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HR韋燦象征性地領著吳晰蔓在空曠的辦公室里轉了一圈,寥寥數(shù)句介紹幾個部門的同事后,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市場部和銷售部的辦公室是在公共區(qū)域,比較開闊,吳晰蔓一眼就看到了墻上貼著許多照片,其中一張員工大合照吸引了吳晰蔓的注意。
憑借早上短暫的照面,她基本能將照片里的人對號入座——除了那個眾星捧月般站在C位、笑容刻板的圓潤身影:屈總。
大概十點多鐘,一股沉悶的威壓悄無聲息地從背后襲來。
“你就是那個新來的?”
這洪鐘般的聲音,如炸雷般在耳邊響起,嚇得她幾乎心臟驟停,手一抖,剛拿起的公司培訓資料“啪嗒”散落一地。
她慌忙彎腰撿拾,轉頭的那一瞬,一張木然到毫無生氣的臉占據(jù)了整個視野:瞇瞇眼、塌鼻子、厚嘴唇、面無表情。這張臉,與照片上的C位重合了。
“屈總您好,我是新來的市場助理吳晰蔓?!眳俏杆僬酒饋恚瑝合滦念^驚悸,努力讓聲音平穩(wěn)大方。
“嗯?!鼻側匀幻鏌o表情地點點頭,像是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轉身徑直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然而還不到十分鐘的時間,那洪鐘般的嗓音帶著明顯的不耐煩,再次粗暴地打破了平靜:“就你一個人?他們人呢?都死哪去了?!”
吳晰蔓幾乎是彈跳起來:“屈總,他們……去布展了?!?/p>
屈總肥胖的身軀在空蕩的公共區(qū)域來回踱了兩步,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聲:“呵,布展……行吧?!?/p>
他突然停下,目光掃視了一眼空曠的辦公桌:“既然就你一個人,空調就沒必要開了,浪費!”
說時遲那時快,空調隨即被關閉。
“可是,今天室外有三十八度的高溫哦?!眳俏X得屈總的這個行為不可理喻,這么高的氣溫,不開空調,是想要她中暑嗎?
“那兒有臺電風扇,你一個人開個電風扇足夠了,實在不行,就把你桌子挪到我辦公室門口,我把門打開!夠涼快了吧?”屈總認為吳晰蔓在忤逆他,臉色十分不悅,丟下這句話便又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吳晰蔓攥緊了拳頭,看門?這何止是惡心,簡直是赤裸裸的人格踐踏!
人窮志短——忍!為了那份工資,為了活下去,這點委屈必須囫圇個兒,連皮帶骨地往下咽! 她狠狠踢開礙事的椅子,帶著一股戾氣把那個破風扇拖到桌邊,按下開關。
嗡嗡作響的扇葉攪動著熱風,不僅沒有涼快,反而帶來一種黏膩的窒息感。
“喲,我們大美女小美女來啦!”一聲嬌嗲做作的女聲傳來。
只見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五官精致的年輕女人,牽著一個臉龐如同屈總“袖珍版”的小女孩,趾高氣揚地晃了進來。女人挑剔的目光像刷子一樣掃過吳晰蔓,嘴角撇了撇:“呵,又來個新人?”
見識過了屈總的“厲害”,吳晰蔓本想著裝傻充愣躲著這倆人。可這句話像根刺扎過來,逼得她不得不擠出帶著討好意味的笑容。
“媽媽!我要去找爸爸玩!” 小女孩仰著那張幾乎與屈總同模復制的大餅臉嚷嚷。
女人瞬間換臉,甜膩地回應:“好的,思思,我們馬上就去?!?/p>
目送她們進了屈總辦公室,吳晰蔓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然而沒過多久,思思便從屈總辦公室出來了。吳晰蔓望著她那張和屈總如出一轍的臉,心里有些發(fā)怵。
越是不想招惹的麻煩,越是會主動找上門。
“喂,你干嘛呢?” 她湊了過來,毫不客氣地質問。
“我在工作呢。”吳晰蔓擠出一絲笑容。
這個回答顯然沒有讓思思滿意,她走到吳晰蔓旁邊,死死地盯著電腦屏幕。
這么近的距離,吳晰蔓忍不住細細打量了她一番,真是可惜了她媽媽的好基因,愣是一點沒遺傳給她。
大概五、六歲的年齡,身材又黑又瘦,臉盤子卻大的很,眼睛細細瞇瞇的,鼻子塌塌的,嘴巴厚厚的……簡直是災難級的反派臉譜。
正當吳晰蔓惋惜之際,思思又開口了:“我爸是董事長,你知道吧?”
