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老子來了,也得講這個理!”
陸風這話,跟塊大石頭似的,砸進了院里這潭死水里頭。
激起的,不是漣漪,是滔天巨浪。
院子里頭,鴉雀無聲。
那幫瞧熱鬧的街坊,這會兒大氣兒都不敢喘一口。
他們看陸風的眼神,已經從最開始的同情、驚訝,變成了現在的敬畏,甚至是……恐懼。
這小子,是真豁得出去??!
連聾老太的面子都敢當眾踩在腳底下,還有什么是他不敢干的?
易中海的胸口,跟個破風箱似的,呼哧呼哧地劇烈起伏著。
他死死地盯著陸風,那眼神,恨不得在他身上剜下兩塊肉來。
可他不敢再吼了。
因為他發(fā)現,自個兒那些個“大道理”,在陸風這油鹽不進的滾刀肉面前,屁用不頂。
說得越多,錯得越多,丟人丟得越大。
而站在一旁的聾老太,那張老臉,已經徹底沒了血色。
她拄著拐杖的手,抖得跟秋風里的落葉似的。
“不配……”
“不配……”
這兩個字,就像是魔音貫耳,在她腦子里頭來回地沖撞。
她在這院里當了幾十年的老佛爺,受盡了尊敬和吹捧,什么時候受過這個?
她心里清楚,今天,她是真栽了。
栽在一個她從來沒瞧上過眼的半大小子手里。
她那雙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只有人精才有的陰狠和決斷。
她悄悄地,用那只干枯的手,在攙著她的一大媽劉翠琴胳膊上,使勁掐了一下。
然后,給了她一個幾不可察的眼神。
劉翠琴跟了易中海大半輩子,這點眼力見兒還是有的。
她立刻就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
院里解決不了,那就找院外的!
找官面上的人來!
她沒吭聲,松開扶著老太太的手,悄沒聲兒地往后退。
貓著腰,跟個做賊的似的,一點點蹭出了人群。
然后,一轉身,腳底下跟抹了油一樣,急匆匆地就奔著院子大門口去了。
她這番小動作,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
可陸風那雙眼睛,跟鷹似的,早就把這一切瞧得是清清楚楚。
他心里頭“呵”了一聲。
搬救兵去了。
這老虔婆,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
去哪兒?用腳指頭想都知道。
肯定是去居委會,請那位和稀泥的一把好手,王主任!
人送外號,“捂蓋王”。
甭管多大的事兒,到了他那兒,就是往下壓,往下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主打一個“穩(wěn)定壓倒一切”。
陸風心里頭的小算盤,打得噼啪響。
他抬眼瞧了瞧腦海里那個只有自個兒能看見的倒計時。
【抵達倒計時:14分32秒……】
時間還富裕得很。
這四合院,離居委會不遠,腿腳快點兒,一來一回,十分鐘頂天了。
正好。
等那“捂蓋王”來了,把這潭水攪和得更渾一點。
然后,李云龍再閃亮登場。
那場面……嘖嘖。
陸風心里頭都快笑出聲了,這可比看電影過癮多了。
易中海當然不知道陸風心里頭在盤算什么。
但他瞧見自個兒媳婦兒溜了,心里頭也就有了底。
救兵,在路上了。
那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拖住陸風,穩(wěn)住他,不能讓他真撒丫子跑去派出所。
易中海深吸了一口氣,臉上那股子暴怒和僵硬,跟變臉似的,瞬間就化開了。
他又換上了一副語重心長,推心置腹的模樣。
“陸風啊。”
“你看看你,你看看我,咱們這叫什么事兒啊?!?/p>
“一大爺剛才,是真急了,說話聲音大了點,態(tài)度也不好?!?/p>
“我在這兒,給你賠個不是?!?/p>
說著,他竟然真的對著陸風,微微欠了欠身子。
“嘩——”
院子里一片嘩然。
一大爺,竟然給陸風道歉了?
這可是開天辟地頭一回?。?/p>
傻柱都看傻了,張著嘴,半天沒合上。
“陸風,你看,一大爺都給你道歉了。”
易中海直起身子,臉上帶著“和煦”的微笑。
“這事兒,咱們就各退一步,海闊天空,行不行?”
