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霜,如同死亡的嘆息,瞬間席卷了整個實驗室。
在軍官用鑷子捏碎糖紙玫瑰的剎那,長樂眼中最后一絲屬于“人”的溫度徹底熄滅。
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凍結(jié)靈魂的暴戾和毀滅一切的瘋狂。
他指尖迸發(fā)出的寒氣,并非簡單的低溫,而是帶著一種凍結(jié)時空、凝固萬物的絕對意志。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凍結(jié)聲如同密集的鼓點,瞬間充斥了整個空間。
以長樂指尖為原點,肉眼可見的冰藍色寒潮如同海嘯般洶涌擴散。
墻壁、地板、天花板……所有接觸到寒氣的金屬表面,瞬間覆蓋上一層厚厚的、閃爍著幽藍光澤的堅冰。
冰冷的白霜如同瘟疫般蔓延,吞噬著一切。
那些冰冷的醫(yī)療儀器、閃爍的屏幕、甚至空氣中漂浮的塵埃,都在瞬間被凍結(jié)、凝固。
距離最近的軍官首當(dāng)其沖。
他臉上的獰笑甚至來不及轉(zhuǎn)變?yōu)轶@愕,整個人就被一層厚厚的冰晶完全包裹。
保持著舉著鑷子的姿勢,如同冰雕般僵立原地,眼中只剩下凝固的、難以置信的恐懼。
他身后的兩名士兵,同樣沒能做出任何反應(yīng),瞬間化作了兩尊持槍的冰雕。
寒氣繼續(xù)肆虐。
實驗室厚重的合金大門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被厚厚的冰層覆蓋、凍結(jié)。
墻壁上的通風(fēng)口被冰晶徹底堵塞。
整個空間在短短幾秒鐘內(nèi),變成了一個與世隔絕的、絕對零度的冰封地獄。
空氣中彌漫著刺骨的寒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冰碴的刺痛感。
唯有長樂和他身后的明燭,如同風(fēng)暴的中心,沒有被冰霜侵蝕。
長樂周身縈繞著一層淡淡的、如同水波般的銀白色光暈,隔絕了那足以凍斃一切的極寒。
明燭被這突如其來的劇變驚呆了。他看著眼前瞬間化為冰雕的軍官和士兵,看著那被冰封的、碎裂的糖紙玫瑰碎片,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他猛地看向長樂。
長樂背對著他,單薄的身影在冰封的世界里顯得異常挺拔,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孤寂和……破碎感。
他微微低著頭,肩膀在不易察覺地顫抖著,仿佛剛才那毀天滅地的一擊,也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和……某種支撐著他的東西。
“長樂……”明燭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他掙扎著想要靠近。
就在這時——
嗚——嗚——嗚——?。?!
刺耳的警報聲如同垂死巨獸的哀嚎,穿透厚厚的冰層,在死寂的實驗室里瘋狂回蕩。
天花板上的應(yīng)急紅燈瘋狂閃爍,投下血紅色的、令人心悸的光影。
緊接著,實驗室厚重的合金大門外,傳來了沉悶而巨大的撞擊聲。
砰!砰!砰!
像是有什么龐然大物在猛烈撞擊著被冰封的大門。
冰層在撞擊下發(fā)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
“警告!警告!實驗體失控!啟動最高級別清除程序!”
“破冰組就位,重火力準(zhǔn)備。”
“目標(biāo)鎖定,重復(fù),目標(biāo)鎖定?!?/p>
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和士兵的咆哮聲混雜著撞擊聲,從門外傳來。
整個基地都被驚動了,他們被徹底包圍了。
明燭的心瞬間沉入谷底。
他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目光迅速掃過冰封的實驗室。
唯一的出口被徹底封死,外面是重兵把守,他們被困死在了這里。
“長樂,我們必須離開這里?!泵鳡T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和決絕。
他沖到長樂身邊,一把抓住他冰冷的手腕。
長樂的身體猛地一顫,緩緩抬起頭。他的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因為寒冷和力量的透支而微微發(fā)紫,但那雙眼睛……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
瞳孔深處,不再是純粹的黑曜石色澤,而是化作了冰冷的、如同液態(tài)金屬般的銀眸。
里面翻涌著尚未平息的暴戾和一種近乎非人的冷漠。
他看著明燭,銀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波動,聲音嘶啞而冰冷:“哥……他們……弄碎了玫瑰……”
那聲音里,帶著一種孩子般被奪走心愛之物的委屈和……深入骨髓的恨意。
明燭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他用力握緊長樂冰冷的手,聲音低沉而堅定:“玫瑰……哥以后再給你疊,現(xiàn)在,聽哥的,我們必須走。”
他目光如電,迅速鎖定了實驗室深處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個嵌入墻壁的、用于緊急維修的通風(fēng)管道口。
管道口不大,但足夠他們鉆進去,這是唯一的生路。
“那里”明燭指向通風(fēng)口。
長樂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銀眸中閃過一絲了然。
他沒有任何猶豫,反手抓住明燭的手臂,帶著他沖向通風(fēng)口。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靠近通風(fēng)口時——
轟隆——?。?!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實驗室厚重的合金大門,在外部重武器的持續(xù)轟擊下,終于被硬生生炸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
碎裂的冰塊和扭曲的金屬碎片四處飛濺。
濃煙和火光中,數(shù)名穿著重型防護服、手持火焰噴射器和特制破冰武器的士兵沖了進來。
緊隨其后的,是幾臺小型、但行動迅捷的自律武裝機器人,冰冷的電子眼瞬間鎖定了明燭和長樂。
“開火,格殺勿論?!敝笓]官冷酷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來。
噠噠噠噠——!??!
轟——!??!
