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在桌面震動起來時,唐棠正在給指甲涂亮油。亮油剛涂到一半,她騰不出手,
只好歪著頭用肩膀夾起手機。“喂?”“唐棠,是我?!彪娫捘穷^的聲音帶著點猶豫,
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輕松。唐棠認得,是周明軒。她心里立刻有了數(shù),
指尖的亮油差點涂出界?!懊鬈幇?,”唐棠的聲音瞬間軟下來,帶著恰到好處的慵懶,
像是剛睡醒,“怎么這個點打電話?想我了?”周明軒在那頭沉默了兩秒,才開口:“唐棠,
我們……分手吧?!眮砹恕L铺男睦锢湫?,臉上卻立刻堆起茫然:“啊?你說什么?
我沒聽清……”“我說分手?!敝苊鬈幍穆曇粲擦它c,“我接了部新戲,男主,
團隊說必須單身,不能有任何緋聞?!碧铺哪笾謾C,指尖微微用力。
她能想象出周明軒此刻的樣子——穿著昂貴的定制西裝,坐在保姆車里,
或許還對著鏡子整理發(fā)型。一年前,他還是個連坐公交都要算計的群演,是她拿著劇本,
在城中村的出租屋里,一句句教他怎么哭才不顯得假,怎么挑眉能勾住女觀眾的心。現(xiàn)在,
他要紅了,自然容不下她這個“素人女友”?!盀槭裁窗??”唐棠的聲音帶上了哭腔,
眼淚說來就來,“我們不是說好了,等你火了就公開嗎?明軒,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不是不愛,是現(xiàn)實不允許?!敝苊鬈幍穆曇糗浟它c,帶著愧疚,“唐棠,
我知道對不起你。這五十萬,你先拿著,算我補償你的?!薄拔也灰X!”唐棠拔高音量,
故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既委屈又倔強,“我只要你!”掛了電話,
唐棠對著空氣扯了扯嘴角。她點開銀行APP,看著剛到賬的五十萬,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
不夠。她重新?lián)芡ㄖ苊鬈幍碾娫?,這次,聲音里已經(jīng)帶上了哭腔:“明軒,
三年啊……我們在一起三年,你說分就分?你讓我以后怎么辦?”她哭了十分鐘,
從兩人第一次見面的公園,說到他沒錢吃飯時她請他吃的那碗牛肉面。最后,
周明軒在那頭嘆了口氣:“再加二十萬,唐棠,別鬧了。”七十萬。唐棠看著到賬短信,
吹了聲口哨。她從床底拖出一個鐵皮盒子,盒子上了鎖,鑰匙就掛在她的鑰匙串上。
打開盒子,里面整整齊齊碼著五張銀行卡。她拿起最新的一張,對著光看了看,
然后熟練地把七十萬轉(zhuǎn)進去??ū趁妫民R克筆寫著“周明軒”。其他四張卡的背面,
分別寫著另外四個名字,如今都是娛樂圈里響當當?shù)娜宋铩Jq那年的冬天,
唐棠總覺得冷。醫(yī)院的走廊長又暗,消毒水的味道鉆進鼻子里,嗆得人發(fā)疼。
她攥著那張皺巴巴的催款單,跪在醫(yī)生辦公室門口,額頭一下下磕在冰冷的地板上?!搬t(yī)生,
求求你,再給我媽媽用一天藥吧,我明天就去借錢……”醫(yī)生繞過她,腳步匆匆,沒回頭。
那天下午,媽媽的呼吸越來越弱。唐棠坐在病床邊,握著媽媽冰涼的手,
聽著監(jiān)護儀發(fā)出刺耳的長鳴。護士來拔氧氣管時,她盯著墻上的收費表,
上面的數(shù)字像針一樣,密密麻麻扎進眼里。媽媽走的那天,雪下得很大。唐棠站在醫(yī)院門口,
看著雪花落在身上融化成水,突然明白——錢不是萬能的,但沒錢,是真的會死人的。
遇見陳硯,是在城郊的話劇小劇場。唐棠去給周明軒送忘在出租屋的劇本,
劇場破舊得像座危房,后臺堆著落灰的道具,一股霉味混著木屑的味道撲面而來。
陳硯就在角落里,蹲在地上給一輛掉了漆的道具自行車補胎。他穿著洗得發(fā)白的工裝褲,
滿手油污,嘴里卻哼著跑調(diào)的歌。陽光從鐵窗縫里鉆進來,給他毛茸茸的發(fā)梢鍍了層金邊。
“請問,化妝間怎么走?”唐棠抱著劇本,故意用了對付前幾任百試百靈的甜軟語氣。
男生猛地抬頭,眼睛亮得像裝了星星。他手忙腳亂地在褲子上蹭了蹭,
指著左邊:“第三個門,門把手上纏著紅繩的就是!”唐棠“哦”了一聲,卻沒走。
她看著他補好胎,又拿起抹布,小心翼翼地擦著車座上的灰塵,
動作認真得像在對待什么寶貝。“你是這里的演員?”唐棠問?!八闶前伞!彼α诵Γ?/p>