“傻柱那兒,我讓他回去好好反省。”
“你呢,也給老太太陪個不是,就說你剛才說話沖了點兒?!?/p>
“老太太都這么大歲數了,你就當是尊老了,???”
“今天這事兒,就這么過去了,咱們院里,還跟以前一樣,和和睦睦的,多好。”
易中中這番話,說得那叫一個“大度”,那叫一個“通情達理”。
典型的以退為進。
我道歉了,你再不依不饒,那就是你的不對了。
不少街坊聽了,都暗暗點頭。
覺得一大爺這處理,夠可以的了,給足了陸風面子。
陸風心里頭直樂。
演。
接著演。
老狐貍,不就是想拖時間嗎?
行。
我陪你拖。
“一大爺,您這話說得,我可有點兒聽不明白了。”
陸風揣著明白裝糊涂。
“您是您,他是他?!?/p>
“您給我道歉,我接著。”
“可傻柱打人這事兒,跟您道歉,有什么關系?”
“還有,我為什么要給聾老太道歉?”
“我說的,句句是實話,我沒錯,我憑什么道歉?”
“街坊鄰居們,你們都給評評理!”
陸風把手一攤,轉向了院里那幫看熱鬧的人。
“是不是這個理兒?”
這一下,可算是把球踢給了那兩位一直沒怎么吱聲的“大爺”。
二大爺劉海中,早就憋不住了。
他清了清嗓子,端著個官架子,往前走了兩步。
“咳咳!”
“關于今天這個事呢,我覺得,還是要本著團結友愛,顧全大局的原則來處理?!?/p>
他說話拿腔拿調,跟廠里開大會作報告似的。
“一大爺,作為我們院里的領導核心,已經做出了表率,主動承認了錯誤,這個態(tài)度,是值得肯定的?!?/p>
“陸風呢,你是個年輕人,年輕人有火氣,可以理解。”
“但是,凡事不能太過激,要懂得尊重領導,尊重長輩?!?/p>
“依我看,這件事,主要矛盾,還是在溝通上?!?/p>
“雙方都有責任,各打五十大板!”
“陸風,你給老太太道個歉,傻柱,你也表示一下。”
“這件事,就在我們院內部解決,不要再擴大化,影響我們整個大院的聲譽!”
劉海中這一番話,說了跟沒說一樣,全是官話套話。
但那屁股坐哪兒,明眼人一聽就明白。
還是向著易中海。
他話音剛落,閻埠貴,端著他的大茶缸子,也溜達了過來。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后面,那雙眼睛里全是算計。
“哎,我說兩句啊?!?/p>
“這事兒呢,鬧到這個地步,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去派出所,那是最下策,對誰都沒好處,耽誤工夫,還影響工作。”
“但是呢,陸風說的這十五塊錢,確實是個問題?!?/p>
閻埠貴咂了咂嘴,好像在替陸風心疼錢。
“十五塊錢,不少了。能買幾十斤棒子面,能讓一家人吃小半個月呢?!?/p>
“傻柱你這一拳頭下去,要是真把人打壞了,別說十五塊,五十塊都打不住?!?/p>
“所以啊,我覺得,賠錢,是應該的。”
“但是呢,十五塊,是有點兒多。”
“我看啊,不如這樣,取個中間數,傻柱,你賠個五塊錢,意思意思。”
“再買二斤水果,給陸風送過去,當是賠禮?!?/p>
“然后你再給陸風道個歉?!?/p>
“陸風呢,你也別揪著老太太不放了,畢竟是長輩?!?/p>
“大家握手言和,這事兒,不就結了嗎?”
閻老西兒這番話,聽著像是在主持公道,里里外外,全是他那點兒小算盤。
既賣了陸風一個人情,又沒得罪易中海,還顯出了他比劉海中會辦事。
一箭三雕。
院子里頭,議論紛紛,說什么的都有。
易中海聽著閻埠貴的話,眉頭皺了皺,但沒反駁。
賠五塊錢,總比賠十五塊強,也比去派出所強。
他把目光投向了陸風,等著他表態(tài)。
在他看來,這已經是最好的臺階了。
陸風要是再不下來,那就是給臉不要臉。
可陸風,只是瞧著他們,嘴角掛著一抹誰也看不懂的笑。
他在等。
等那個“捂蓋王”的到來。
也在等,那個能把這四合院的天,給徹底捅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