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我一直是謝云錚的羽毛球混雙搭檔。后來上了同一所大學，
我們又聯(lián)手斬獲無數(shù)獎牌。可最后一屆大學生聯(lián)賽開賽前夕，他高調(diào)宣布，
今后由新來的學妹做他的新搭檔。蟬聯(lián)三屆冠軍，又身為隊長的他意氣風發(fā)，
滿眼都是對另一個人的欣賞和愛意。卻在人后冷冰冰地宣告了我的生涯：「顧翡，
你年紀大了，轉(zhuǎn)戰(zhàn)幕后吧，去做隊里的陪練?！刮业皖^扯了扯嘴角。一分鐘前，
隔壁 P 大校隊隊長剛給我發(fā)來消息：「我們校隊正好缺一個女戰(zhàn)將，要不要考慮一下？」
1全國大學生聯(lián)賽開賽的前一個月，報名截止。我去學院辦公室交保研材料，
才從輔導(dǎo)員那里知道，報名表上并沒有我的名字。「韓老師，會不會是弄錯了？」「怎么會？
這是謝云錚親自送來的?！箤?dǎo)員頭也沒抬，篤定道。我攥著名單看了又看，
手心汗浸濕了紙角?；祀p那一欄赫然寫著——謝云錚、王婧珊。
或許是和謝云錚的名字并列久了，我一時間有些難以置信，決定去問他。訓(xùn)練場上，
王婧珊累得氣喘吁吁。謝云錚笑著為她擰開運動飲料，語氣溫柔：「沒事，珊珊，
你不用這么辛苦訓(xùn)練的?！缸o好網(wǎng)前就行，剩下的我來扛?！?/p>
可他從前對我不是這樣說的——「顧翡，前后場的技術(shù)都要練，別總依賴我?！埂覆椒ミ~大，
這樣銜接才快?！埂敢⒁廨啌Q，發(fā)覺我體力不支就趕緊補后場。」我曾以為他是完美主義，
才對我要求嚴格。原來，是這么多年念念不忘的人，和我不一樣。
我在謝云錚的錢包里見過她的照片。他們曾在一個暑期訓(xùn)練營，做過短時間的搭檔。
只是王婧珊比他小三歲。直到今年才考到 Q 大，來到謝云錚身邊。她剛加入校隊時，
有人議論說：「王婧珊打得不錯，但比翡姐還是差了點?！孤勓运ⅠR紅了眼眶。
「顧翡姐姐，這下你開心了吧?！改忝刻炷敲葱量嘤?xùn)練，不就是怕我取代你的位置嗎？」
謝云錚也護著她：「珊珊年紀小，阿翡你不要針對她。」可我只是想握緊手里的球拍，
打好每一顆球而已。隊友看到我熱情招呼：「翡姐，上場一起打啊，在這站著干嘛？」
謝云錚這才察覺我的存在，不自覺地摸了摸鼻子。「那個……顧翡，你來了也好。
「大家都過來，我宣布一件事，今后就由王婧姍和我組成搭檔，打這次聯(lián)賽的混雙?！?/p>
隊友們有些驚訝，但也都沒說什么。待眾人散后，他避開我的眼神，冷聲道：「顧翡，
你年紀也大了，轉(zhuǎn)幕后吧，隊里會給你留一個陪練的位置?！干荷河悬c自尊心有點強，
因為你，總跟我鬧脾氣呢。」我垂下眼睫，低聲問：「你知不知道，這場比賽對我很重要？
「我每打贏一局，都是在給奶奶續(xù)命?！拱雮€月前，奶奶摔了一跤，進了 ICU。
十天的住院費就能耗盡一場普通比賽的獎金。后續(xù)想要痊愈，還需大筆的手術(shù)和治療費用。
我已經(jīng)有些捉襟見肘了。而聯(lián)賽冠軍獎金是三十萬，有了這筆錢，奶奶的病就有希望。
謝云錚一愣，顯然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喉結(jié)滾動，他語氣有些猶豫：「你缺多少？
要是三五萬還好說，我借你?！埂覆挥昧??！刮覔u頭轉(zhuǎn)身。沒記錯的話，
前幾周王婧姍還在朋友圈曬了所謂的重逢禮物——VCA 的四葉草項鏈。
價碼同樣是三五萬。金錢確實不能衡量一切。但它有時候又明確地分割開溫柔與殘酷的邊界。
