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三尺，轉瞬即至，但這枚暗器終究還是偏了準頭。
蘇軒松開手，抬臂避開那枚鋼針，婠婠跌落在地，身體如同脫力的泥團，軟弱無力。
仰望著漆黑的天幕，急促地呼吸著空氣，冰冷的雨滴落在臉上。
刺骨的寒意鉆入骨髓，提醒她——她還活著，還沒有死。
“打了小的，來了老的?！?/p>
蘇軒冷笑，目光掃向遠處的雨夜，那里一片昏暗，只有淅瀝的雨聲回蕩。
雨水順著婠婠的臉頰滑落，她抬眼望去，一道身影從黑夜中走出。
那人身披斗笠、面覆輕紗，身著長袍，可她卻再熟悉不過。
“師傅?！?/p>
婠婠眼含激動。
誰又真的愿意死呢？尤其如她這般的天之驕女。
唯有活下來，才有希望，才有未來，才有洗刷今日恥辱的機會。
“想找我報仇？”
蘇軒冷冷瞥了她一眼：“你還真以為今晚能毫發(fā)無傷地離開？”
“別得意，我?guī)煾祦砹??！?/p>
婠婠咬牙切齒：“若不將你碎尸萬段，難解我心頭之恨。”
那人影未曾開口，卻在距蘇軒十丈之外停步，雖隔著面紗，兩人卻目光交匯。
“呼呼”
“呼呼”
狂風驟起，夾雜著雨幕，從二人之間席卷而起，沖天而上。
……
對面的身影
蘇軒從未見過。
但既然是婠婠的師父。
那身份便已呼之欲出。
九州魔道巨頭，陰癸宗宗主，
陰后祝玉研。
名震天下的梟雄人物。
這是蘇軒第一次與祝玉研相見，
也是他首次直面如此級別的強者。
兩道身影佇立于長街之上，頭頂是沉沉夜幕，周身風雨如晦。
強！
祝玉研給蘇軒帶來的壓迫感前所未見，恐怕她的修為，猶在苦禪寺那位老僧之上。
至于與那位獨臂老劍神相比，或許仍稍遜一籌。
從她出手救下婠婠那一刻起，蘇軒便知道，自己若想強行殺她，必會付出慘重代價。
不值得。
非常不值得。
因此，他現在將全部心神都鎖定在那位陰后身上，體內的氣血隱隱翻騰。
胸中戰(zhàn)意如潮水般洶涌。
金剛混元真氣自丹田奔涌而出，貫通四肢百脈，奔騰如洪流，勢不可擋。
“轟隆隆”
“轟隆隆”
真氣自體內竅穴沖出，帶起狂風暴雨，傾瀉的雨幕竟被逆轉沖天。
青衫獵獵作響，他負手而立，目光如炬，連虛空都似在顫抖，空氣在他面前泛起一圈圈漣漪。
“聞名不如親見。”
片刻后，他淡淡開口：“陰后果真不愧為當世頂尖強者?！?/p>
話鋒一轉，他瞇起雙眼：“但我這尚儒客棧，可不是你隨心所欲來去的地方?！?/p>
祝玉研未語，但藏在面紗后的雙眸，透出刺骨寒意。
她以女子之身踏足江湖，在魔門中崛起，成為陰癸宗宗主，穩(wěn)坐魔道第一人之位。
心狠手辣，手段凌厲，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正魔兩道諸多高手皆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間。
而今夜，
她的得意弟子險些命喪于此，死在蘇軒手下，無疑是在她臉上狠狠扇了一記耳光。
對方明知婠婠身份，仍敢如此肆意妄為，顯然是不將她這位陰后放在眼中。
