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煊集團頂層,總裁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這座龐大都市永不熄滅的璀璨星河。郗琰端著一杯威士忌,站在窗前,背影挺拔,如同沉默的山岳。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
“進(jìn)?!臂穆曇舻统?。
助理林哲推門進(jìn)來,手里拿著一個平板電腦,神色一如既往的干練沉穩(wěn),只是眼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匯報任務(wù)完成的釋然。
“郗總,事情都處理干凈了?!绷终軐⑵桨咫娔X放在寬大的辦公桌上,調(diào)出幾份文件。
“隗媞女士已于昨日凌晨,乘坐XX航空的航班,飛往K國。使用的是她個人名下的一張信用卡,訂的是經(jīng)濟艙單程票。她目前入住了當(dāng)?shù)匾患伊畠r背包客旅館。我們的人確認(rèn)了她的行蹤,沒有驚動她?!绷终茳c開一張航拍圖,定位在一個看起來頗為破舊的小旅館上。
“焦宇,”林哲翻到下一頁,屏幕上出現(xiàn)幾張有些模糊但特征明顯的監(jiān)控截圖,“目前確認(rèn)藏匿在城西廢棄的公路橋洞下。高利貸那邊的人一直在找他,下手很重。另外,他涉嫌的虛開發(fā)票、酒駕頂包、打架斗毆致人輕傷等案件,警方已經(jīng)正式立案,并對他發(fā)出了通緝令。他名下的所有賬戶都被凍結(jié),成了過街老鼠。”圖片上,焦宇蜷縮在垃圾堆里的樣子,形同乞丐。
“焦氏建材,”林哲繼續(xù)匯報,“銀行已完成抽貸程序,資不抵債,已于今日上午正式向法院申請破產(chǎn)清算。焦正宏本人,因涉嫌偷稅漏稅、行賄等多項罪名,已被檢察院批準(zhǔn)逮捕?!?/p>
郗琰轉(zhuǎn)過身,目光掃過平板屏幕上的信息。隗媞在廉價旅館的落魄,焦宇在橋洞下的絕望,焦正宏鋃鐺入獄,焦氏宣告破產(chǎn)……一幕幕畫面,冰冷地呈現(xiàn)在他眼前。
他沒有說話,只是走到辦公桌前,拿起平板,手指在焦宇那張橋洞下的監(jiān)控照片上停留了片刻。照片有些模糊,但依然能看清焦宇那張曾經(jīng)帶著紈绔子弟傲氣的臉,如今只剩下污垢、驚恐和徹底的崩潰。他像一灘爛泥,蜷縮在散發(fā)著惡臭的垃圾堆里。
郗琰的嘴角,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那不是愉悅的微笑,而是一種冰冷、堅硬、如同巖石開裂般的弧度。一股深沉、浩大、帶著毀滅余燼快意的洪流,洶涌地沖刷過他的四肢百骸,最終沉淀在胸腔深處,化為一片冰冷的、堅實的滿足感。
復(fù)仇的果實,終于被他親手摘下,碾碎,品嘗到了那極致苦澀又極致甘美的滋味。爽。一種由內(nèi)而外、徹底宣泄后的、冰冷徹骨的爽快。
“知道了?!臂畔缕桨澹曇羝届o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后續(xù)不用再跟了。垃圾,就該待在垃圾該待的地方?!?/p>
“明白?!绷终苁掌鹌桨?,微微躬身,準(zhǔn)備離開。
“等等?!臂凶∷?/p>
林哲停步。
郗琰走到巨大的紅木辦公桌后,拉開一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個深藍(lán)色的絲絨盒子。他打開盒子,里面靜靜地躺著那只在拍賣會上引起軒然大波、鑲嵌著璀璨鉆石的古董懷表。鉆石的光芒在辦公室頂燈的照射下,折射出冰冷刺眼的光。
他拿起懷表,冰冷的金屬和寶石觸感傳來。他凝視著表盤上精致的琺瑯彩繪,手指拂過表鏈上那一顆顆象征著恥辱與背叛的鉆石。然后,他手腕一翻。
“啪嗒。”
一聲輕響。那只價值連城、承載著巨大丑聞和極致羞辱的懷表,被郗琰隨手丟進(jìn)了辦公桌旁的金屬垃圾桶里。鉆石撞擊桶壁,發(fā)出一聲清脆又空洞的回響。
林哲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但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處理掉?!臂穆曇魶]有任何起伏,仿佛丟掉的只是一張廢紙。
“是,郗總?!绷终軕?yīng)道,沒有多問一個字。
“另外,”郗琰拿起桌上另一份文件,是那份簽好的離婚協(xié)議,“把這個,送去民政局。加急處理?!?/p>
“好的?!绷终芙舆^文件,動作利落。
