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推行的完美勞動合同開始試行，網(wǎng)上的眾多牛馬吵翻了天。
此時我正在準備開公司的事宜。我一眼就看中了完美勞動合同作為我新公司的簽人合同。
不強制要求公司給職工交社保，也沒有了員工每周工作不得超出44小時的限制。
就連公司的扣錢制度只要有合理理由，并且在合同系統(tǒng)中通過，
老板就不用怕員工去勞動仲裁。我去勞動局確認使用完美勞動合同那天。
工作人員不遠處有一個男人大喊“別用這個合同！！”我翻了個白眼：“哪來的神經(jīng)病。
”響應(yīng)國家號召，人人有責(zé)。1我的發(fā)小因為開了家公司，掙得盆滿缽滿，讓我眼紅不已。
只是他經(jīng)常因為違反勞動法被職工仲裁，不過虱子多了不怕癢，他的公司也一直在盈利。
我最近也計劃開一家公司，就在我擔(dān)心可能和發(fā)小一樣因為違反勞動法被仲裁時，
國家推出了完美勞動合同并開始試行。這個合同不強制要求公司給職工交社保，
也沒有了員工每周工作不得超出44小時的限制。就連公司的扣錢制度只要有合理理由，
并且在合同系統(tǒng)中通過，老板就不用怕員工去勞動局告，
這簡直就是為老板們量身打造的新合同。
我當(dāng)場就在勞動局拍板敲定新公司使用完美勞動合同。
發(fā)小也說等開新公司了也要換成完美勞動合同。“您確定看完了合同使用的全部內(nèi)容嗎？
”“看完了看完了，快點確認使用。”這工作人員工作效率太低，
一直反復(fù)確認我是否看完合同約定。我以后的員工工作效率如果這么低，那我肯定扣他錢！
最后，我?guī)е謾C上新綁定的完美合同系統(tǒng)走出了勞動局的大門，
之后公司的一切事宜都可以通過這個系統(tǒng)來操作。2我的公司，就扎在這座城市的心臟地帶，
人潮如織，財氣沖天，這風(fēng)水寶地，不旺我旺誰？招兵買馬更是順風(fēng)順水，眨眼功夫，
一支“精兵”就齊刷刷站到了我面前。底薪嘛，是按著城里最低標準給的，一分不多。
可我的績效提成高啊，高得能讓人眼紅心跳，正所謂多大能力掙多大錢嘛。然而，
公司的蜜月期還沒過，麻煩就找上門了。培訓(xùn)課上，不知哪個眼尖的員工，
像發(fā)現(xiàn)了驚天秘密，捅破了那層窗戶紙?！肮静唤簧绫?！”這句話像顆火星，
瞬間點燃了干柴。不滿的情緒如同野火燎原，眨眼間燒遍了整個公司?！安唤簧绫?？
黑心老板，我們?nèi)趧泳指婺?！”員工憤怒的吼聲幾乎要掀翻屋頂。
“連這點活命錢都要克扣！底薪都低到泥里了，你憑什么？
”看著眼前一張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我非但沒慌，反而心底那股得意勁兒直沖腦門，
幾乎要笑出聲來。我慢悠悠地，帶著幾分炫耀的意味，
甩出了那份“殺手锏”——那份完美勞動合同?！岸冀o我睜大眼睛瞧清楚了！
”我手指用力敲擊著合同紙，聲音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勝利者姿態(tài)?！鞍准埡谧?，
寫得明明白白，使用完美勞動合同是可以不給員工交社保的?！笨粗麄兯查g煞白的臉色，
我乘勝追擊，語調(diào)越發(fā)輕蔑而強硬?！案?？沒用的。外頭找工作的人都要擠破頭了，
要是嫌我這兒廟小，門在那兒，好走不送。愛干干，不干滾蛋。”那些員工，
像被抽走了脊梁骨，顫抖著手反復(fù)翻看那幾張薄薄的紙。
當(dāng)他們目光觸碰到那條冰冷的“免社?！睏l款時，攥著合同的手指關(guān)節(jié)捏得發(fā)。最終，
他們一個個像斗敗的公雞，腳步沉重得仿佛灌了鉛，萬般不甘卻又無可奈何地挪回了工位，