密集的子彈和灼熱的火焰瞬間交織成死亡的火網(wǎng),朝著兩人籠罩而來。
“哥”長樂發(fā)出一聲低吼,猛地將明燭撲倒在地,用自己的身體死死護住他。
子彈擦著他的頭皮飛過,火焰噴射器噴出的高溫烈焰舔舐著周圍的冰層,瞬間融化了堅冰,蒸騰起滾燙的水汽。
嗤——!
一道激光束擦過長樂的手臂,瞬間留下一道焦黑的灼痕。
劇痛讓他悶哼一聲,銀眸中的暴戾更盛。
“長樂”明燭看著長樂手臂上的傷口,心臟如同被撕裂。
他猛地抬頭,看向那些逼近的士兵和機器人,眼中瞬間燃起滔天的怒火和……一種被逼至絕境的瘋狂。
就在這時,他感覺自己的左眼傳來一陣難以忍受的、如同眼球被灼燒般的劇痛,仿佛有什么東西要破眶而出。
“啊”明燭忍不住發(fā)出一聲痛呼,下意識地捂住了左眼。
“哥,你怎么了?!”長樂驚駭?shù)乜聪蛩?/p>
明燭沒有回答。
劇烈的疼痛讓他眼前發(fā)黑,但他強忍著,透過指縫,他看到長樂銀色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自己此刻的模樣。
他的左眼瞳孔深處,一點極其刺目的、如同熔融黃金般的金芒,正在瘋狂閃爍、燃燒。
那光芒,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古老而威嚴(yán)的氣息。
但此刻,明燭顧不上這詭異的異變!生死關(guān)頭。
“長樂,冰封他們?!泵鳡T嘶聲吼道,聲音因為劇痛而扭曲,“全部,凍住他們。”
長樂沒有任何遲疑。
他猛地站起身,無視了射來的子彈和火焰。
他張開雙臂,銀色的瞳孔如同兩輪冰冷的滿月。
“凍結(jié)——?。?!”
一聲仿佛來自極寒深淵的咆哮。
比剛才更加恐怖、更加純粹的寒潮,以長樂為中心,如同核爆般轟然炸開。
這一次,不再是緩慢的蔓延,而是瞬間的、無差別的絕對冰封。
冰藍色的光芒如同沖擊波般橫掃整個實驗室。
所過之處,時間仿佛被凍結(jié)。
沖進來的士兵保持著沖鋒、射擊、咆哮的姿態(tài),瞬間被厚厚的、閃爍著幽藍光澤的堅冰包裹。
他們臉上的驚駭、憤怒、恐懼,都凝固成了永恒的冰雕。
火焰噴射器噴出的烈焰被瞬間凍結(jié)在半空,形成一道道詭異的火焰冰柱。
那幾臺自律武裝機器人,電子眼的光芒瞬間熄滅,金屬外殼覆蓋上厚厚的冰層,如同被冰封的鋼鐵巨獸。
整個實驗室,連同門外涌來的后續(xù)部隊,在短短一息之間,徹底化作了一片死寂的、晶瑩剔透的……冰雕森林。
極寒的氣息彌漫,連空氣都仿佛被凍結(jié)了。
只有長樂沉重的喘息聲在死寂中回蕩。
他釋放完這驚天一擊,身體猛地一晃,臉色蒼白如紙,銀眸中的光芒也黯淡了許多,顯然消耗巨大。
“走”明燭強忍著左眼的劇痛和眩暈,掙扎著爬起來,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長樂。
他拉著長樂,踉蹌著沖向那個通風(fēng)管道口。
長樂用最后的力量,操控冰刃擊碎了通風(fēng)口的格柵。
明燭率先鉆了進去,然后轉(zhuǎn)身,用力將虛弱的、幾乎站立不穩(wěn)的長樂拽了進來。
管道內(nèi)狹窄、黑暗,彌漫著灰塵和鐵銹的氣味。
但此刻,這里是他們唯一的生路。
“快走,他們很快會破冰追上來?!泵鳡T急促地說道,拉著長樂在黑暗的管道中艱難爬行。
爬行了不知多久,前方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光亮。
他們來到了管道的盡頭,一個通往基地外部的出口。
出口下方,是陡峭的、布滿尖銳金屬廢料的懸崖,深不見底。
寒風(fēng)呼嘯著灌入管道,吹得人幾乎站立不穩(wěn)。
明燭探頭向下望去,懸崖的高度令人眩暈。
他回頭看向長樂,長樂的臉色依舊蒼白,氣息不穩(wěn),剛才的爆發(fā)顯然讓他透支嚴(yán)重。
“長樂,聽著,”明燭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你先下去,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長樂猛地打斷。
“不”長樂的聲音嘶啞而堅定,帶著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固執(zhí)。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將明燭拉向自己。
在明燭驚愕的目光中,長樂轉(zhuǎn)過身,背對著懸崖,然后——
他猛地彎下腰,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道,將明燭背了起來。
“你……”明燭下意識地掙扎,“放下我,你受傷了,這樣太危險?!?/p>
“閉嘴。”長樂低吼一聲,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異常堅決。
他反手,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扣住明燭環(huán)在他腰間的雙臂,仿佛要將對方融入自己的骨血里。
然后,他轉(zhuǎn)過頭,側(cè)臉在昏暗的光線下勾勒出堅毅的輪廓。
他看向明燭,那雙銀色的眼眸深處,翻涌著無盡的瘋狂、執(zhí)拗和一種近乎絕望的溫柔。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蒼白卻異常明亮的笑容,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宣告:
“抱緊?!?/p>
他頓了頓,目光死死鎖住明燭的眼睛,每一個字都如同烙印般刻下:
“掉下去……就一起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