露出兩顆小虎牙,“也幫忙修道具,搬東西,啥都干。”唐棠觀察了他三天。
這男生有雙會說話的眼睛,演路人甲時,站在角落里,眼神里都帶著戲。更重要的是,
他干凈得像張白紙,沒背景沒緋聞,是塊絕佳的“璞玉”——當然,在她眼里,
是絕佳的“潛力股”。第四天,唐棠買了個肉包,遞到陳硯面前。“給?!标惓庛读艘幌?,
接過去,說了聲“謝謝”,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陳硯,”唐棠靠在墻上,
漫不經(jīng)心地說,“我?guī)湍慵t吧?!彼炖锶麧M了包子,含糊不清地問:“為啥?。?/p>
”“看你順眼?!碧铺乃Τ鰬T用的借口,心里卻在盤算:這棵“苗子”,
得花多少功夫才能讓他愛上自己?讓陳硯動心,比唐棠想的難太多。她試過送愛心便當。
前幾任收到時,都會感動得眼眶發(fā)紅,拉著她的手說“辛苦你了”。
陳硯卻把雞腿夾給了旁邊啃饅頭的場務(wù),還回頭沖她笑:“你做的真好吃,大家都想嘗嘗。
”唐棠看著自己空了的飯盒,第一次懷疑人生。她試過假裝崴腳。
前幾任會緊張地抱起她往醫(yī)院跑,嘴里說著“有沒有傷到”。陳硯卻蹲下來,
從口袋里掏出創(chuàng)可貼,認真地幫她貼上:“下次小心點,這舞臺邊角尖得很,容易刮傷。
”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腳踝,唐棠像被燙到似的縮了縮腳。他抬頭,
眼里滿是疑惑:“怎么了?弄疼你了?”她試過熬夜幫他改劇本。
前幾任會摸著她的頭說“別熬了,我自己來就行”,然后順勢把她摟進懷里。
陳硯卻在她打哈欠時,塞給她一顆糖:“別熬了,我自己能行,你明天還要上班呢。
”糖是草莓味的,甜得發(fā)膩。唐棠捏著那顆糖,突然覺得,這“投資”好像有點棘手。
陳硯最癡迷演戲,唐棠決定從這里下手。知道他要試鏡一個市井混混,
她拉著他去菜市場蹲了一整天?!澳憧茨莻€賣魚的大叔,”唐棠戳了戳陳硯的胳膊,
“他吵架時,脖子是梗著的,手叉腰但指尖是松的,這叫外強中干。”陳硯拿出小本本,
認真記下來?!斑€有那個收廢品的大爺,”唐棠又指了指,“他算錢時,眼睛瞇著,
嘴角卻偷偷翹著,這叫心里有數(shù)。”陳硯的筆尖在本子上飛快移動。試鏡那天,
陳硯果然被選上了。他回來時,手里攥著一瓶冰紅茶,塞給唐棠:“導演夸我演得像,
說我有生活?!碧铺臄Q開瓶蓋喝了一口,甜得發(fā)膩。看著他眼里的光,亮晶晶的,
像藏了星星,她突然覺得,這“投資”好像沒那么功利了。陳硯的普通話帶著鄉(xiāng)音,
總在臺詞里露怯。唐棠每天早上六點拽他去公園,逼他練繞口令?!八氖撬?,十是十,
十四是十四,四十是四十……”陳硯說得磕磕絆絆,舌頭像打了結(jié)。唐棠笑得直不起腰,
捏著他的下巴:“張開嘴,慢點說,把每個字咬清楚?!彼怨哉兆?,眼睛盯著她的唇,
一眨不眨。有個遛鳥的大爺路過,打趣道:“小伙子,被女朋友管著吶?”陳硯臉一紅,
沒反駁,只是偷偷看了唐棠一眼。陽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唐棠的心跳,
莫名漏了一拍。那天晚上,陳硯給她發(fā)消息:“今天謝謝你。
”唐棠回了個“加油”的表情包,卻對著屏幕看了很久。劇場老板是個勢利眼,
見陳硯戲份多了,就開始克扣他工資。陳硯沒吭聲,只是默默多接了幾份修道具的活。
唐棠知道了,直接沖到老板辦公室,把剛拿到的周明軒的“分手費”拍在桌上。
“他這個月的工資,我付?!彼鲋^,像只炸毛的貓,“以后少動歪心思,
不然我就去劇院舉報你偷稅漏稅?!崩习迥樁及琢?,哆哆嗦嗦地把錢退給她,
還額外補了陳硯的工資。陳硯站在門口,看著那個平時笑嘻嘻的女生,
此刻渾身帶刺地護著他。他突然覺得鼻子發(fā)酸。那天晚上,
他塞給唐棠一支草莓味棒棒糖:“唐棠,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等你紅了,十倍還我。
”唐棠剝開糖紙,把糖塞進嘴里,甜意漫到心里。他點頭,眼神格外認真:“好,一定。
”陳硯要演一個失去摯愛的角色,怎么也哭不出來。導演罵了他三次,他蹲在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