繼續(xù)著白天的培訓(xùn)工作。而我，愜意地端著我那杯香氣四溢的熱茶，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居高臨下地欣賞著辦公室里這出敢怒不敢言的默劇。茶杯口裊裊升起的熱氣，
怎么也掩蓋不住我嘴角那抹得意笑容。3最近天氣反復(fù)無常，我一個不留神就中了招，
高燒直逼39度，腦袋昏沉得像灌了鉛。公司里也有好幾個員工額頭上貼著醒目的降溫貼，
蔫蔫地硬撐著干活。他們扛得住，我可扛不住這罪。我強打精神去了醫(yī)院。醫(yī)生檢查完，
刷刷開了幾張單子。“特效藥，效果好，但貴點?！薄八⑨t(yī)?？??！蔽伊?xí)慣性地遞過去，
心想幸好有它兜底。醫(yī)生在機器上操作了幾下，眉頭微皺，抬眼看向我?！氨?，
您的醫(yī)保卡狀態(tài)異常，暫停使用了?！薄安豢赡馨?。
”“我每個月都雷打不動交最高標準的社保，一分沒少過。醫(yī)保怎么可能停用？
”雖然自費也能扛過去，但我這人骨子里就認該省省該花花的理，平白無故多花冤枉錢，
比割肉還難受。“您是使用了完美勞動合同的企業(yè)主吧？”醫(yī)生沒有直接回答，
反而拋出了這個問題?！笆?..是啊?！蔽倚念^疑云密布，這跟那合同八竿子打不著吧？
“合同細則您沒仔細看完吧？”醫(yī)生語氣平靜，卻像把錘子敲在我心上。
“那上面寫得清楚：企業(yè)主若選擇不為員工繳納社保，其本人同步喪失社保使用資格。
”空氣仿佛凝固了幾秒。“對，是有這么一條，我給忘了?！蔽液眍^發(fā)緊，干澀地擠出聲音。
一股強烈的懊悔猛地沖上心頭。當(dāng)初拿到這合同，
我兩眼放光就只盯著“免繳社?！蹦菐讉€金光閃閃的大字了。
后面跟著的密密麻麻的細則條款我是一個也沒看?，F(xiàn)在可好?！艾F(xiàn)金結(jié)吧。
”我?guī)缀跏且е勒f出這幾個字，動作僵硬地掏出錢包。我看著醫(yī)生劃卡的動作，
腸子都悔青了。我走出醫(yī)院大門，冷風(fēng)一吹，燒沒退，心更涼了。我悻悻地摸出手機，
指尖帶著點不甘，點開那個曾讓我無比得意的完美勞動合同系統(tǒng)后臺。
我在“本月為全體員工繳納社?！蹦莻€選項前，停頓了足有兩三秒，才像下了多大決心似的，
重重勾選下去。幾乎是同時，我的手機震動，銀行扣款通知跳了出來。
我看著公司賬戶上那串瞬間縮水一大截的數(shù)字，心口像是被一把鈍刀子狠狠剜了一下，
痛得我眼前發(fā)黑。這一筆，真是虧到姥姥家了。4這筆被迫交出去的社保錢，
讓我花的很不痛快。當(dāng)初就是圖它免繳社保才用的這破合同，結(jié)果倒貼一筆冤枉錢。
當(dāng)我無奈勾選了繳納社保，員工群里瞬間炸開了鍋，滿屏都是員工的艾特，和他們的謝謝。
呵，謝謝？這玩意兒能當(dāng)錢花嗎？能填回我賬上的窟窿嗎？
錢既然是從我口袋流出去喂了你們，那就得從你們身上加倍榨回來。翻著那份完美勞動合同，
一條規(guī)則猛地抓住了我的眼球：“本合同對員工的周工作時間不再做限制，
工作時間由用人單位自行決定?！逼胀▌趧雍贤€假惺惺規(guī)定什么一周不超過44小時。
雖說形同虛設(shè)，可總有幾個刺頭敢拿這破規(guī)定去仲裁，還訛走了我發(fā)小不少錢。現(xiàn)在好了，
完美勞動合同撕掉了這塊遮羞布。我想讓他們干多久，他們就得干多久。只要機器轉(zhuǎn)得夠久，
還怕印不出鈔票？更重要的是，我定的工作時間，統(tǒng)統(tǒng)不算加班。
一個子兒的加班費他們都別想要！這念頭像電流竄遍全身，我興奮得幾乎從椅子上彈起來，
抓起手機狠狠親了好幾口屏幕。寶貝合同，你可真是我的招財貓。
