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風凄。
謝畢安低頭看著自己半透明的身體,渾身還冒著絲絲縷縷的黑氣,蒼白的臉上面無表情,鬼氣森森。
他死了,死在剛收到保送的通知書那一天。同班的班霸因為嫉妒他的才華,把他推進了亂墳崗。
雖然因為名字的原因,他常常被欺負,送進兇宅之類的地方“探險”,按道理說也該磨練出了膽子了。但這一回,他在亂墳崗……真的見到了鬼。
一只額頭冒著血渾身腫脹的女鬼對他裂開了嘴,猩紅的喉嚨里滿是……尸臭般的口氣,還發(fā)著刺耳的尖嘯。周圍全是陰森的墓碑,墓碑上的照片里的人都似笑非笑……
他心臟不好,直接沒了。
然后剛從尸體里飄出來,他就和剛剛把他嚇死的鬼打了個照面。
女鬼頓時收斂了臉上故作恐怖的神情,尷尬咳嗽了一下:“哎呀,你咋這么容易就被嚇死了?”
謝畢安張了張嘴:“……”
女鬼看他的模樣,好心解釋道:“你剛剛成新鬼啦,還不能說話,等你家里人給你燒點紙錢蠟燭什么的,吃點變強壯點就好了?!?/p>
謝畢安撇開視線,不肯看女鬼。
他……他可沒忘了這個女鬼剛剛把他給嚇死了……
不要以為說兩句話,他就會原諒她!
然后女鬼摸了摸臉頰,轉頭狂奔,一騎絕塵。
謝畢安滿臉呆愣,心說:這……這是肇事逃逸嗎?
他猶豫了一下,下意識地想上前兩步,卻沒想到他的腳像是生了根一樣粘在自己的尸體附近,根本就跨不出去一步。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被嚇死的尸體,然后連忙抬起頭來閉緊眼睛。
太……太可怕了……看見自己的尸體什么的……
而在這個時候,他的耳邊又響起了女鬼陰森森的聲音:“你干哈呢,咋把眼睛給閉上了?zei沒別滴鬼!”
那一口東北大碴子的口音讓他渾身一個激靈,沒記錯的話,剛才女鬼還不是這么說話的吧?除非面前不是剛才那個女鬼……
他睜開一只眼睛看了看。
還,還真是。
“哎媽呀,”女鬼從懷里掏出來半截蠟燭,塞到他的手里:“大兄弟,我尋思咱倆都這么熟了,也沒必要裝那樣事兒的啊,這是我節(jié)省下來的香燭,給你啃啃,估計你就能說話了噢?!?/p>
謝畢安看著手上那半截香燭上的牙印,可能是被女鬼寒酸到了,沒之前那么恐懼,露出了地鐵老爺爺看手機的表情。
女鬼這時候還在旁邊小聲嘀咕:“那個啥,大兄弟,我估摸著你得比我早投胎吧,到時候陰差大哥來了,你可憋告狀……”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嚇嚇你,讓你給我燒點香燭什么的,我家里人嫌棄我是個女孩,要把我賣給老頭當老婆,我想跳河嚇嚇他們,哪知道我頭撞到石頭直接沒了,他們也不給我燒紙錢香燭,我這還是偷的……”
說著說著,那女鬼賣起了乖,口音又沒了。那倒也是,畢竟東北大碴子口音說這通話,可能只能讓人覺得下一秒女鬼就要拔刀去把重男輕女的家人給剁吧了。
謝畢安一向有點心軟,張了張嘴,看了看手里的蠟燭。
女鬼推著他的手:“吃吧吃吧?!?/p>
他猶豫了一下,找了沒被咬過的一頭,克服了心里的抗拒感,啃了兩口。
……呸!
鬼就吃這個?!
一股霉味!
但他的身體里,確實涌起了一陣微弱的力量,與此同時外界還傳來了一陣強烈的拉扯感,他控制不住地朝著吸力的方向飄去,驚恐的睜大了眼睛。
走前沒忍住,留下一句:“你以后別自己決定做什么事了,做啥啥不行……”
然后眼前一黑:啊啊啊,這一路上得過多少墓碑啊啊??!
謝畢安終于停下來的時候,已經(jīng)嚇傻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他到了一個裝修精致高檔的浴室里面,耳邊還響著嘩啦啦的水聲。
他沒多想,轉頭看了一眼。
然后驚得鼻腔一熱,連忙伸手捂住了眼睛,手指卻張得很開,從指縫里看著眼前的一幕。
吸……吸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