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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晶酒店九樓 VIP 餐吧的奶油色地毯踩上去悄無聲息,嬸嬸一家剛出電梯就放慢了腳步,嬸嬸悄悄拽了把路鳴澤的校服外套,又伸手把叔叔歪掉的領(lǐng)帶系了系。

路明非跟在最后,手指絞著背包帶,看著林振邦一家坐在靠窗的位置,林振邦正用銀質(zhì)餐叉撥弄著魚子醬,蘇婉清則端著骨瓷咖啡杯,陽光透過她耳墜上的碎鉆,在桌布投下星星點點的光。

"林先生!林太太!" 嬸嬸臉上堆著刻意的笑,聲音卻比昨天低了八度,"真是不好意思,路上堵車,讓您二位久等了!" 她推了把路明非,"快叫人??!"

路明非囁嚅著喊了聲 "林叔叔"" 蘇阿姨 ",頭埋得更低了。

叔叔搓著手,把那個黑色塑料袋往身后藏了藏,里面是他連夜從超市買的進口水果禮盒,此刻在這金碧輝煌的餐吧里顯得格外寒酸。

路鳴澤倒是想翻白眼,被嬸嬸狠狠瞪了一眼,立刻低下頭假裝研究地毯紋樣。

"坐吧坐吧," 林振邦揮揮手,語氣里帶著點生意人的豪爽,"都是孩子的事,不用這么客氣。" 他瞥見叔叔手里的袋子,又補充道,"帶什么東西,下次直接空著手來,咱們誰跟誰啊。"

蘇婉清笑著給嬸嬸倒了杯檸檬水:"嘗嘗這個,加了薄荷葉的,挺清爽。" 她的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涂著淡粉色的指甲油,和她身上的藕荷色旗袍相得益彰。

嬸嬸受寵若驚地接過杯子:"您可真會保養(yǎng),看著比電視上還年輕!我家那口子總說,當年您演《秦淮夢》的時候,他天天守著電視機看呢!"

"都過去的事了。" 蘇婉清淡淡一笑,目光轉(zhuǎn)向路明非,"明非看著挺文靜的,學習應(yīng)該不錯吧?"

嬸嬸的笑帶些對侄子的嘲諷:"也就那樣…… 不如林陽同學,又懂事又能干,聽說在學校還是風云人物呢!"

林陽正給諾諾回消息,聞言抬頭笑了笑:"嬸嬸過獎了,我也就是瞎混。"

"混都能混得這么好," 嬸嬸立刻接話,"這就是本事!不像我們家明非,干啥啥不行……"

路明非耷拉著腦袋沒說話。

就在這時,餐吧門被推開,古德里安教授風風火火地沖進來,身后跟著一男一女。

男人穿著墨綠色西裝,領(lǐng)口銀線在光線下泛著冷光,正是葉勝;女人一身白色職業(yè)裝,長發(fā)束成利落的馬尾,正是酒德亞紀。

"抱歉抱歉!導(dǎo)航又騙我繞路了!" 古德里安懷里的牛皮紙袋差點蹭翻侍者的托盤,他眼鏡滑到鼻尖,看見葉勝和酒德亞紀已經(jīng)站到桌旁,連忙介紹,"這位是葉勝,執(zhí)行部專員!這位是酒德亞紀,負責學院招生事務(wù)!"

葉勝微微頷首,伸手與林振邦相握:"林先生您好,久仰。" 他的手掌寬厚有力,指尖帶著常年握槍的薄繭。酒德亞紀則遞過兩份燙金文件:"這是學院的官方資質(zhì)證明,美國教育部認證,附帶中英文雙語公證件。"

林振邦挑眉接過文件,指尖劃過鋼印時,葉勝拿出學院相冊主動開口介紹:"卡塞爾學院位于美國伊利諾伊州,主校區(qū)占地約 800 英畝,相當于 320 個標準足球場。核心設(shè)施包括三個國際一流的基因?qū)嶒炇?,其?' 冰窖 ' 實驗室配備零下 196 度的超低溫保存系統(tǒng),用于古生物遺骸的研究與封存。"