她的眼神如同萬年寒冰，令人心神戰(zhàn)栗。
“傷我愛徒，此罪當誅?！?/p>
祝玉研聲音低沉。
剎那間，一股恐怖的氣勢升騰而起，冰冷的殺意如海嘯般爆發(fā)，鋪天蓋地朝蘇軒席卷而來。
“少說廢話。”
蘇軒臉色越發(fā)冷冽，催動全身修為，凌厲的劍勢破體而出，席卷四周。
長街上。
兩股截然不同的氣息轟然碰撞，空氣震顫，雨幕翻騰，仿佛被這股力量逆轉，這般威勢，實在驚世駭俗。
蘇軒身形筆直如松，靜若磐石，又似一柄出鞘的利刃，鋒芒畢露。
腳下青磚寸寸碎裂，蛛網般的裂痕迅速蔓延開來。
“這老妖婆，果然厲害得驚人。”
蘇軒心中暗道。
他的劍勢雖凌厲，卻已被祝玉研的氣勢所壓制，后者內力深厚，如江河奔涌，連綿不絕。
宛如堅不可摧的堡壘。
“動手！”
若繼續(xù)這般僵持，遲早落入下風，索性打破僵局，他大喝一聲。
滾滾內力激蕩，如龍吟虎嘯，震蕩四方。
“嗡嗡嗡——”
“嗡嗡嗡——”
“嗡嗡嗡——”
長街之上，一滴滴雨水開始震顫，隨后在劍勢牽引下緩緩升空。
轉眼之間。
十丈之內，密密麻麻的水珠漂浮在空中，層層疊疊，晶瑩剔透。
每一滴水珠，都蘊藏著銳利無匹的劍意。
“轟！”
劍意暴起，頃刻間，萬千水滴如暴雨傾瀉，直撲祝玉研。
一滴水珠，便可穿透金石，輕易斬殺一位先天境高手。
而此刻的萬千水珠，便是萬千道劍氣。
“砰砰砰——”
祝玉研周身浮現無形罡氣，水珠狂轟而下，卻無法撼動她分毫。
“越來越有趣了。”
蘇軒大笑，心念一動，水珠紛紛匯聚，凝成一道浩蕩水河，將祝玉研徹底吞沒。
“砰！”
祝玉研一步踏出，如履實地，天魔真氣運轉，虛幻縹緲，一步一影。
一襲裙帶翻飛，挾萬鈞之力，如破山之劍，直指蘇軒。
同是天魔功，祝玉研施展出來，與婠婠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撕裂空氣，裹挾著天魔真氣，配合精妙步伐，留下道道幻影。
裙帶時而彎曲，時而筆直，剛如利刃，柔似流水，似有形而實無形。
兩卷天魔絲，瞬息封住蘇軒四面八方，令他進退維谷。
蘇軒神色未變，雙手探出，結爪印，扣向天魔絲，五指合攏，勁力反震而回。
他再加兩分真氣，卻見祝玉研雙掌一引，真氣注入絲帶之中。
絲帶頓時掙脫束縛，反撲而出，直取蘇軒中宮。
“咚！”
輕柔的絲帶落在他胸口，卻瞬間爆發(fā)出千鈞之力，剛柔并濟，堪稱絕殺。
如鐘鼓齊鳴，又如金鐵交擊。
這一擊之下。
蘇軒連退三步，才穩(wěn)住身形，衣衫破裂，胸口肌膚金光黯淡，泛起一片暗紅。
“嘶……這老妖婆的手段果然狠辣。”
蘇軒咧嘴冷笑。
祝玉研見狀，心中微訝，她清楚方才那一擊的力道。
哪怕是一座石碑也會被擊碎，卻只在蘇軒身上留下一道紅痕。
“好強的肉身，有點像佛門的金鐘罩?！?/p>
祝玉研搖頭，“可就算是金鐘罩大成，也不該有如此玄機?！?/p>
她輕啟朱唇：“小子，你是佛門傳人？”
幾番交手，她愈發(fā)覺得蘇軒古怪，所學駁雜，卻又精深。
拳腳掌指擒拿輕功，兼有佛、儒、道三家之影。