吳晰蔓覺得好笑,現(xiàn)在的孩子是不是都懂事挺早的?好像自己像她這么大的時候,完全不知道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她敷衍道:“知道呀?!?/p>
“那你快起開,讓我來玩游戲。”思思突然換了副嘴臉,惡狠狠地伸手就去推吳晰蔓。
吳晰蔓被思思這突如其來的“變臉”驚到了,下意識按住桌子:“不行!我在工作!”
一時間無計可施的思思,氣得張牙舞爪:“那我告我爸爸去,我爸可是董事長,我要他炒你魷魚!”
吳晰蔓懶得理會思思的無理取鬧,她是來工作的,又不是來帶孩子的。
思思見她的威脅絲毫沒起作用,便又換了一種作法,只見她一把將打印機里的A4紙扯了出來,接著熟練地從旁邊柜子的抽屜里拿出剪刀和訂書機。
此時吳晰蔓還不知道思思到底要做什么,只覺著沒來煩她就行。
可下一秒她就后悔了,因為思思這一系列的行為,目的就是將那厚厚的一沓雪白的A4紙剪個稀巴爛,然后再用訂書機給它們訂在一起。
吳晰蔓快要被這個小屁孩給整破防了——好好的紙就這么給糟蹋啦!
“住手!”吳晰蔓血液沖上頭頂,厲聲喝止,強忍著想奪過剪刀的沖動,“思思!不能這樣!你全剪壞了我們拿什么打???!浪費知不知道?!”
“哼!我爸爸是董事長,這里所有的東西都是我家的,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你管得著嗎?”語氣中的蠻橫與優(yōu)越感,聽得人再次血壓飆升。
之后不論吳晰蔓說什么,換來的永遠是一句:“我爸是董事長!關你屁事!”
吳晰蔓倒吸一口冷氣,這分明是個熊孩子!她用力揉搓著太陽穴,閉了閉眼——算了,惹不起,只能躲。
第二天,是煉獄的重置。
公共區(qū)域依舊只有她一人,悶熱得如同巨大蒸籠。
屈總如期而至,面無表情地再次關掉空調,留下那臺攪動熱風的破舊電扇。汗水沿著吳晰蔓的額角、脊背滑落,粘膩不堪。想到又要忍受那熊孩子的折磨,感覺已處于崩潰的邊緣。她在心里瘋狂祈禱:別來!千萬別讓那祖宗出現(xiàn)!
祈禱未奏效,思思和她媽媽比昨天到的更早了。
趁著她們進了屈總辦公室,吳晰蔓像上了發(fā)條的特工,閃電般沖向那個抽屜,將剪刀和訂書機藏了起來。
果不其然,思思在無法玩電腦游戲后又想故技重施。
但這次怎么也找不到“作案工具”了,她急得大喊大叫:“剪刀呢?!訂書機呢?!”思思暴跳如雷,瘋狂地翻找、踢踹柜子,尖叫聲幾乎要掀翻屋頂,“誰拿了我的東西?誰?!”
吵鬧了好一陣,她才在母親的哄勸下,心不甘情不愿地離開。
可沒多久,她又回來了,鬼鬼祟祟地走到吳晰蔓旁邊。
手臂處突然傳來的隱隱刺痛,引起了吳晰蔓的警覺。她轉頭看向手臂,只見思思手中正拿著一支鉛筆,用尖頭扎向她,白皙的皮膚上已經(jīng)留下幾個觸目驚心的小紅點!
“喂,不可以這么做的,快放下鉛筆,會傷到人的,很危險?!眳俏麉柭曋浦顾妓肌?/p>
思思非但沒有絲毫悔意或恐懼,反而仰著小臉,清晰地吐出詛咒般的念叨:“哼,長的漂亮的果然都討厭,都要扎!扎死你!”
吳晰蔓驚呆了,她從未想過這么惡毒的話,會從一個本應是天使般的孩子口中說出。
她想立刻沖進辦公室質問那個面無表情的木偶父親:你知不知道你女兒是這副魔鬼心腸?!
然而,當屈總正巧看到思思對吳晰蔓無禮撒潑兼拿鉛筆攻擊時,那目光里沒有震驚,沒有憤怒,只有一種視而不見的冷漠,甚至很快移開了視線,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
剎那間,吳晰蔓明白了。
思思所有的惡,所有的肆無忌憚,所有的“人上人”錯覺,均是這個冰冷的家庭用默許和放縱澆灌而來的!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吳晰蔓一把奪過鉛筆,干脆利落地將其掰成兩段,砸進了垃圾桶!
然后狠狠地瞪著思思說道:“如果還有人再惹我,我會讓她和這支鉛筆一樣,掰成兩段,扔進垃圾桶里!”
思思被吳晰蔓的這一粗暴舉動給嚇到了,細縫眼里只剩下純粹的、動物本能的恐懼。她驚恐地偷偷看了看吳晰蔓,撒腿便跑得不見蹤影,好像生怕被抓住似的。
就在這時,吳晰蔓郵箱里彈出一封新郵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