酒德亞紀接著說:"生活設(shè)施方面,宿舍是兩人間,帶獨立衛(wèi)浴和步入式衣帽間,每層都有公共廚房和休閑區(qū)。食堂提供全球各地的菜系,有專門的營養(yǎng)師根據(jù)每個人的體質(zhì)需求定制菜單,比如高蛋白質(zhì)的北歐風味餐線,或者適合東方人腸胃的藥膳湯品。"

"還有圖書館," 葉勝補充,"主館藏書超過 300 萬冊,其中 70% 是關(guān)于古代文明與超自然生物的孤本,包括 16 世紀歐洲家族的手寫筆記,以及古埃及出土的殘卷,這些都對學生開放借閱,只需簽署保密協(xié)議?!?/p>

"除了這些,學院還有年度慶典," 酒德亞紀的語氣柔和下來,"有點像嘉年華,有煙花表演、各國美食展,甚至會邀請百老匯的劇團來演出。去年還舉辦了首屆 ' 跨種族文化交流會 ',雖然聽起來奇怪,但學生們反響很好,主要是通過游戲和展覽了解不同文明的文化記載。"

林振邦和妻子蘇婉清看著相冊中那些完善的設(shè)施和活動對視一眼,覺得還不錯。

古德里安在旁邊急得直轉(zhuǎn)圈:"了解完了吧!現(xiàn)在可以看錄取通知書了吧?"

他掏出兩個燙金信封,剛要遞出去,被林振邦按住手。

"教授," 林振邦靠在椅背上,手指敲著桌面,"不是我信不過您,但這學校…… 我讓助理查了,連個排名都沒有。我兒子要去,總得讓我知道學啥吧?"

"是龍族!比恐龍古老得多的智慧生物!" 古德里安急得直拍桌子,震得咖啡杯叮當響,"我們有最頂尖的基因?qū)嶒炇?!最完整的古代文獻!還有實戰(zhàn)課!教你怎么用言靈對抗死侍!"

葉勝輕咳一聲:"教授的意思是,我們研究的是史前文明遺留下的特殊生物。林先生擔心的安全問題,我可以保證,執(zhí)行部的防護標準比國際維和部隊還高三個等級。"

"言靈?死侍?" 林振邦皺起眉,"聽著跟拍電影似的。"

"振邦。" 蘇婉清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轉(zhuǎn)向酒德亞紀,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認真,"教授,我們做父母的,不求孩子將來多有出息,只求他平平安安。您說的這些太危險了,我們不能讓他去冒險。"

“不危險!一點都不危險!” 古德里安連忙擺手,從紙袋里掏出一沓文件,“您看!這是我們的安全保障協(xié)議!執(zhí)行部出任務(wù)都有保險,最高賠付五千萬美元!而且林陽同學是特殊人才,我們會重點保護的!”

林振邦拿起文件翻了兩頁,突然笑了:"五千萬?教授這是把我兒子當鉆石賣呢?" 他把文件往桌上一扔,"錢我不缺,我兒子的命,多少錢都買不來。"

"爸。" 林陽突然開口,"我想去。"

"你這孩子……" 林振邦剛想瞪眼,看見蘇婉清對他搖頭,又把話咽了回去。

蘇婉清看著兒子:"想好了?知道要面對什么嗎?"

"知道。" 林陽點頭,"但我想去看看。"

蘇婉清沉默片刻,從包里拿出個錦盒推到林陽面前:"這是你外婆給我的平安扣,和田玉的,戴著吧。"

她指尖劃過兒子的臉頰,"到了那邊按時吃飯,別總熬夜玩游戲,有空就給家里打視頻電話。"

"知道了媽。"

林振邦見狀,從錢包里抽出一張黑卡拍在桌上:"拿著!別讓人覺得我們家差錢!在那邊想吃啥吃啥,想買啥買啥!要是有人敢欺負你,給爸打電話,爸連夜飛過去給你撐腰!"

"振邦!" 蘇婉清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把黑卡收起來,換成一張儲蓄卡,"帶這個就夠了,別慣著他。"

葉勝和酒德亞紀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欣慰。

古德里安更是興奮得差點跳起來:"太好了!林陽同學!我就知道你有眼光!"

這時,嬸嬸突然清了清嗓子:“那個…… 教授,我們家明非呢?他也能去嗎?” 她瞥了眼路明非,心里打著小算盤,“學費真的全免?還包食宿?”