“關你屁事?！?/p>
蘇軒嗤笑一聲，運轉真氣，調理傷勢，不過幾息，胸口淤血已去大半。
此刻他不敢再有半分輕敵，必須全神貫注。
與陰后對敵，稍有不慎，便是死路一條，不是逞強的時候。
兩根絲帶再度襲來，蘇軒騰空而起，腳下青磚炸裂，留下兩個三尺深坑。
他落于客棧門前，神情凝重。
……
長街上。
夜雨如瀑。
天魔亂舞。
裙帶翻飛。
祝玉研足不點地，素手輕揚，掌印如影隨形，直撲蘇軒。
掌風未至，勁氣已先到。
一根根天魔絲悄無聲息地撕裂空氣。
玉手雖柔，卻蘊含莫大威能，舉手投足，皆引動天地異象。
先天之后，尚有四境：金剛、指玄、天象、陸地神仙。
前三境分別對應三教：
佛門稱金剛，道門為指玄，儒門是天象，三教各據其一，無分高下。
而三教之外的修行者，則是按部就班地進階。
先修成金剛之體，再踏入指玄之境，最終邁入天象之列。
此刻。
陰后祝玉妍所施展的，正是天象境，也可稱為大宗師之境。
屈指之間，便可引動天地之力，加持己身。
借天地之勢，鎮(zhèn)壓眾生。
因此，與她正面硬拼氣勢，蘇軒必定吃虧。
用自己的短處去攻擊對方的長處，那是傻子才會做的事。
祝玉妍這一掌，氣勢磅礴，伴有風雨相隨，將天地之勢凝聚于掌中，頗有翻轉乾坤之威。
蘇軒不退反進，右手探出，同樣結掌印，催動混元真氣，施展碎金掌。
“轟！”
兩道絕強的掌勁在街道上激烈碰撞，混元真氣咆哮而出，天魔真氣橫掃四周。
祝玉妍的掌勁壓下，意在鎮(zhèn)壓對手，借天地之勢為己用。
面紗之下，那雙美眸冰冷無情。
蘇軒毫不畏懼，舉掌迎擊，體內氣血催動至極限，真氣從丹田奔涌而出，
貫穿全身經脈，凝聚于掌心，全身氣血沸騰，衣衫獵獵鼓動。
真氣從竅穴與毛孔中噴涌而出。
九重金鐘罩與金剛混元功同時運轉，原本挺拔的身軀，仿佛在無形之中再度拔高幾分。
口中吐出一口滾燙的氣息，如龍似象，渾身肌肉緊繃，宛若虬龍盤繞。
任那天地之勢壓身，也無法令他后退半步。
任他四方風雨驟起。
我自巍然不動如山。
寒霜夜雨從天而降。
古木青松屹立不倒。
掌勁橫推，渾厚的真氣瞬間爆發(fā)，如猛虎怒吼，肉眼可見的氣浪層層擴散，
掀起一陣陣驚濤駭浪般的波動。
兩掌相交，夜空中驟然響起驚雷，霹靂回蕩。
祝玉妍美眸中閃過一絲詫異。
自己全力一擊，竟未能將此人震退半步。
一條條天魔絲帶裹挾著強橫真氣，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直取蘇軒。
“滾！”
他頭也不回，左手猛然拍向虛空，可怕氣勁順勢擴散而出。
“砰砰砰！”
一條條天蠶絲織就的裙帶紛紛斷裂，化作點點輕雨沖天而起，旋即被傾瀉而下的雨幕吞沒，歸于大地。
“轟！”
兩人同時加大真氣輸出，強橫的氣勁一波接一波，天魔真氣與混元真氣激烈碰撞。
波及整條長街，飛沙走石，一塊塊青磚騰空而起，繼而碎裂。
“轟轟轟！”
蘇軒與祝玉妍同時被震退，不過蘇軒多退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