感謝國家試行的完美勞動合同！我那幾個小目標的夢想，眼瞅著又近了一大步。油門踩死，
加班加透！你們流的汗，就是我法拉利油箱里的油~5這個月第一天，
我就把全體員工召集起來，丟下了一顆重磅炸彈：“即日起，工作時間調(diào)整為朝九晚九，
休息日嘛，雙休改單休?！蔽衣曇羝椒€(wěn)，仿佛在宣布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單休？別誤會，
這可不是我大發(fā)慈悲。是那份完美勞動合同白紙黑字寫著：一周至少休一天。
我不過是踩著最低線辦事罷了。這決定像冷水潑進了熱油鍋，瞬間炸了?！肮ぷ鲿r間翻倍？
那工資呢？總該漲吧？”一個年輕員工漲紅了臉喊道?！肮べY？”我眉頭不悅地蹙緊，
瞪了一眼提出異議的那個員工?！暗仔秸张f是2500?？墒窃蹅兛冃岢筛咄?！
我敢拍胸脯說，全行業(yè)天花板就在這兒！你們出去打聽打聽，
哪家給銷售和服務(wù)的提成點有我這兒高？”他們竟敢嫌不夠？簡直不知足。
底下的員工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死寂只維持了一瞬，隨即爆發(fā)出更大的聲浪。
“朝九晚九？你這是要把我們活活耗死在公司嗎？”“黑心老板！等著吃勞動仲裁吧你！
”“這工作時長嚴重違法！我們集體去告你！”憤怒的吼聲幾乎要掀翻屋頂，
一張張臉因為激動而扭曲?？粗@片憤怒的海洋，我嘴角反而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
慢條斯理地再次亮出了那份完美勞動合同?！暗纱笱劬?，好好瞧瞧！
”我手指重重戳在合同條款上。“‘用人單位有權(quán)自行決定員工工作時長，不受限制。
’寫得明明白白。”我甚至攤了攤手，擺出一副極其無辜的姿態(tài)。
“我可是嚴格按照國家認可的合同辦事，是最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你們這是污蔑，懂嗎？
”“還是那句老話，覺得不合理？門在那兒，好走不送。公司的規(guī)矩，我說了算。
”和上次社保風(fēng)波不同，這次真有幾個硬骨頭當(dāng)場摔了工牌，吼著“不干了！
”我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眼皮都沒眨一下。轉(zhuǎn)頭就對HR吩咐：“招人，馬上招。
”這年頭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想掙錢的人，滿大街都是。網(wǎng)上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
缺錢的牛馬，套上犁，怎樣都能干。6月底盤賬，看著屏幕上那串幾乎翻倍的數(shù)字，
我得意得腳底板都在發(fā)飄。瞧瞧，什么叫英明神武？什么叫天才的商業(yè)頭腦？這就是！當(dāng)然，
代價是員工像流水線上的耗材，換了一茬又一茬，還有幾個撐不住病倒自己走了。
可那又怎樣？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牛馬還愁沒人當(dāng)？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我舒舒服服陷在家里的真皮沙發(fā)里，蹺著二郎腿，啜著上好的龍井，
悠閑地掃過監(jiān)控里那些埋頭苦干的印鈔機。手機系統(tǒng)顯示的收益曲線漂亮得扎眼。照這勢頭，
年底拿下那套心儀的臨湖別墅，穩(wěn)了。就在我美滋滋等著錢款落袋的瞬間。
