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刺得眼睛生疼。
我在柔軟的被窩里睜開眼,宿醉的頭疼像被錘子鑿。
天花板……不對勁。
水晶吊燈折射出的光芒也太冷硬了。
這不是我家那個能砸死人的便宜吸頂燈。
掙扎著坐起身。
視線聚焦,嚇得我一哆嗦。
眼前是一片冷感的灰白空間。
寬敞、空曠、簡潔得近乎刻薄。
這不是我的豬窩!
難道昨晚酒后……劫了個財?
我驚恐地低頭看自己——
還好,是昨天參加婚禮那條小香風裙子。
皺得像塊咸菜干。
臥室門“咔噠”一聲被推開。
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立在那里。
逆著走廊的光,周身輪廓冷硬得像精心雕琢過的塑像。
沈澈。
他不知何時換了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
布料柔軟,卻依舊沒軟化掉他身上那種生人勿近的冰川氣場。
“醒了?”聲音里沒什么起伏。
他踱步進來,手里還端著一杯水。
我的目光被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死死粘住。
那杯水被他隨意地擱在床頭柜上。
杯底磕碰玻璃臺面。
“咚”一聲脆響。
敲在我已經(jīng)脆弱不堪的神經(jīng)上。
我像一只誤入冰原的兔子。
全身僵硬,大氣不敢出。
“沈……沈總……”聲音干得像砂紙打磨。
他走到床邊。
空間驟然被擠壓。
屬于他的清冽氣息,帶著冰冷的威壓。
毫不留情地侵入我的安全范圍。
他微微俯身。
陰影籠罩下來。
那張俊美如鑄的臉在眼前放大。
微抿的薄唇,線條鋒利。
“昨晚,”他垂著眼看我,睫毛投下一小片陰翳。
“你的演講很精彩?!?/p>
轟——
昨晚抱著桌腿嚎啕的畫面。
夾雜著我口不擇言的告白(社死宣言)。
一股腦炸開。
臉上溫度瞬間飆升至沸點。
恨不得原地挖個三室一廳把自己埋了。
他卻仿佛沒看見我的窘迫。
只略略抬了下眼皮。
“既然你當著所有人的面表達了你的……企望?!?/p>
語調(diào)平直得像在做季度財報分析。
“作為你的直屬上司,我認為有必要進行一些有效反饋?!?/p>
我整個人懵了。
反饋?
什么反饋?
開除通知?
律師函?
還是直接送精神病院?
恐懼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
冰涼一片。
然后,我看到他那雙好看得過份的手。
優(yōu)雅而精確地從旁邊拿過一疊裝訂好的A4紙。
“啪”地一聲。
不輕不重地甩在我面前的蠶絲被上。
紙張的銳利棱角擦過我的手背。
帶起一絲細微的痛感。
白紙黑字,頂上一行加粗標題,清清楚楚——
《戀愛期間權(quán)利義務(wù)協(xié)議(7日試崗期)》
???
戀愛……協(xié)議?!
7日試崗期???!
我眼前一黑。
顫顫巍巍地撿起那疊要命的協(xié)議。
紙張翻動發(fā)出嘩嘩的輕響。
“第一,試崗期間,乙方姜果需配合甲方沈澈……”
我逐字默念。
“……在甲方要求的任何時間、任何場合扮演熱戀情侶……”
“第二,試崗期內(nèi),乙方不得拒絕甲方的合理肢體接觸行為……”
“包括但不限于牽手、擁抱……”
合理肢體接觸?
我的指尖冰涼。
猛地抬頭看向沈澈。
他好整以暇地站著。
雙手插在家居服口袋里。
姿態(tài)閑適得仿佛在看一份無足輕重的產(chǎn)品方案。
午后微斜的金色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
勾勒出他深邃立體的側(cè)臉輪廓。
連每一根細微的絨毛都鍍著金邊。
美得像一幅畫。
說出的話卻毫無溫度。
“簽?!?/p>
薄唇吐出一個字。
沒有詢問。
沒有商量。
是命令。
我捏著那幾張紙,手指都在抖。
喉頭哽得發(fā)疼。
目光在沈澈那張冰川臉和要命的協(xié)議上瘋狂跳動。
這霸王條款!
這賣身契!
這……這分明是陷阱!
但——
辭職?下個月花唄拿頭還?
還有昨晚那驚天動地的社死場面……
簽了,好歹還能保住飯碗茍一茍?
我咽了口唾沫。
嗓子眼發(fā)干。
“沈總……”我艱難地擠出聲音,試圖掙扎一下,“這個‘合理肢體接觸’……”
“是不是……范圍有點模糊?”
他唇角似乎向上彎了極其微小的一個弧度。
快得像錯覺。
“放心?!?/p>
“以你現(xiàn)在的精神狀態(tài)和工作效率,甲方不具備進一步投資的原始沖動?!?/p>
……人身攻擊?
還雙重暴擊!
“簽?!?/p>
他不耐煩地遞過來一支萬寶龍鋼筆。
金屬筆身泛著冷光。
箭頭一樣戳在我眼皮底下。
冰冷。
刺眼。
退路?
不存在的。
這根本是冰原上唯一的“安全”浮冰。
我顫抖地接過那支分量十足的筆。
拔開筆帽的細微“咔噠”聲在我耳中被無限放大。
像什么刑具的開啟。
俯身。
在乙方簽名欄那里。
哆哆嗦嗦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每一筆一畫都像踩在刀尖上跳舞。
最后一筆落下。
那支鋼筆立刻被他抽走。
動作快得像怕我反悔。
他利落地拿起他那一份協(xié)議。
垂眸掃過我簽名的位置。
眼神像在確認一筆生意的成交。
“很好?!?/p>
他隨手將那疊紙丟在床頭柜上。
俯視著我。
薄唇輕啟,下達了第一個指令。
“去收拾一下。”
“半小時后,需要你進行第一次義務(wù)履行?!?/p>
???
這么快就上崗?
“去哪?”我腦子一團漿糊,下意識地問。
他已經(jīng)轉(zhuǎn)身往衣帽間走。
背影冷峭。
丟下四個字。
“見我父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