴,“這就是公子夜闖奴家臥房的原因?”他滿面通紅,喉結(jié)滾動。
可惜了,再怎么裝,也是“水貨”。霧山的大妖傳說,引來不少妄想除妖的人。
若能滅掉盤踞百年的大妖,可是了不得的大功德,不管對修行還是世俗行走都大有裨益。
這些除妖人里,自然也有懷疑我和寶芳有問題的。能在這荒郊野嶺開店的兩個女子,
很難讓人相信她們真的是普通的凡人。不過,像他這般莽撞又善變的,一次不成再來一次,
追著殺我的,我倒是第一次見。我打掃了臥房,將寢衣燒掉,又重新沐浴,折騰完,
天都亮了,便躺在店門口的藤椅上小憩。“小二,別睡這里,當(dāng)心著涼,進屋去吧。
”“不行,卯時開店,不能錯過時辰?!薄拔抑?,但霧山荒僻,
有時候幾個月也不見個人影。再說了,這些年,咱也沒錯過你等的人啊,來人了我叫你便是。
”寶芳與我相依為命許久,看著也就三十歲的年紀,我卻覺得她像我的娘親。這世間,
也只有她,會時時刻刻擔(dān)心,擔(dān)心我山小二是不是餓了冷了病了。我睜開眼,沖她笑了笑,
“放心吧,我有數(shù),你要實在擔(dān)心,幫我取件披風(fēng)蓋上,總行了吧?!睂毞紘@口氣,
過一會兒一件披風(fēng)便落在了我身上。“我看你把寢衣處理了,再給你做一件?”“嗯。
說起來就生氣,他要殺便殺,整那勞什子水行偶,把我衣服都毀了。”我往披風(fēng)里鉆了鉆,
滿意地哼了一聲?!罢娴牟怀暨@人嗎?他一上來就下殺手,還異常執(zhí)著,感覺有些麻煩。
”“這人本體都沒出現(xiàn)過,咱們連他真名都不知道,你我又都沒法離開霧山,能怎么辦?
他肯定會再來的,且看他能做到什么地步吧?!?3他沒讓我等多久,幾天后,他又來了,
依舊是傀儡。寶芳瞪他,我讓她先去里間待著。我給他倒上一杯茶水,坐在了他的對面。
“公子再臨小店,有何貴干?”男子不接茶水,挑眉看看我,似乎在揣摩我的意思。良久,
他笑著說:“娘子你還說,你好狠的心,那匕首多涼啊,你怎么忍心扎上來啊。
”他揉著自己的胸口,我單手支頤,搖搖頭,說:“公子這是什么話,
你一下子就變作一灘水,才是嚇?biāo)琅伊四亍!彼掌疰倚Γ?/p>
一臉“認真”地說:“在下對娘子一見鐘情,娘子為何不信?還是,那分身的模樣你不喜歡?
”“哎喲喲,小公子那模樣長在奴家的心坎上了??膳疫B你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情從何而起???”男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娘子不信一見鐘情,情難自抑也不信?
”我撫上他的胳膊,他拳頭緊了緊,我摩挲著說:“公子說情難自抑,奴家自然信,
你想殺我,當(dāng)然難以抑制。”說罷,我順手抄起旁邊的木筷,將他的手釘在桌上,沒有血。
“娘子這是做甚?”“小子,你有沒有聽過,能自判命者能殺人。你都來四次了,
卻連真容都不敢露。一個傀儡,還殺不了我?!本驮谖业呢笆遵R上要送到他胸口時,
他說:“成缺?!薄芭??”“我說我叫成缺?!彼话寻纬鍪稚系目曜?,抖了抖手,“娘子,
我的傀儡都與本體五感相通,這樣很痛哎。我之所以不敢以本體現(xiàn)身,實在是娘子強悍,
怕丟了小命?!薄澳銥槭裁匆獨⑽遥俊薄拔沂切T中人,奉師命來霧山除妖。搜遍霧山,
娘子這里妖氣最重,此間又僅有你和那位大姐?!薄拔沂侨耍銥E殺。”“是我的錯。
水行偶化水之前,看到娘子沾了我特制的除妖水卻沒有受傷,便知道自己搞錯了。你是人,
不是妖?!薄笆茄湍茈S便殺嗎?”“娘子教訓(xùn)的是。所以我雖還是不敢以本體來這里,
但現(xiàn)在這副樣子與我本體一般無二,我是誠心與娘子結(jié)交,想與你說一句真心話。
”04眼前的男子二十多歲,長得沒那水行偶妖媚,倒也算眉目疏朗。一身粗布藍衣,
背上只一柄古舊長劍,不過氣質(zhì)出塵,再加上周身那股清凈的香氣,
反而有點令人見之忘俗的意思。不過,若要被殺死,我寧愿是被那山貓傀儡殺死,
至少小家伙抱在懷里暖乎乎毛茸茸的?!澳闳羰窍雱裎覀冸x開霧山,不可能?!薄霸趺磿??
