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順著額角滑落,也顧不上擦。
但看著展示柜里的東西一點點減少,聽著顧客們拿到東西后滿足的贊嘆聲。
一種久違的、實實在在的成就感,充盈了全身。
疲憊,但充滿力量。
“甜覓”店里,林菲透過玻璃窗看著外面逐漸聚集的人氣,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笑,轉(zhuǎn)身去招呼她自己的客人了。
第一天試水,我們準備的東西不算多。
不到兩小時,所有小甜點銷售一空。
關窗,打烊。
我和阿玲癱坐在小作坊的地上,背靠著冰柜,累得不想動彈。
但看著空空的展示柜和收銀盒里零散的紙幣硬幣。
我們倆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童愿姐!我們成功了!” 阿玲興奮地小聲喊。
“嗯!” 我用力點頭,笑容發(fā)自內(nèi)心。
清點收入。
營業(yè)額:687元。
扣除原料成本(林菲堅持按她的拿貨價算給我)和給阿玲的當日兼職費。
凈賺:215元。
不多。
甚至不夠買童薇薇一支口紅。
但這是我靠自己的雙手,干干凈凈,一分一厘掙來的。
是我新生的第一天。
我緊緊攥著那幾張帶著油墨味的鈔票。
感覺它們滾燙。
日子在忙碌中飛速滑過。
“愿醒”的口碑,像投入湖面的漣漪,在大學城里慢慢擴散開來。
“甜覓”旁邊那家小窗口的泡芙奶油超足!
那家的抹茶麻薯絕了!不甜不膩!
水果撻的水果超新鮮!還每天不一樣!
價格也良心!
我和阿玲配合得越來越默契。
我負責研發(fā)和核心制作(泡芙皮、麻薯皮、撻皮、核心餡料),阿玲負責輔助、裝飾、售賣和打烊后的清潔。
產(chǎn)品線也逐漸豐富起來。
增加了巧克力脆皮泡芙、芋泥肉松麻薯、芒果椰奶凍杯…
根據(jù)時令水果調(diào)整撻的種類。
還推出了小小的四拼/六拼禮盒裝,方便學生買來當小禮物或者宿舍分享。
生意一天比一天好。
小小的窗口,每天傍晚排起的小隊越來越長。
收入也從最初的每天兩三百,穩(wěn)步增長到五六百,周末和節(jié)日甚至能破千。
我把每一筆收入都仔細記錄下來。
除了支付阿玲的工資(我堅持按市場價給她,不能總占林菲便宜)、補充原料,剩下的每一分錢,我都存了起來。
目標明確:還債。
雖然距離三十萬還很遙遠。
但看著那個數(shù)字一點點增加,就像在黑暗中鑿壁,終于透進了一絲微弱但真實的光。
身體在忙碌中反而越發(fā)結實。
臉色紅潤了,胳膊也有勁了。
林菲說我眼里有光了。
這天晚上,打烊后。
我正在小作坊里清洗工具,核算今天的賬目。
手機響了。
是一個本地的固定號碼。
我擦干手,接通。
“喂,您好?”
“請問是童愿女士嗎?” 一個客氣但公式化的男聲傳來。
“我是。您哪位?”
“我是XX區(qū)人民法院訴調(diào)對接中心的調(diào)解員,姓陳。關于您與XX銀行信用卡糾紛一案,對方已向我院提起訴訟,并申請了訴前調(diào)解。您看您明天上午十點,方便來一趟我們中心嗎?”
法院?
調(diào)解?