林哲離開后,辦公室重新恢復(fù)了絕對的安靜。郗琰重新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這片由金錢和權(quán)力堆砌的繁華叢林。城市的燈火倒映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明明滅滅。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新信息。
「琰哥,聽說那對狗男女徹底涼透了?干得漂亮!晚上‘云頂’新來了幾個妞,絕對正點,給你壓壓驚去去晦氣?兄弟我請!」
發(fā)信人是他的一個發(fā)小,也是圈子里有名的花花公子。
郗琰看了一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手指在屏幕上點了點,回復(fù):
「沒空。處理垃圾,用不著慶祝?!?/p>
他把手機調(diào)成靜音,扔在寬大的辦公桌上。然后,他走到酒柜邊,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不加冰。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輕輕晃動。
他端著酒杯,再次回到窗前。巨大的玻璃幕墻清晰地映出他挺拔的身影,冷峻的眉眼,還有那眼底深處,一片荒蕪過后、冰冷堅硬的平靜。沒有大仇得報的狂喜,也沒有失去一切的虛空。只有一種塵埃落定后的、冰冷的掌控感。
他贏了。贏得徹底,贏得冷酷。他親手將背叛者推下了深淵,碾碎了他們賴以生存的一切。他拿回了屬于自己的掌控權(quán),雖然付出的代價是那段他曾經(jīng)也付出過真心的婚姻。
他舉杯,對著玻璃幕墻上自己的倒影,對著窗外那片由他制定規(guī)則的世界,無聲地致意。然后,仰頭,將杯中辛辣的液體一飲而盡。灼熱的酒液滾過喉嚨,帶來一種真實的、活著的、掌控一切的凜冽快意。
幾天后。民政局。
工作人員的效率很高。紅色的印章落下,蓋在兩本嶄新的證件上。
“郗琰先生,隗媞女士,這是二位的離婚證。請收好?!惫ぷ魅藛T公式化地將兩個暗紅色的小本子分別推到桌子兩邊。
桌子這邊,只有郗琰一人。他穿著熨帖的黑色西裝,身姿筆挺,神色淡漠,仿佛只是來簽一份普通的商務(wù)文件。他伸出手,拿起屬于自己的那本離婚證。
暗紅色的封皮,燙金的字。他指尖微涼。
桌子另一邊,空無一人。屬于隗媞的那本離婚證,靜靜地躺在桌面上。她的代理人,那位陳律師,站在一旁,面無表情地替她收了起來。
郗琰看也沒看那本孤零零的證件,仿佛它只是一團空氣。他拿著自己的那本,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民政局的大門。
深秋午后的陽光有些晃眼,帶著一絲清冷的溫度。他坐進(jìn)等候在路邊的黑色賓利后座。車門關(guān)上,隔絕了外面的世界。
車內(nèi)空間寬敞而靜謐。郗琰靠在舒適的真皮座椅上,微微合上眼。幾秒鐘后,他重新睜開眼,眼底一片清明。他拿出手機,屏幕解鎖。壁紙已經(jīng)換掉了,不再是馬爾代夫的碧海藍(lán)天,而是一張簡潔冷峻的深色幾何抽象圖。
他點開一個加密的監(jiān)控APP。屏幕上分割出幾個小畫面。其中一個畫面,定位在遙遠(yuǎn)的東南亞某國,一個嘈雜破舊的街角。一個穿著廉價花襯衫、戴著遮陽帽和大墨鏡、身形與隗媞極其相似的女人,正低著頭,腳步匆匆地穿過混亂的街道,鉆進(jìn)一家掛著歪歪扭扭招牌的、更破舊的小旅館。她的背影,透著一股倉皇和落魄。
另一個畫面,切回了國內(nèi)。是那座廢棄公路橋下的監(jiān)控。畫面里,焦宇的身影比幾天前更加佝僂和骯臟。他正哆嗦著,從一個散發(fā)著餿味的垃圾桶里翻找著什么。一個路過的醉漢踢翻了旁邊一個空易拉罐,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響。焦宇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猛地跳起來,驚恐地環(huán)顧四周,然后連滾爬爬地躲回那個堆滿垃圾的陰暗角落,身體蜷縮成一團,抖如篩糠。昔日那個趾高氣揚的富二代,如今卑微驚恐得不如一條野狗。
郗琰平靜地看著屏幕上的畫面。隗媞在異國他鄉(xiāng)的廉價旅館里茍且偷生,焦宇在垃圾堆里瑟瑟發(fā)抖如同喪家之犬。他們的恐懼、絕望、狼狽,都清晰地呈現(xiàn)在他眼前。
他拿起手邊那本還帶著油墨味的暗紅色離婚證,冰冷的觸感貼著指尖。他低頭,看著封皮上那三個燙金的字。
忽然,他嘴角勾起。
那是一個冰冷、堅硬、毫無溫度、卻又帶著某種塵埃落定后極致快意的笑容。
他對著手機屏幕上焦宇那驚恐萬狀的臉,輕輕晃了晃手中那本象征著一場慘烈戰(zhàn)爭終結(jié)的暗紅證件,低沉的嗓音在安靜的車廂內(nèi)響起,帶著一種冰冷的嘲諷:
“看見了嗎?”
“紀(jì)念日快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