此地雖兇險,卻是你們的家。只不過,我?guī)煾钙愠鲞@霧山有問題,我也發(fā)現(xiàn)此妖怨氣深重。
所幸,此妖暫時被困在這里,無法離開。但若不除,恐有后患。娘子能看穿我的分身,
定然有些能耐。我也不勉強娘子,只希望娘子愿意多收留我?guī)兹?,待還了霧山清明,
我定結(jié)草銜環(huán)報答娘子。”“嗨,以為你要做什么,不就是想免費住店嗎?可以。寶芳,
把仙長上次住的那間收拾出來吧。”寶芳從里間走出,狠狠剜了成缺一眼,
成缺訕笑著說:“麻煩姐姐了,敢問二位姐姐芳名?”寶芳不理他,徑自去收拾屋子了。
我笑著說:“她叫寶芳,我姓山,家里行二,你叫我山二娘就可以?!背扇睂χ夜傲斯笆郑?/p>
就這么住下了。他每日都會進山尋找妖怪的蹤跡,卻始終沒有收獲。這日成缺尚未出門,
正在用早膳,店里來了一位女子。她長相秀麗,身板有些瘦弱,沖著我欠了欠身子,
溫婉道:“掌柜的,住店,有勞?!薄昂绵?,寶芳,千萬給貴客準備一間上房,
收拾得干凈點。”寶芳和我對了下眼神,點點頭,轉(zhuǎn)身忙活去了。
“不知道店里可有歇馬的地方?”女子指了指門外的一頭驢。“有的有的,
我給你牽到后院去。要喂些草料不?”女子看驢也是溫溫柔柔的,“不用麻煩,
它只吃我做的燒餅,旁的不吃的。”我點點頭,便去牽那頭驢。05沒想到,
這驢真是頭倔驢,叫得震天響,費了半天勁才給它拴好。成缺遲遲不出門,我每次看他,
他都在盯著那女子看。幸而女子不甚在意,十分悠閑地吃了東西,又靜悄悄地走進房間。
過了一會,她拿著個小油紙包到后院去了。油紙包里是烘烤得恰到好處的燒餅,
她舉著一個喂那驢子,那倔驢搖頭晃腦,半天都不肯吃一口。她也不惱,
只是微笑著往那驢嘴里送。成缺湊了過來,神神秘秘地說:“二娘子,那女子有些古怪。
”“嗯?!蔽沂稚夏弥挶咀樱劬μб膊惶?。“哪有一大早來住店的,
總不能是夜間行路吧?還有,哪有喂驢吃燒餅的?”“開門迎客,什么人都有,你少見多怪。
”“二娘子總是不信我。她長相也很怪異,你看不出嗎?”“仙長這可真是,蛤蟆點評佳人。
”我當(dāng)然看得出:這女子生了一張白凈富貴的美人面,身子卻像是干慣了苦活累活的,
骨節(jié)變形,手上還有凍瘡??伤俏以诘鹊娜酥械囊粋€,她再怪異,我也還是要幫她。
成缺見我不理會他,伸手壓下話本,看著我的眼睛說:“二娘子,我懷疑她是妖。
”“是就是唄。怎么,連人家姓甚名誰都還不知道呢,仙長就又想殺人了?我看你不是道士,
是閻羅吧?!背扇薄昂摺绷艘宦?,“縱然二娘子自己不在意,可我卻不能看著二娘子涉險。
”我將話本重新舉起,“仙長只是住我的店,無需為我憂心?!薄安恍?,
我對二娘子一見鐘情,我肯定得護好你。”我抬眼看成缺,他臉上很是誠懇,但我是知道的,
他沒有真心?!安蛔屛抑苯訉λ率?,二娘子得答應(yīng)我一件事?!薄罢f。
”“允許我在她房間周圍貼幾張符,有備無患?!薄安荒軅耍駝t我殺了你。
