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雨青目光在林燼身上不著痕跡地轉(zhuǎn)了一圈——從梳得一絲不茍的背頭，到剪裁精良的西裝，再到锃亮的皮鞋。
她似乎沒料到那個在書店里穿著樸素長衫的伙計，竟能展現(xiàn)出這般風(fēng)度。
“這衣服...很適合你。”她說完似乎覺得不妥，耳尖泛起淡淡的粉色。
林燼唇角勾起恰到好處的弧度，微微欠身：“謝謝?！甭曇舻统翜厝?，余光卻已將大廳盡收眼底——水晶吊燈下，七八個衣著光鮮的年輕人三三兩兩聚著，香檳杯在陽光下折射出誘人的光。
目標(biāo)鎖定：左邊那兩個一直偷瞄我的大小姐...
他接過侍者遞來的香檳，指尖似有若無地擦過對方手套，惹得那年輕女仆慌忙低頭。這個動作恰好被不遠處穿鵝黃色洋裝的小姐看在眼里。
“這位是...”那位小姐果然按捺不住，搖著羽毛扇走近。
宣雨青剛要介紹，林燼已自然地執(zhí)起對方的手，在虛空中行了個吻手禮：“明德書店，林燼?！?/p>
他抬眸時，左眼尾那顆淚痣在燈光下格外明顯，“小姐的香水很特別，是佛羅倫薩的鳶尾？”
鬼知道佛羅倫薩產(chǎn)不產(chǎn)鳶尾！反正這些留洋的也未必分得清！
鵝黃小姐果然驚喜地掩唇：“您怎么知道？我上個月剛從意大利...”
“書上看過?！绷譅a微笑，變魔術(shù)般從西裝內(nèi)袋抽出一本皮面小冊子，“恰巧我們書店新到了《歐陸香氛考》，詳細記載了...”
“我要了！”另一位穿薄荷綠裙子的小姐已經(jīng)湊過來，“有英文版嗎？”
林燼假裝沉思：“英文版需要預(yù)定...”他故意停頓，“不過我可以為您做批注。”
上鉤了！
宣雨青驚訝地看著他三言兩語就敲定兩單生意，正想說什么，卻被個油頭粉面的公子哥打斷：“現(xiàn)在的書店伙計都這么能說會道了？”
大廳突然一靜。
林燼不慌不忙地抿了口香檳，突然切換成流利法語：“《追憶似水年華》第三卷里說，真正的優(yōu)雅在于不露聲色的智慧?！彼室庥糜⒄Z補充，“當(dāng)然，有些人可能更喜歡看插圖版?！?/p>
公子哥臉色頓時鐵青——顯然沒聽懂。
“噗嗤?！贝┍『删G的小姐笑出聲，“林先生真有趣！我要預(yù)定全套《追憶似水年華》，法文原版！”
Bingo！又一套精裝書！
林燼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心里的小人已經(jīng)在瘋狂數(shù)錢：“很好，保持這個節(jié)奏！今天不把你們這些土豪的錢包榨干，我就不姓林！”
他余光瞥見宣雨青若有所思的目光，突然湊近她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放心，會給書店抽成的?！睖?zé)岬臍庀⒎鬟^她耳畔，成功讓大小姐紅了耳根。
美色攻勢，男女通吃！老子今天拼了！
林燼正與幾位小姐聊得熱絡(luò)，忽然察覺到一道頎長的身影從旋轉(zhuǎn)樓梯上緩步而下。那人身量極高，一襲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裝，金絲眼鏡下的眉眼溫潤如玉，舉手投足間透著書卷氣與從容。
“雨青。”來人聲音清朗，在宣雨青面前自然地執(zhí)起她的手，行了個標(biāo)準(zhǔn)的吻手禮，“抱歉，剛才在書房接了個電話。”
宣雨青眼中閃過一絲欣喜：“添錦，你來得正好?！彼D(zhuǎn)向林燼，“這位是明德書店的林先生，對西洋文學(xué)很有見解?！庇謱α譅a介紹道：“程添錦，大學(xué)最年輕的副教授，我的...”