屏幕上那串誘人的數(shù)字，像被無形的抽血泵猛地一吸，驟然縮水了三分之二。我像被雷劈中，
直接從沙發(fā)上彈了起來，眼珠子差點瞪出眶。我的手指哆嗦著拼命揉眼睛，
隨即發(fā)瘋似的拍打手機屏幕，仿佛這樣就能把消失的錢拍回來。
退出、登錄、再退出、再登錄……重復(fù)了無數(shù)次。冰冷的屏幕上，
只剩下那可憐巴巴的三分之一收益，像在無聲地嘲笑我。一股邪火直沖我的天靈蓋。
我抓起手機，手指戳得屏幕噼啪響，瘋狂撥打系統(tǒng)客服電話，接通就吼?！拔业腻X呢？
我辛辛苦苦賺的收益，結(jié)算完怎么少了三分之二？你們搞什么鬼？黑吃黑?。?/p>
”電話那頭傳來慢條斯理的客服音。
急上火呢親親~您的問題我這邊馬上幫您核實呢~請稍等片刻哦親親~”這火上澆油的腔調(diào)，
噎得我差點背過氣去。幾秒后，那甜膩的聲音繼續(xù)?！白鹁吹钠髽I(yè)主，
這邊查到原因了呢~您公司設(shè)定的工作時間是朝九晚九，單休，對吧？”“對！怎么了？
”“問題出在這里呢親親~”客服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得可恨。“系統(tǒng)監(jiān)測到，
您的員工確實在嚴格執(zhí)行朝九晚九單休，但您本人呢，一直是朝九晚六雙休哦~”“所以呢？
”“所以呢，根據(jù)完美勞動合同第7章第3款細則。
”“當(dāng)企業(yè)主實際工作時間顯著低于員工標準時，系統(tǒng)將自動扣除差額部分，
作為工時公平補償金，直接打入員工工資賬戶呢~”“您損失的那三分之二收益，
就是這樣劃走的哦~”“這是我的公司！我的收益！憑什么分給那些打工的？
”我氣得渾身發(fā)抖，聲音都變了調(diào)。“親親~”客服的聲音帶著一絲程式化的同情，
“您是不是沒仔細看合同補充細則呢？上面白紙黑字寫明了，
企業(yè)主的工作時長需與員工標準保持一致，
有公司收益哦~”“否則就會觸發(fā)這個公平調(diào)節(jié)機制呢~”7客服的話讓我眼前一黑又一黑，
我手忙腳亂地翻出那份合同，哆嗦著手指找到客服說的那條補充細則。白紙黑字，鐵證如山。
一股腥甜涌上我的喉頭。求生本能讓我狠狠掐住自己的人中，指甲幾乎嵌進肉里，
才勉強把那股暈厥感壓下去，沒當(dāng)場背過氣去。
目光掃回手機屏幕上那縮水得可憐巴巴的收益數(shù)字，一股邪火混合著懊悔，
猛地沖上我的頭頂?！敖心阖?！叫你瞎！”我恨得咬牙切齒，左右開弓，
啪啪啪狠狠抽了自己幾個清脆響亮的耳光。臉頰火辣辣地疼，
卻遠不及心口被剜掉的那塊肉疼。“親親~請問還有什么可以幫您嗎？
”客服那甜膩得令人作嘔的聲音又從聽筒里飄出來。我用盡全身力氣把手機砸向地面。
世界剛清凈一秒，工作群的消息提示音卻像催命符一樣瘋狂炸響。滿屏刺眼的艾特，
我點開一看，內(nèi)容更是字字誅心?！巴劾习澹∧媸腔钇兴_啊，這個月工資加補償金，
比我三個月工資都多。我做夢都笑醒了。”“天哪老板！您簡直是天使下凡！
居然還心疼我們加班辛苦，額外給這么大筆補償?！薄皢鑶鑶枥习逦义e了！
我之前不該背地里罵你周扒皮的！從今以后你就是我親哥！”每一條感恩戴德的消息，
都像一把淬了毒的鈍刀子，在我心窩里反復(fù)地捅。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我腦子里咆哮：讓他們還回來！立刻！馬上！那都是我的錢！我的別墅錢！
可合同上那冰冷的條款，像枷鎖一樣套在我脖子上。錢更是早進了他們的口袋，換做是我，
死也不會吐出來。我只能顫抖著手指，在群里敲下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