“當然!路明非同學是 S 級!我們最看重的人才!” 古德里安說著,轉(zhuǎn)向路明非,把另一個信封遞過去,"路明非同學,該你了!"

路明非捏著信封的手指發(fā)白,半天沒動。

嬸嬸在旁邊急得直使眼色:"快簽??!這么好的機會,過這村沒這店了!"

嬸嬸盤算著把路明非這個拖油瓶弄出國去也算對每月路明非爸媽寄來的不菲的生活費有個交代了。

"我……" 路明非眼前突然閃過陳雯雯的臉, 昨天在麗晶酒店門口,她低著頭說 "我答得亂七八糟",陽光落在她發(fā)梢,像鍍了層金邊。如果去了美國,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我…… 我想再想想?!?路明非低聲說。

“還想什么呀!” 嬸嬸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這么好的學校!免學費!包吃??!畢業(yè)還有好工作!你是不是傻?”

路明非低著頭不說話。

古德里安見狀,突然從牛皮紙袋里掏出一封信和一張照片,像是打印出來的電子郵件?!奥访鞣峭瑢W,也許這個能幫你做決定?!?他的聲音難得地溫柔下來,“這是喬薇尼女士托學院交給你的?!?/p>

路明非指尖摩挲過照片上蔓墻旁散步的漂亮男女對視的笑臉,鼻子有些發(fā)酸,隨后看向信的內(nèi)容:

“親愛的昂熱校長:

很久沒有聯(lián)系,希望你的身體和以前一樣好。

我們應(yīng)該還有很長時間不會見面,最近的研究很緊張,我們沒法離開,所以請一定留住您那瓶拉圖酒莊的紅酒,等我們回去品嘗。

我的孩子路明非已經(jīng)年滿18歲,他是個聰明的孩子,也許成績不那么好,但是我們都相信他會在學術(shù)上有所作為,所以如果可能,請卡塞爾學院在接收他入學的事情上提供幫助。

不能親口對他說,只好請您代我轉(zhuǎn)達,說爸爸和媽媽愛他。

您誠摯的,

喬薇尼”

林陽看著他,心里也有些觸動。

他知道路明非的童年有多缺愛,叔叔嬸嬸的刻薄,父母的常年缺席,讓這個少年敏感又自卑。這封信,大概是他長這么大,收到的最溫暖的東西了。

連蘇婉清的眼眶都有些紅了,輕輕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好孩子,你的爸爸媽媽記著你哪?!?/p>

路明非沉默了一會,猛地站起來:“我去趟廁所。”

“我跟你去?!?林陽立刻站起來,跟了上去。

路明非腳步踉蹌地往外走,眼睛紅紅的,根本沒看路,徑直朝著標著高跟鞋圖案的門走去。

“喂!錯了!” 林陽一把拉住他,把他拽向另一邊的門,“那是女廁所!”

男廁所里彌漫著淡淡的香氛味,林陽把路明非拉到隔間里,關(guān)上門。

剛關(guān)上門,路明非就順著門板滑了下去,蹲在地上,抱著膝蓋,發(fā)出壓抑的嗚咽聲。

“哭吧?!?林陽靠在門板上,聲音很輕,“哭出來會好受點?!?/p>

路明非沒說話,只是哭得更兇了,眼淚從指縫里擠出來,打濕了褲腿。他壓抑了太久,叔叔的忽視,嬸嬸的刻薄,同學的嘲笑,還有對父母的思念,都在這一刻爆發(fā)了出來。

林陽靜靜地陪著他,沒有多說什么。有些傷痛,不是幾句安慰就能撫平的,需要的只是一個發(fā)泄的出口。

過了好一會兒,路明非的哭聲才漸漸小了下去,變成了斷斷續(xù)續(xù)的抽噎。他抬起頭,眼睛紅腫得像核桃,看著林陽,聲音沙啞地問:“林陽,你說…… 我爸媽是不是真的愛我?”

“當然?!?林陽蹲下來,看著他的眼睛,“喬薇尼女士在信里寫得很清楚,她很愛你?!?/p>

“可是…… 他們?yōu)槭裁床换貋???路明非咬著嘴唇,“他們是不是覺得我是個累贅?”

“不是的。” 林陽搖了搖頭,“卡塞爾學院研究的東西很特殊,他們可能是在執(zhí)行很危險的任務(wù),不能回來。”

路明非沉默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張已經(jīng)被淚水浸透的信紙,聲音悶悶的:"你說…… 我要是去了美國,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陳雯雯了?"