”成缺聞言十分興奮。為了不讓女子懷疑,他還在店里一些其他位置貼了些符,
謊稱是為整個店驅(qū)邪。寶芳不太高興,覺得他肯定又想使壞,怕我不早下手,會招來大麻煩。
我哄了她半天,“好姐姐”“親親寶芳”地叫,她才勉強點頭,
說她自會按照之前說好的行事,讓我無需憂心。
06白日就在驢叫聲和成缺的忙活中安然逝去。入夜之后我并沒歇下,終于,
等到靜悄悄的店里傳來了一陣嘚嘚的聲音,接著是咚咚的撞擊,有什么東西在砸成缺的門框。
來了?!跋砷L!咴兒!仙長!”吱呀一聲,是窗開的聲音。“驢?”“咴兒!仙長救我,
我是人,不是驢啊!咴兒!”“誰把你變成這樣的?那個娘子嗎?”“仙長明察咴兒!
就是那惡婆娘咴兒!她喂那燒餅咴兒!讓我變不回人啊咴兒!”“你別咴兒咴兒的了,
叫得我頭疼……”寶芳按照我的要求,將女子的房間安排在我二樓的臥房旁,
成缺和驢都在一樓。我邊聽驢朝成缺咴咴,邊躡手躡腳走到隔壁,輕叩女子房門,無人應(yīng)聲。
再一看,好家伙,昏睡、隔音、傳聲……只要是不傷人的符咒,全被貼了個遍。
我“哼”了一聲,朝一樓喊:“成缺,這驢可不是好東西,我勸你少管閑事。
”成缺和驢聞聲抬頭?!斑詢海∥ㄅ优c小人難養(yǎng)也!我是人,那婆娘可不是咴兒!
她是妖怪!”成缺突然一言不發(fā)捏了個手勢,我身后一陣符咒催動的聲音。女子房間著火了,
星星點點的螢火,碧綠中透著一絲鬼氣。嘖,這孫子!“啊——”房中傳來一聲女子的尖叫,
我一腳踹開房門。只見女子跪在火海中,兩只手正抓撓著脖子。她的頭和身子并未燃燒,
脖子上卻有一圈碧綠色的火焰,不斷滲出鮮血。她目眥欲裂,顯然十分痛苦。
“救……我……咕?!蔽覜_進去,將她背起,粘稠的血液糊在我的脖子和背上。
來不及想太多,我將她背到一樓,讓她平躺。成缺想伸手扶我,我瞪他,說:“滾。
”他竟真的乖乖退后。出了那滿是符咒的房間,她脖子上的火還是沒有熄滅,
灼燒的地方已經(jīng)焦黑。我探了探她的鼻息,還好,有氣?!岸镒幽?,這是碧落火,
遇妖氣才燃,尋常人與物,不會受損的。我聽你的,不會傷人?!?7“咴兒!
這婆娘會著火!我就說她是妖怪咴兒!”我將匕首釘在驢蹄上,他嚇得亂叫亂蹬腿。
“你再驢叫一聲或者亂動一下,就宰了你做火燒?!蔽页扇闭姓惺?,“過來。
”成缺面無表情,似在思考,半天才走了過來。我重重壓下他的肩膀,“眼瞎就離近看,
你告訴我,這狗屁火為何只燒她的脖子?”成缺蹲下身,手指撫上女子的傷口,
喃喃道:“有法術(shù)痕跡……是那個……”“哪個?”“妖,有悖天道的不潔之物,
所以會有妖氣?!薄澳汶y道是想告訴我,這娘子只有脖子這一圈是妖?”“沒錯,
因為她的頭和身子,是被人用術(shù)法拼在一起的?!蔽野櫚櫭?,看向那頭驢,他想叫卻不敢叫,
驢耳狂甩。我拔出簪子,在驢眼前比劃,“你最好清清楚楚給我講明白,一句假話,
我戳你一只眼珠子,第三次就扒了你的皮,做阿膠?!薄斑詢?!咴兒!黑店??!仙長,救我!
