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雨當(dāng)時就愣住了，直勾勾地看著他，都忘了身邊還有人。趕緊跟旁邊幾個同學(xué)說：“你們先進去吧，甭等我！”
走到跟前，宋思雨劈頭就問：“你咋跑這兒來了？有啥事啊”心里特別納悶兒。
祁澤凱咧著嘴笑，獻寶似的從身后拿出個小壇子：“喏，給你送咸菜來了！我家里新腌的，脆生！”
宋思雨接過來那沉甸甸的咸菜壇子，一股子熟悉的醬香直往鼻子里鉆?！爸牢揖宛掃@口”心里有點暖，又有點好笑，嘴上卻說：“好了好了，坐八個小時火車就為了給我送咸菜，送到了，你快回去吧！”
“等等！”他一把拉住我胳膊，聲音突然低了，還有點急，“我想你了！我想看看你在學(xué)校過的怎么樣，有沒有交新朋友”交字咬的格外的重。
這句話直接給宋思雨弄懵了沒想到他這么直接了當(dāng)。
“你是不知道，我們那實訓(xùn)課，天天就是裝機器、拆機器，跟鐵疙瘩較勁，枯燥死了！我干著活，滿腦子都是你，根本靜不下心！實在憋不住了，我就……”他撓了撓那亂糟糟的頭發(fā)。
宋思雨看著他這著急忙慌的樣子，故意逗他：“咋滴？我是機器零件??？裝你腦子里拆不出來了？”看他有點窘，宋思雨笑了，“走吧，看你風(fēng)塵仆仆的，咋造成這樣，帶你去下館子?！?/p>
他“哎”了一聲，老老實實跟在宋思雨旁邊走。宋思雨邊走邊忍不住回頭打量他那一身行頭：“我說你咋穿成這樣兒就來了？”深藍色的工服上油漬麻花的，實在扎眼。
他這才低頭瞅了瞅自己，有點不好意思：“嗨！我這是偷跑出來的！實訓(xùn)課一下課，我連衣服都沒顧上換，撒丫子就往火車站跑，買了張票就奔你這兒來了！你們學(xué)校還挺好找”他扯了扯沾滿機油的袖口，想讓它平整點。
看著他這副又傻又狼狽的樣兒，宋思雨“噗嗤”一下笑出聲，小聲嘀咕了一句：“可惜了，都不帥了”
“?。磕阏f啥？”他沒聽清，湊近問。
“沒啥沒啥！”宋思雨趕緊岔開話，指著前面，“走，咱們吃面條去！老話兒不是說么，上車餃子，下車面，你這剛下火車，得吃碗面接風(fēng)！”
兩年沒見，猛地坐在這油乎乎的小面館里，倆人對著桌上兩碗還沒上桌的空碗，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宋思雨覺得渾身不自在，一會兒瞄著墻上發(fā)黃的菜單，一會兒瞅著灶臺邊翻滾的白氣，就是不敢往對面那人身上落。手里捏著的筷子尖兒，無意識地在掉了漆的桌面上劃拉著。
祁澤凱倒沒挪眼，目光跟生了根似的，牢牢釘在她身上，仿佛要把這兩年錯過的都補回來，灶間的熱氣混著蔥油香飄過來，他喉結(jié)上下滾了滾，沒繞彎子，劈頭就問：“處對象了沒？”
她猛地抬頭，撞進他直勾勾的視線里，筷子尖兒都頓住了，愣了幾秒，才下意識地搖搖頭：“沒?！?/p>
祁澤凱緊跟著又問，聲音繃得有點緊：“那…在學(xué)校里，有沒有瞧的上眼兒的男生沒？”
宋思雨還是搖頭。
祁澤凱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準信兒，肩膀一松，隨即又挺得筆直。他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開始鄭重的說：“那好。宋思雨，從現(xiàn)在起，我正式追你?！?/p>
這話太直白，砸得宋思雨耳根子“騰”地?zé)饋怼Ｋ睦镱^那點尷尬和舊日未散的委屈混在一塊兒，反倒弄的有點促狹勁兒，故意把筷子往桌上一擱“你不是追過了嗎？前兩年，結(jié)果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想刺他一下，也像是在問自己。
祁澤凱沒躲，他眼神黯“是，追過。沒成。”他聲音低下去，又猛地拔高，帶著點不管不顧的執(zhí)拗，壓過了旁邊灶臺上“滋啦”的爆鍋聲：“我以為兩年不見，日子長了，就能把你擱下了”
“大一那年寒假，你放假回來。我瞧見你了隔著供銷社玻璃窗，你跟你媽在里頭挑暖水瓶膽，你麻花辮梢上系著根新頭繩，我就在馬路對面，愣是沒敢叫你一聲?！彼D了頓，聲音像是被面館的熱氣熏得更啞了：
“還有一回夏天，你坐家屬院門口那棵老槐樹底下的石墩子上，跟劉嬸胖嬸她們嘮嗑，笑得眼睛彎彎的，我推著自行車，剛拐過胡同口，一眼就瞅見了。嚇得我我立馬縮回來，躲煤堆后頭，汗都下來了等估摸著你該回去了，才敢推車走”他說得急切，額頭都沁出了細汗”
宋思雨靜靜地聽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粗糙的筷子。心口那點硬撐的促狹，剛見面時的尷尬都被被他滾燙又帶著傻氣的話一點點燒化了。面館嘈雜的人聲和灶火聲仿佛都遠了。她其實知道的。
供銷社那次，她眼角余光掃到了馬路對面那個站在原地的熟悉身影?；睒涞紫鲁藳瞿谴危缏犚娏俗孕熊嚹翘赜械摹案轮ā甭曉诤陉┤欢?，眼角也瞥見了煤堆后頭露出的半截水手服
每一次，她都看見了?？匆娏四莻€想靠近又不敢、想招呼又退縮的祁澤凱?？赡菚r候，心氣兒高，又憋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勁兒，她只是眼皮一垂，當(dāng)作沒瞅見。那層默認的、不要聯(lián)系的薄冰，是她和他，隔著兩年時光，心照不宣地一起凍上的。
“兩碗肉絲面——慢回身嘞！”伙計的吆喝聲打破了這片刻的沉靜。
熱氣騰騰的面碗擱在兩人中，祁澤凱看著霧氣后宋思雨模糊又清晰的臉，沒再說話，只是把桌上的醋瓶往她那邊推了推。那層冰，似乎在這碗面的熱氣和他不管不顧的熱切里，悄然裂開了一道縫。
宋思雨打破僵局又陷入另一個僵局“快吃吧，吃完你就買票回去吧”飯還沒吃上宋思雨就開始攆人。
“你都說了上車餃子，下車面那我是不是還得吃頓餃子再走”
“認真的，吃完飯就走吧”宋思雨放下筷子嚴肅認真的對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