“青梅竹馬?！背烫礤\微笑著接話，鏡片后的目光溫和地落在林燼身上，“林先生這身西裝很別致，倫敦薩維爾街的剪裁？”
臥槽！遇到行家了！
林燼面不改色地碰了碰杯沿：“程教授好眼力?！毙睦飬s瘋狂打鼓——這西裝明明是老先生二十年前的舊貨！
程添錦似乎看出他的窘迫，體貼地轉(zhuǎn)移話題：“聽說貴店新到了一批普魯斯特的原版書？”
“確實。”林燼順勢接話，故意用法語念了段《追憶似水年華》的選段，眼角余光卻瞥見程添錦腕間若隱若現(xiàn)的百達翡麗懷表鏈。
知識分子+高富帥+青梅竹馬？這特么是拿了男主角劇本吧?。?/p>
宣雨青突然插話：“添錦，林先生英文也很流利呢。”
程添錦眉毛微挑，突然改用純正的牛津腔：“Really? I happen to need someone to proofread my latest paper on Shakespearean sonnets...”（“真的嗎？我正好需要有人幫我校對我最新那篇關(guān)于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的論文……”）
淦！考我？
林燼不慌不忙地切換成美式口音——感謝大學(xué)時追的美?。骸癟he dark lady sequence particularly fascinates me. That'my mistress'eyes are nothing like the sun'... such delicious irony.”（“‘黑女士’組詩尤其讓我著迷。那句‘我情婦的眼睛一點也不像太陽’……真是絕妙的反諷啊?！保?/p>
兩人一來一往，旁邊的小姐們聽得兩眼放光。宣雨青突然輕笑：“你們聊，我去看看茶點?！?/p>
程添錦目送她離開，忽然壓低聲音：“林先生很擅長...適應(yīng)各種場合?！苯鸾z眼鏡后的目光意味深長。
林燼晃著香檳杯，假裝沒聽出弦外之音：“書店伙計嘛，總要懂得察言觀色?！彼室饪戳搜鄢烫礤\的懷表，“程教授這塊1893年的百達翡麗，倒是與您的氣質(zhì)很配。”
賭五毛錢這表是祖?zhèn)鞯模?/p>
程添錦果然怔了怔，隨即失笑：“有意思。”他從內(nèi)袋取出名片，“下周我校有個文學(xué)沙龍，不知林先生可否賞光？”
燙金名片上赫然印著「大學(xué)文學(xué)系副教授」。林燼剛要接過，突然聽見門口一陣騷動——秦逸興正和門衛(wèi)爭執(zhí)，他嶄新的車夫號衣在陽光下格外扎眼。
“抱歉。”林燼不動聲色地將名片收好，“我的車夫似乎遇到些麻煩?！?/p>
程添錦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突然道：“那是...你的車夫？”語氣里帶著幾分訝異。
林燼端起香檳一飲而盡，露出個無奈的笑：“是啊，讓程教授見笑了?！彼室庥弥挥袃扇四苈犚姷穆曇粽f，“不瞞您說，我父親破產(chǎn)前...也曾有過這樣的宅子?！?/p>
開始編故事了！落魄貴公子人設(shè)啟動?。?/p>
程添錦的目光果然微妙地變了。他抬手招來管家：“請讓那位車夫先生進來休息，準(zhǔn)備些茶點?！?/p>
當(dāng)秦逸興一臉懵逼地被請進大廳時，林燼正被幾位小姐圍著詢問《呼嘯山莊》的初版細節(jié)。他朝秦逸興使了個“配合我”的眼色，轉(zhuǎn)頭對程添錦苦笑：
“老秦跟我很多年了，說什么都不肯走...讓各位見笑?！?/p>
秦逸興瞪大眼睛，差點脫口而出“你特么演哪出”，卻在看見林燼暗示的眼神后，突然挺直腰板，粗聲粗氣道：“少爺，您該吃藥了。”
神特么吃藥！
大廳頓時一片寂靜。林燼硬著頭皮咳嗽兩聲：“老毛病了...自從家道中落...”
宣雨青手中的扇子“啪”地掉在地上。程添錦一個箭步上前扶住林燼，鏡片后的眼睛滿是復(fù)雜：“林兄不必多言，我都明白。”
明白個鬼?。?/p>
林燼虛弱地靠在程添錦肩上，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茶香，心里瘋狂吐槽：
這情節(jié)走向不對??！老子是來賣書的，不是來演苦情劇的！秦逸興你個豬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