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站在病房門口。
他手里提著保溫飯盒,指尖卻微微發(fā)涼。
現(xiàn)在進去……迎接我的會是新一輪風(fēng)暴吧?
昨日分別時,少女那帶淚的嘶吼猶在耳邊——“帶著你的憐憫滾遠(yuǎn)點!”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猶豫。
退縮?
那和曾經(jīng)只會逃避的碇真嗣有何區(qū)別?
“自信”的面具,是面對明日香唯一的鎧甲。
他推開門,臉上已掛起那副熟悉的、帶著點壞笑的從容。
病房里,明日香仰面躺著,火紅的發(fā)絲散在雪白的枕頭上。
她雙眼空洞地盯著天花板,五個小時的住院時光,除了例行檢查的護士,再無一人踏足。
善后工作很忙……大家都有事…… 她起初這樣安慰自己。但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借口變得蒼白無力。
我是最強的駕駛員……單殺三個使徒……為什么……沒人在乎?
美里?只是上級,航母上那番話更提醒她,那個女人和加持先生有過往。不敵視已是萬幸。
加持先生?永遠(yuǎn)把她當(dāng)孩子,孩子不值得耗費精力。
同學(xué)?虛偽的表面關(guān)系。
NERV的同事?對她喜怒無常的性格避之不及。
世界如此之大,竟無一人真心牽掛。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她淹沒。
她扭過頭,目光空洞地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吱呀——”
門開了。
明日香下意識轉(zhuǎn)頭——
林默!
他提著東西,像沒事人一樣走進來,嘴角還噙著那抹讓她又惱又……安心的笑意?
“嗨,”他聲音輕松,仿佛昨天什么都沒發(fā)生,“感覺怎么樣?有哪里不舒服嗎?”
明日香徹底懵了!大腦一片空白!
在她說了那樣傷人的話之后……他居然……來了?還帶著……吃的?
“我……你……”她生平第一次,結(jié)巴得說不出完整句子。
“喏,特意弄的德國菜?!绷帜驯仫埡蟹旁诖差^柜上,自然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趁熱嘗嘗?”
明日香依然處于震驚宕機狀態(tài),呆呆地看著他。
“喂?”林默忍著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靈魂出竅了?”
“才沒有!”她猛地回神,臉頰微熱,下意識反駁。
林默打開飯盒,濃郁的香氣瞬間彌漫。
烤豬肘的焦香,酸菜的清爽……是她熟悉的家鄉(xiāng)味道。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
味蕾被狠狠滿足!
“……沒想到,”她低下頭,用勺子無意識地戳著飯菜,“你還挺……上心的?!?/p>
但林默知道,這種話從她嘴里說出來,已經(jīng)是天大的夸獎了。
他立刻戲精上身,夸張地站起身,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紳士禮:“能為明日香小姐效勞,是在下莫大的榮幸!”
“噗嗤——!”
明日香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她趕緊捂住嘴,肩膀卻一聳一聳。
“愛卿平身!”她忍著笑,學(xué)著古裝劇里的腔調(diào)回了一句。
林默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我們這頻道串得有點遠(yuǎn)啊!”
“以前在德國看過點中國古裝劇啦,”明日香也笑起來,眼角眉梢?guī)е眠`的輕松,“就記得這一句!”
“快吃吧,涼了不好。”林默笑著催促。
兩人相視一笑,病房里冰冷的空氣似乎都被這短暫的笑聲融化了幾分。
咚咚咚。
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一個略帶緊張的女孩聲音傳來:“請問……明日香同學(xué)在嗎?”
林默起身開門。門外站著梳著棕色雙馬尾、臉上帶著可愛雀斑的洞木光。
她懷里抱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看到林默,立刻深深鞠躬:
“林老師好!”
“小光?”林默有些意外,側(cè)身讓她進來。
“我……我來看看明日香同學(xué),”小光走到床邊,把禮物輕輕放下,臉蛋因為緊張而微微泛紅,“聽說你受傷住院了……這是全班同學(xué)的一點心意!大家都很擔(dān)心你!”
明日香再一次愣住了。
全班同學(xué)?擔(dān)心她?
她看著那個扎著蝴蝶結(jié)的禮盒,又看看眼前這個羞澀卻真誠的女孩,一種極其陌生的、帶著暖意的情緒悄然滋生,卻又被她習(xí)慣性地推開。
“小光,”她聲音不自覺地帶上慣有的冷淡,“你來這里,是因為你是班長吧?這是你的‘職責(zé)’?”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
又來了!她習(xí)慣用尖刺推開可能的溫暖。
他看見小光的臉色瞬間白了白,但女孩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向明日香:
“不是的,明日香同學(xué)!是我自己要來的!”
“……為什么?”明日香的聲音依舊冷硬,但手指卻不自覺地揪緊了被單。
“因為……”小光鼓起勇氣,大聲說道:“我想和明日香同學(xué)成為朋友!”
朋友……
這個詞像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明日香心底激起巨大的漣漪。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
“明日香同學(xué)是EVA駕駛員!”小光繼續(xù)說道,眼睛亮晶晶的,“為了保護我們,你一直在拼命戰(zhàn)斗!大家都很喜歡你!很尊敬你!我也是!”
“真……真的嗎?”
明日香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真的!”小光用力點頭,臉上綻放出溫暖的笑容,“所以,我想和明日香同學(xué)成為朋友!可以嗎?”
長久的沉默。
明日香看著小光真誠的眼睛,看著那毫無掩飾的笑容。
心底那堵筑了十四年的、名為“孤獨”的高墻,在這一刻,悄悄崩塌了一角。
她緩緩地、有些笨拙地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小光的手。
“……嗯?!彼刂氐攸c了下頭。
NERV深處,全息投影構(gòu)成的圓形會議室。
“碇——!”
SELEE 02蒼老而憤怒的咆哮在空曠的空間炸響。
碇源堂端坐主位,交疊的雙手指節(jié)微微泛白。
“為何拒絕解凍初號機?!”另一個尖銳的聲音質(zhì)問。
“初號機……仍在進行全面檢修。”碇的聲音平穩(wěn)無波。
“荒謬!”公鴨嗓的SELEE成員厲喝,“第八使徒一戰(zhàn),二號機險遭毀滅!你欲置人類命運于不顧?!”
“碇!”一個冰冷的女聲響起,“初號機……究竟隱藏著什么?”
碇源堂沉默如山。
“肅靜?!敝醒胱畲蟮木奘猄ELEE 01發(fā)出低沉的嗡鳴,瞬間壓下所有嘈雜。
“歐洲分部將進行EVA四號機S2機關(guān)實驗。美國分部……拒絕移交三號機?!?/p>
“愚蠢的美國人!”SELEE 06的巨石發(fā)出冷笑。
“他們懼怕使徒降臨本土,”另一人補充,“卻不知死海文書早已昭示命運!”
“此乃國際照會。”SELEE 01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人類補完委員會最高命令:即刻解凍初號機!二號機孤軍奮戰(zhàn)風(fēng)險過大。唯有使徒全部消滅,方可行補完之儀!”
十二塊巨石同時發(fā)出低沉而詭異的共鳴:
“吾等乃神之使徒,行死海之誡命!”
“第三次沖擊乃最后圣餐,人類當(dāng)化LCL之酒,與神共飲!”
“吾等乃神之羔羊,背負(fù)原罪,通往天堂!”
“人類補完計劃……啟動!”
光芒熄滅,會議室重歸死寂的黑暗。
碇源堂獨自坐在冰冷的座椅上,墨鏡后的目光穿透虛空。
“唯……你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