我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收緊。
該來的,總會來。
“好的,陳調(diào)解員。地址麻煩發(fā)我一下,我會準時到?!?我的聲音平靜無波。
“好的。稍后短信發(fā)給您。請攜帶好本人身份證件?!?/p>
電話掛斷。
我看著手機屏幕暗下去。
該面對了。
第二天上午九點五十。
我準時出現(xiàn)在區(qū)法院訴調(diào)對接中心門口。
穿著最簡單干凈的白襯衫和牛仔褲,頭發(fā)扎成利落的馬尾。
沒化妝,但氣色很好。
調(diào)解室不大。
一張長桌。
一邊坐著銀行的代理律師,一個穿著西裝、面無表情的年輕男人。
另一邊,空著,是留給我的。
調(diào)解員陳老師坐在中間,四十多歲,看起來比較和善。
我走進去,拉開椅子坐下。
“童女士你好,我是調(diào)解員陳明?!?陳老師點點頭,然后看向銀行律師,“王律師,這位就是被申請人童愿。”
王律師推了推眼鏡,目光銳利地掃過我,沒有任何寒暄,直接打開文件夾:“童女士,你在我行的信用卡,截至今日,欠款本金、利息、滯納金合計人民幣捌萬柒仟陸佰伍拾肆元叁角貳分(¥87,654.32)。經(jīng)多次催收無果,我行依法提起訴訟。訴前調(diào)解階段,希望你能拿出一個切實可行的還款方案。”
他的語速很快,帶著一種職業(yè)化的冰冷壓力。
陳老師看向我,語氣溫和些:“童女士,王律師陳述的情況屬實嗎?對于這筆債務,你有什么想法?有沒有還款的意愿和計劃?”
我抬起頭,沒有看王律師,而是看向陳老師。
“陳老師,情況屬實。債務我認。” 我的聲音清晰穩(wěn)定,“還款的意愿,我有。計劃,也有。”
王律師似乎有些意外,眉頭微挑。
陳老師則鼓勵地點點頭:“好,你說說看?!?/p>
我打開隨身帶來的一個普通文件夾,從里面抽出幾張紙。
一張是打印的我的銀行流水(新卡,只記錄“愿醒”的收入)。
一張是我手寫的、詳細的《分期還款計劃書》。
還有一張是《收入證明及擔保意向書》(林菲簽了字,蓋了“甜覓”的章)。
我把《分期還款計劃書》推到桌子中間。
“這是我的還款計劃?;谖夷壳暗膶嶋H收入能力?!?/p>
“每月15號,固定還款人民幣叁仟元(¥3,000.00)。”
“持續(xù)還款。直至本息還清。”
“我的收入來源是自主經(jīng)營的小生意,收入證明在這里?!?我把銀行流水和收入證明也推過去。
“另外,我的合伙人林菲女士,愿意為我提供擔保,擔保書在這里。”
王律師拿起那幾份文件,快速翻閱著。
他的目光在銀行流水上停留了一會兒(上面清晰地顯示著“愿醒”每日不算多但穩(wěn)定的入賬),又在林菲簽字的擔保書上停頓了一下。
他抬起頭,再次看向我,眼神里的審視和冰冷褪去了一些,多了一絲探究。
“每月三千?” 他開口,語氣依舊沒什么溫度,“童女士,根據(jù)我們的計算,按照這個還款速度,加上利息,你需要超過三年才能還清。時間跨度太長,風險不可控。”
“這是我能承受的極限?!?我平靜地回視他,“我的生意剛起步,需要周轉(zhuǎn)資金。三千,是我在保證基本生活和生意運轉(zhuǎn)前提下,能拿出的全部。而且,我有擔保人。”
我指了指那份擔保書:“林菲女士的蛋糕店‘甜覓’在大學城經(jīng)營多年,口碑和盈利狀況良好。如果我有任何一期逾期未還,她名下的店鋪資產(chǎn)可以優(yōu)先用于清償。”
王律師沒說話,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著,似乎在權衡。
陳老師適時開口:“王律師,童女士的態(tài)度還是很積極的。她認賬,也有明確的還款計劃和擔保。每月三千,雖然慢,但穩(wěn)定。比起強制執(zhí)行一個目前明顯沒有大額資產(chǎn)的人,導致賬款徹底成為壞賬,一個有擔保的分期計劃,對貴行來說,風險是不是更可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