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市攤位前。
老者手捧玉簡，神識早已從中退出，但他的臉上卻殘留著深深的震撼，久久無法平息。
他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這玉簡中記載的，是一條真正的通天大道！
從元嬰到觀勢，每一步的修煉法門都清晰無比，其精妙的構(gòu)思，玄奧的法理，是他此生僅見！
他雖未曾看過落云宗的云露化海訣，但憑他觀勢境的眼界，他敢斷定手中這部功法絕對要比那傳聞中的祁麟洲第一水道功法，還要玄奧百倍！
短暫的震驚過后，老者心中涌起了劇烈的糾結(jié)。
用攤上這些寶材，去交換一部能改變徒兒命運(yùn)的無上神功……這筆買賣，毫無疑問是劃算的。
甚至可以說他占了天大的便宜！
可他舍不得這老多的寶材啊，這都是他大半身家了！
這番天人交戰(zhàn)了片刻后，老者回過頭，狠狠地瞪了他徒弟一眼，猛地一咬牙，做出了決斷！
他對著季無咎鄭重地一拱手，聲音不知是激動還是肉痛，有些顫抖。
“道友！這攤位上的所有東西，你盡數(shù)拿去吧！老朽同意交換了！”
季無咎神色淡然，似乎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結(jié)果。
他也不客氣，大袖一揮，便將攤位上所有的靈藥寶材盡數(shù)收入儲物戒中，而后轉(zhuǎn)身欲走。
“道友請留步！”
老者將一枚玉符送到季無咎近前，拱手說道：“還未與道友見過，老朽青松散人，在寒梅嶺清修。這是老朽的傳訊玉符，今日欠下道友人情，日后若有需要老朽相助的地方，道友可給老朽傳訊?！?/p>
一樁交易而已，哪里來的什么欠下人情，不過是青松散人借著此話想要結(jié)交季無咎罷了。
“原來這位前輩就是青松散人！難怪能拿出這么多珍貴寶材！”
“如此多的寶材換取一份功法，真好奇那功法是何品階……彼其娘也，好羨慕青松散人的徒弟！”
“媽的，我也是！”
青松散人的名氣似乎不小，周圍不少人都低聲議論起來。
季無咎輕笑一聲，回過頭收下玉符，傳音告知姓名，這才告辭離去。
青松散人看著季無咎的背影消失，如獲至寶地收起攤位，拉著早已看呆的徒弟，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
落云宗，執(zhí)法堂。
云麓長老聽完弟子的匯報，氣得將手中茶杯猛地拍在桌上。
“好你個季無咎！霜月為你求情，讓你保有修為和記憶離開宗門，你不知感恩，竟還敢私自外傳宗門功法！真當(dāng)我落云宗的門規(guī)是擺設(shè)嗎！”
云麓長老眼中寒光一閃，起身道：“來人！隨我去天南城，將季無咎擒回宗門問罪！”
“長老且慢！”
就在幾名執(zhí)法弟子應(yīng)聲而出的瞬間，一道清冷的聲音自堂外傳來。
凌霜月白衣勝雪，步入堂中。
她剛剛穩(wěn)固修為，便聽聞此事，立刻趕了過來。
她終究還是念著一絲舊情，不愿看他被抓回宗門廢去修為與記憶。
她先是示意執(zhí)法弟子們退下，而后對著云麓長老微微一禮，清冷的眸子里帶著一絲請求：“云麓長老，此事……可否交由弟子處理？”
云麓長老見是凌霜月，臉色稍緩，但依舊怒氣難平：“霜月，你可知季無咎犯下何等大錯？云露化海訣都敢外傳，這與叛宗何異！”
“弟子知道?！绷杷螺p輕頷首，眼神中流露出一絲難掩的失望，還有些許不忍。
“但他……畢竟與我有過一段舊情，還請長老看在我的情面上，給他一個機(jī)會。我會去將外流的功法追回，給宗門一個交代?！?/p>
凌霜月的聲音很輕，卻透露著堅定。
“此事就當(dāng)我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從此以后我與他之間徹底斬斷，他若再有下次，我絕不相護(hù)?！?/p>
云麓長老沉默了片刻，看著眼前這位宗門未來的希望，最終還是長嘆一聲，揮了揮手。
“也罷！此事便交給你了。霜月，你好自為之，若處理不好，就休怪本長老不講情面，親自出手！”
“多謝長老?！?/p>
云麓長老輕哼一聲，很是不滿，“那季無咎，真該好好感謝你，你這是第二次為他求情了?！?/p>
“也是最后一次。”凌霜月心中一聲輕嘆。
……
離開執(zhí)法堂，凌霜月并未立刻動身，而是回到了云霧繚繞的碧云峰頂。
山風(fēng)吹動著她的白衣，她立于懸崖邊，遙望著天南城的方向，眸子里翻涌著失望、決然與一絲連她自己都不愿承認(rèn)的愧疚。
她心中已經(jīng)有了決斷，必須徹底斬斷她與季無咎之間最后的牽絆。
這，是為了仙道。
“竟已淪落到靠出賣宗門功法來換取資源的地步……”凌霜月在心中輕輕一嘆，那絲愧疚被更深的失望所覆蓋。
這更加堅定了她的想法，她的選擇是正確的，他們早已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她的目光不自覺就望向了宗內(nèi)最高的那座主峰，落到了那座靈氣氤氳、瓊樓玉宇般的仙宮上。
那里之前是師尊云竹真人的清修之地，如今是玄天圣子的行宮。
那里也是她通往更廣闊天地的機(jī)緣，是她所追尋的真正大道。
她不能留下任何污點(diǎn)。
有的事，有的人，當(dāng)斷則斷。
“我必須親自去一趟天南城，將云露化海訣追回?！?/p>
不過凌霜月不愿再與季無咎見面，那只會勾起無謂的煩擾。
她決定做最后一件事，喚來了一名女弟子。
“霜月師姐，你找我什么事？”
“有件事想要請王師妹幫我?！?/p>
凌霜月取出那枚季無咎不肯收下的儲物戒，連同她心中那份憐憫與愧疚，一同交給了這位王師妹。
“你去一趟天南城，找到季無咎?！?/p>
她的聲音已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好似在提一個不相干的人，和一件不相干的事。
“將這個交給他，勸他收下。有了這些資源，他也無需再用那種手段茍活。并轉(zhuǎn)告他，今日之事我為他化解了，希望他好自為之，不要再做這等自誤之事。”
凌霜月看著王師妹的眸子，像在透過她，與季無咎對視。
她神色認(rèn)真地說道：“告訴他，我不會一直護(hù)著他，這是最后一次。”
這是最后的告誡，也是最后的施舍。
做完這一切，她便能心無掛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