"也許吧。" 林陽遞給他一張紙巾,"但你留在這里,就能跟她在一起嗎?"

路明非愣住了。

是啊,就算留下來又能怎樣?

他還是那個連跟陳雯雯說句話都臉紅的衰仔,趙孟華照樣能騎著單車載著她穿過梧桐樹道,而他只能躲在樹后面看著。

"卡塞爾學院里有很多厲害的人," 林陽說,"你可以跟他們學東西,變得很強。等你變強了,再回來找她,或者去她在的城市讀大學,那時候你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連跟她說話都不敢了。"

路明非抬頭,眼睛里閃著微光:"真的能變強嗎?"

"當然。" 林陽點頭,"我可以幫你。"

路明非攥緊手里的信紙,上面喬薇尼的字跡仿佛在發(fā)光。

去美國,也許能找到爸媽,也許能變強,也許…… 還能再見到陳雯雯的時候,不再是那個躲在樹后的廢柴。

"我知道了。" 他深吸一口氣,用袖子抹掉眼淚,"我去。"

兩人回到餐吧時,嬸嬸正跟蘇婉清打聽保養(yǎng)秘訣,葉勝和酒德亞紀則在低聲討論航班信息。

看見路明非進來,古德里安立刻舉起筆:"想通了?"

路明非沒理他,拿起筆在錄取通知書上簽了字。

古德里安歡呼著差點把椅子掀翻:"太好了!剩下的程序諾瑪會幫你完成,路明非同學你只要按時入學就可以了。"

嬸嬸的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拉著路明非的手噓寒問暖,仿佛剛才那個對他大吼大叫的人不是她。

林振邦拍了拍葉勝的肩膀:"我兒子就拜托你們多照顧了。"

"您放心,林先生。" 葉勝立正致意,"這是我們的職責。"

古德里安把牛皮紙袋往腋下一夾:"我們先去準備手續(xù),明天見!"

葉勝和酒德亞紀緊隨其后,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電梯口。

嬸嬸也拉著叔叔和路鳴澤告辭,臨走時還不停地叮囑路明非 "到了那邊要好好表現(xiàn)"" 別給我丟人 "。

餐吧里只剩下林陽一家,林振邦正跟經(jīng)理交代著什么,蘇婉清則優(yōu)雅地在一旁喝茶,不時笑瞇瞇地看林陽一眼。

林陽通過餐吧的玻璃能看到路明非在樓下大廳徘徊的身影。

這時耳邊傳來爸媽的交談聲。

"那孩子看著怪可憐的。" 蘇婉清輕聲說,指尖無意識地絞著絲質(zhì)裙擺。

她從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人,卻總對境遇坎坷的人多幾分心軟,就像當年拍電影時,總偷偷給片場打雜的小工塞點心。

林振邦 "嗤" 了一聲,掏出雪茄盒敲了敲:"可憐?這世道誰不可憐?但機會來了就得抓住,磨磨蹭蹭成不了大事。" 他抽出一根雪茄,卻被蘇婉清眼疾手快地按住打火機,"公共場合,注意點。"

林振邦悻悻地把雪茄塞回去,嘟囔道:"也就你管得住我。" 語氣里卻沒半分不滿,反而帶著點被管著的得意。

他知道路明非現(xiàn)在還在猶豫,還在望著那個不會等他的人,但他也知道,有些路,哪怕磨磨蹭蹭,最終還是要自己走。

就像鳴人最終還是走出了木葉,哪怕回頭時依舊孤單,路明非也終將明白,有些告別,是為了更好的相遇。

他拿出手機,給諾諾發(fā)了條消息:"明天見。"

然后點開和路明非的對話框,他們加好友還是因為上次小組作業(yè),對話框里只有幾句干巴巴的 "林陽…… 能不能…… 把資料發(fā)我一下"。

林陽猶豫了幾秒,敲下一行字:

"有些風景,只有往前走才能看見。"

發(fā)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樓下的路明非似乎感覺到了什么,抬頭望向九樓的窗。

林陽對著那個小小的身影揮了揮手,陽光穿過玻璃,在他指間碎成了星星。


更新時間:2025-08-14 20:0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