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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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景端著那些又黑又酸的藥湯到我房間里時。
我問過她很多次。
「溫景，要我哪天真的死了？」
「你會哭嗎？」
她是個醫(yī)師，更是個神醫(yī)。
她見過無數(shù)人的生死。
溫景總是不直接回答我這些問題的。
端著藥碗的手在碗底剮蹭，問我。
「云傾，你是不是害怕了？」
我點頭了，但溫景不知道。
我害怕的不是死，是死了就沒辦法見到她這件事。
咬著牙咽下那些藥湯后，她很短暫的會揉著我的后頸。
用那種很溫柔的，幾乎不會出現(xiàn)在她身上的語氣跟我說。
「云傾，你不會死。」
「我會把你救回來的，哪里都會?！?/p>
我只聽我娘形容過，溫景第一次看我躺在棺材里的樣子。
她說，「我都沒見過她那么慌，她在我們眼皮子底下長大，跟個小老頭子似的。」
「那天把我們從房間里轟出去的時候，手都在抖。」
我問我娘，「那她哭了沒?！?/p>
「誰知道呢？又不是誰鬧起來都跟你一樣，嚎的整個京城都知道?！?/p>
所以我一直都以為，溫景不會哭的。
她會真的跟太醫(yī)院那些學士教的一樣。
不論任何人，把生放在前，把死放在后。
我都做好了她會冷著臉穿過為我送葬的隊伍，去給阮懷救治。
可她看也不看阮懷，把他直接丟在地上的那一刻。
哪怕心臟不再跳動，卻也像漏了一拍。
拳頭砸在地上，她質(zhì)問聲大到整個隊伍都能聽見。
「云傾怎么會死？」
「他怎么會死！」
秋成冷笑了聲，把刻著溫家印鑒的藥碗丟到她面前。
「溫景，你裝模做樣什么？」
「把少爺逼到絕路上，讓他給你從外面帶回來的男人試藥的人，不就是你嗎！」
溫景愕然抬起頭，整個人恍惚了。
「我什么時候給他送藥了？」
在她身后，一道虛弱的嗓子響起。
「小景......我......我忘了跟你說?！?/p>
「你上一次給的藥方，我讓藥房熬了，我不知道他們會直接送到云傾那兒......」
阮懷只解釋了那一句。
溫景卻像瘋了一樣鉆進了馬車。
藥箱里密密麻麻的全是銀針。
她緊緊捏著拳頭走到了我的棺材前。
眼淚像不要錢的砸在地上，她拼命緩住發(fā)顫的聲線。
「放云傾下來。」
「我給的藥，我能治！」
「我絕不會看著他死在我面前?！?/p>
如果溫景真的能把棺材撬開。
就會知道，在她離開的這七天里，我的身上多了多少個針孔。
能下針的穴位都被扎過了，她的老師，她老師的老師都來了一遍。
回天乏術(shù)。
我娘再也控制不住的沖到她面前，狠狠一巴掌砸了下去。
「溫景，你哪來的臉再碰我家云傾！」
溫景唇角溢出血，她掙扎從地上站起來，卻又被我娘一腳踹到了地上。
雙腿發(fā)軟，她只能跪在地上，一遍遍的給我娘磕頭。
「試一次，你就再讓我試一次！」
「我一定能把云傾救......」
溫景沒能把話說完。
跟雪片一樣的黃紙不斷砸在她身上。
我只是在她面前才卑微，才犯蠢。
在云家，我一向是被寵著長大的病弱小弟。
龐大的隊伍在踢出她這個麻煩后繼續(xù)向前。
我從墻頭安安靜靜的飄過來。
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驀的有些不知所措。
說真的，我原以為溫景會是從我的死中走出來的第一個人。
我以為她會一身輕松的把阮懷扶正，跟他游歷大千世界。
可我怎么都沒想到，她跑回馬車上端出來的是個點心匣子。
桂花糕、槐花糕、栗子酥，什么都有。
紅紅綠綠的堵了滿眼。
我聽到溫景喊我名字，說。
「云傾，你騙我的是嗎？」
「你就是生氣我跟阮懷去香山不帶你，才跟我開這么大玩笑？」
我挺想下一瞬就出現(xiàn)在溫景面前。
做個鬼臉嚇她說，「瞧瞧你，又被我騙了?！?/p>
可這次，溫景。
喝下那碗藥湯是真的鉆心的疼。
我們也是真的，再沒有以后了。
做個死人好輕松。
沒有滿腔的愛意，也不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