”成缺站起身,笑笑說:“哎,你可別拉上我,我只聽二娘子的話,她讓你說,你就說。
”“咴兒……小生朱爾仁,這婆娘是我娘子王翠仙。我們是霧山十里外那個鎮(zhèn)子的。
前些時日,小生在城隍廟和同窗喝酒咴兒!遇到個玄門來的仙官,仙官說我有仙緣,
我便向他求了三件事……”我冷笑,“讓我猜猜,一求功名二求財,三求美色吧。
”驢眼神閃躲,“咴兒!這些誰不想要?小生是讀書人,翠仙這婆娘雖然粗鄙,
卻是我結(jié)發(fā)妻子,我怎么舍得將她休棄咴兒!所以……”成缺搖搖頭,“所以她就被換頭了?
”我在驢臉上來回劃拉,他嚇得忍不住叫了一聲,看到我的眼神,又憋了回去。
“你可有問過翠仙是否愿意?”“她怎會不愿咴兒!那換給她的頭,可是吳員外的掌上明珠,
出了名得漂亮咴兒!吳員外本來痛失愛女,現(xiàn)在女兒也回來了,還愿意認翠仙做義女咴兒!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我覺得一陣惡心,一簪扎在驢脖上,往下一拽,劃了道深深的口子,
一陣驢叫響起?!澳阋仓捞郯?。成缺,救醒翠仙?!背扇辈粍樱覜_他笑笑,“怎么,
不是說只聽我的話?不救她,我殺你?!背扇眹@口氣,在翠仙的脖子上灑了一圈粉末,
取出一張符貼在她的咽喉處,嘴里念念有詞?!肮 贝湎砂l(fā)出一聲喘息,醒了,
她摸摸自己的脖頸,有些迷茫,“我這是……怎么了?
我怎么睡得這么沉……我本該趕路了……”我瞪著成缺,他撓撓頭。我理了理翠仙的亂發(fā),
“翠仙娘子,你莫怕,你的房間起火了,你脖子受了點傷,現(xiàn)下已經(jīng)沒事了。
你知道是誰換了你的頭嗎?”08翠仙聞言,初時還有些驚恐,隨即惡狠狠瞪著那驢,
哪還有半分溫柔?!笆撬?!是朱爾仁害我!這混蛋還跟我說,這是什么玄門仙官的恩賜?!
說什么,若不是仙官看中他的才華,我還沒這福氣,只能繼續(xù)做那黃臉婆!我呸??!”呸。
我撫著翠仙娘子的背,“翠仙娘子,你想把頭換回來嗎?”翠仙流著淚,“自然!
這頭再漂亮也不是我的,何況那吳小姐尸身沒了頭,多可憐啊,泉下又怎能安然?娘子,
是你救了我吧?我也不瞞你了。我留著朱爾仁這狗東西的命,也是想找到那個玄門的妖道,
把頭換回來?!卑?,找到那人,也是沒用的。我握住翠仙的手,輕輕拍了拍,
“他們既敢直接換掉你的頭,便不會幫你復(fù)原。若輕易就將你復(fù)原,
那不就承認了他們之前的所作所為是錯的?”翠仙淚眼婆娑,惘然道:“那……那怎么辦?
