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大院三號樓,晚上九點十五分。
周聿深推開小會議室的門時,里面正在進行的匯報戛然而止。
七位中層以上的領導齊刷刷站起來,動作太急導致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坐?!彼痔摪?,黑色羊絨大衣隨著動作滑落幾片雪花。
三月初的省會城市不該有雪。
這場倒春寒來得突然,就像他今晚的臨時檢查。
辦公廳副主任老陳快步迎上來,“周書記,沒想到您親自過來,我們正在梳理明天會議的問題材料……”
“材料我看過了。”周聿深解開大衣扣子,露出里面的深灰色西裝,“第三部分數據口徑和上次匯報不一致?!?/p>
他目光掃過會議桌,“誰負責的?”
角落里一個中年男子臉色煞白。
周聿深沒等他開口,已經將文件扔在桌上:“重做。明早七點前放我桌上。”
男人忙應:“是,周書記?!?/p>
會議室鴉雀無聲。
“繼續(xù)。”他拉開主位的椅子坐下,目光在會議材料的某頁停留了三秒。
這個細微動作立刻被身旁的秘書捕捉到,他熟練地在筆記本上標了個記號。
周書記關注的內容,往往就是下次調整的風向標。
匯報重新開始,但節(jié)奏明顯亂了。
周聿深靠在椅背上,指尖在杯沿輕輕摩挲。
這些人的慌亂在他的意料之中,畢竟三天前,他剛把重要部門的幾個負責人調去了老干部局,就因為對方在環(huán)保督察報告上打了馬虎眼。
“今天就到這兒。”會議持續(xù)了一個小時,周聿深起身,“明天住建廳的座談會改到下午三點,我要參加?!?/p>
走出大樓時,觀復街的雪已經停了。
周聿深身穿黑色大衣,黑色皮鞋踩在積雪上發(fā)出咯吱聲響。
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把出鞘的利劍。
住建廳辦公樓。
蔚汐正對著電腦反復修改PPT。
“汐汐姐!”祁晚急匆匆推門進來,“上午的座談會改成下午三點了,周書記竟然要親自參加!”
蔚汐手一抖,刪掉了剛寫好的結論。
周聿深,核心決策層最年輕的領導,以雷厲風行著稱。
在他面前沒人敢?;?,一個簽名、一道指令,便足以讓人平步青云,或是一夜失勢。
前幾天因環(huán)保督察的事,周聿深接連簽發(fā)數道調令和免職通知,導致現在各個部門都風聲鶴唳。
“方案數據再核對一遍?!彼曇舭l(fā)緊,“特別是青林縣那部分。”
“還核什么呀?!逼钔韷旱吐曇簦疤庨L不是剛說過,說如果按照咱們遞交的方案實施,縣里的開發(fā)區(qū)進度會受到影響,他表示擔憂。”
“而且,我們也拿不到監(jiān)測站的完整數據,上面還在協調,核實數據也需要時間。”
蔚汐握著鼠標的手微微發(fā)緊,三個月前她和祁晚帶隊去青林縣調研,親眼看到污水直排入河的觸目驚心。
但當地更關心的是開發(fā)區(qū)招商引資,以及和政績有關的城市GDP。
“方案不能放棄。”她抬頭,眼里有股倔勁,“即便拿不到準確數據,方案也要先交上去?!?/p>
祁晚欲言又止。
直到看見蔚汐眼下淡淡的青黑。為這個被處長打回修改的方案,她已經連續(xù)加班兩周。
祁晚終究還是不忍,“好,我們再核對一遍?!?/p>
另一邊,工作協調會議剛散會。
有幾個地方負責人立馬上前,小心翼翼地問:“周書記,關于地鐵三期規(guī)劃的批復,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