娘子可有辦法?”“我沒有法力,幫不了你,但我知道誰能幫你。你往東行,去碧霞元君,
求娘娘顯靈,她知道你的冤情,定會幫你的?!北滔荚钅荏w諒女子,
當(dāng)年霧山那場大劫難,也是多虧她幫忙,我才能活到今天。翠仙要磕頭,我攔住了她。
她眼中含淚,面上卻帶笑,“謝謝!謝謝娘子!娘子救我性命,為我指點迷津,待我換回頭,
定來報答娘子,我給娘子當(dāng)牛做馬!”我搖搖頭,“不必,你我本就有一段前緣,我該做的,
你無需在意,也不必報答?!钡谝谎劭吹酱湎?,我就知道,她是我在等的人。
我像以前一樣暗示寶芳:這是貴客。她心領(lǐng)神會,我們已這樣配合很多次。
回頭給碧霞元君傳信,待翠仙尋到她,邪術(shù)自然能解,我與她的因果便能了結(jié)。
我指指朱爾仁,“這驢呢,你打算怎么辦?你可以留給我,我定好好料理?!薄斑詢?!黑店!
你不是好人咴兒!翠仙,夫妻一場,你定不會——”翠仙狡黠一笑,“不勞娘子費心,
我自有辦法。他每天只要吃一塊那燒餅,一整天都變不回人,白日里更是不能說人話。
所以我才白日歇腳夜間趕路,就是怕有人聽信他的鬼話。既然用不著他了,
我找個驢肉館子將他賣了便是?!贝湎蓽販厝崛岬卣f:“夫妻一場,我定要盯著他被端上桌。
”09“你休想!你這是殺夫咴兒!你你你不敢!我要到玄門去,找那仙官,
他一定會替我做主的———”成缺啪地在驢嘴上貼了一張符,驢終于消停了。
他好像忘了翠仙受罪的那把火就是他燃的,和善地問她:“對了,王娘子,你那燒餅?zāi)膩淼模?/p>
”“前些日子來霧山拜山君,在山神廟遇到了一位老婦人,她教我做的?!蔽倚穆┨慌?,
“霧山的山神廟早已荒廢,翠仙娘子怎的想起去那里參拜?”翠仙苦笑,
“能求的神仙我都求了個遍。都說霧山娘娘最是體恤凡人,有求必應(yīng)。再說,
我還有什么法子,總不能去拜那是非不分的勞什子玄門吧?!蔽覈@口氣,世人求神,
求的是實實在在的回報。霧山君神隱,早已不再顯靈,自然無人參拜。她的廟已荒廢百年,
那老婦人是誰,我心里有數(shù)。想到這里,我才醒覺,店里鬧成這樣,寶芳呢?
我把翠仙背下樓,她就該過來了。剛剛鬧哄哄的廳堂靜下來一瞬,
成缺房中傳來細微的“噼啪”聲。在成缺攔我之前,我一腳踹開了他的房門。
寶芳嘴里塞著東西,被綁著倒在地上,身上全是碧綠的火焰,看到我以后,只是拼命搖頭。
“寶芳?。?!”我沖過去扯下寶芳嘴里的布條,解開繩子,妄圖拍滅她身上的火,
那火卻眼見著越燒越旺?!俺扇?,滅火!”“這火滅不了?!薄盀槭裁矗?/p>
”剛剛不是才滅了翠仙身上的火嗎?“因為,我不想滅呀?!背扇笨粗鴮毞迹淅涞匦χ?,
“霧山娘子,抓到你了?!?0我抱著寶芳,眼中滿是碧綠的火光,一切都變得有些妖異。
“二娘子,我說了,霧山有妖,妖氣又重,既不是你,那就是寶芳咯。多虧了王娘子,
我才有機會布下碧落火?!贝湎陕勓韵脒M來,我搖頭,她站在門口一臉焦急。
寶芳身上的火一直在燒,我摸摸她的頭發(fā),“成缺,寶芳害你了嗎?”成缺倒是坦然,
“沒有。”“你每日吃的飯菜住的房間都是她操持的。她討厭你,卻容忍我留下你。
你一個吃白食的狗,還敢傷人命?”“抱歉,除掉大妖霧山娘子,是師父給我的命令,
除魔衛(wèi)道普度世人亦是我的本分。”我嗤笑一聲,“原來如此?!睂毞紦沃顺扇币豢?,
“呸!就你?也配?你和你師父,到了地府都得過刀山下油鍋,能度得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