2口袋里的手機一直在震動。是 P 大的校隊隊長厲靳銘?！缚疾豢紤]保研來我們學校？
P 大比 Q 大也不差?！埂钢饕切ｊ犎眰€女戰(zhàn)將，我得承認，隊里覬覦你很久了?！?/p>
揉了揉眉心，我問：「健將級運動員去你們學校的話，獎學金多少？」
他回復(fù)很快：「二十萬?！冈趺磫栠@個？」我不愿跟他多說私事。咬咬牙，
轉(zhuǎn)頭又跑了一趟學院辦公室，將不久前交出去的保研材料取回修改。拿出手機，
給厲靳銘回了個簡短的——「好。」他的回答透露著雀躍：「那我這就去交報名表?。 ?/p>
想來再過一個月，保研擬錄取就完成了。那時我代表 P 大出戰(zhàn)，也無可非議。
只是眼前這一個月的陪練怕是逃不過。訓(xùn)練計劃表很快張貼在館里。我不僅要陪王婧姍練，
還要負責替補女隊員蘇圓圓。再加上體能訓(xùn)練和戰(zhàn)術(shù)研究。一天下來，日程比教練還滿。
幸虧大四沒什么課。蘇圓圓為我抱不平：「翡姐，本來我的陪練是要從校外請的。
「也不知道這個王婧姍給謝學長灌了什么迷魂藥，要讓你一天練滿八小時。
「這樣下去身體怎么吃得消??？」謝云錚家里是校隊最大的贊助商，
他有左右人員安排的資格。我笑笑沒說話。訓(xùn)練隊走廊的燈總壞，蘇圓圓怕黑。
她攥著我的手又說：「翡姐，你的手比不纏膠的木柄還粗糙?！?/p>
我輕描淡寫道：「打得多了就這樣。」「難怪我總坐替補席，還是不如翡姐你刻苦……」
可一想到我現(xiàn)在連替補都不如，她又訕訕閉嘴。尷尬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墻之隔，
做同樣動作的還有謝云錚。他輕拍著王婧姍的肩膀，溫聲安慰。
「BBS 上都是些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你別放在心上?！冈谖倚睦锬憔褪亲詈玫模?/p>
沒有人能和你相比?！?謝云錚臨陣換將的事在校內(nèi) BBS 上引起熱議。
點贊最多的評論幾乎是一邊倒?！疚倚：貌蝗菀走B續(xù)三年衛(wèi)冕冠軍，
這時候換人是不是太草率了？】【就是，還借口說什么顧翡年紀大了，人家怎么也是個健將。
】【王婧姍不過是個國二，聯(lián)賽高手如云，怎么謝云錚以為自己能帶飛？
】大概是王婧姍看到了這些，才覺得傷心難堪。見到我來，謝云錚瞇了瞇眼，伸手招呼。
「顧翡，來，陪婧姍打一局。」陪練沒資格說不。我點點頭，拿起球拍上場。
王婧姍偏頭看了我一會兒，又對著謝云錚撒嬌：「阿錚哥哥，顧翡姐姐太厲害了，
我自己有些吃力?！覆蝗缭蹅円黄穑俊怪x云錚只猶豫了一瞬，隨即笑著點頭?！负?，聽你的。
」他站到了我的對面。最遠不過三米的距離，卻像是隔了天塹。從五歲開始，
就一直并肩作戰(zhàn)的兩個人。此刻被一道網(wǎng)劃出了楚河漢界。隔著網(wǎng)架，
我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機械地揮動手臂，發(fā)球。一個簡單的發(fā)接發(fā)回合，
我不過是吊了兩個小球。王婧姍不知為何有些不專心，沒有及時在網(wǎng)前站穩(wěn)。
羽球擦著她的手臂落在地上。她跺了跺腳，咬著下唇看向謝云錚，滿眼委屈。
謝云錚神色十分不耐：「顧翡，你的弧線得送到別人的球拍上！」
「你不知道陪練是干什么的嗎？」我沉默抿唇。我知道。所謂陪練，不過是把青春剪碎了，
又一片一片貼在別人戰(zhàn)袍上。其實不只陪練。和謝云錚搭檔也是極耗神的一件事。
他的每一次高光出手都需要有人兜底。在他高高躍起扣殺之前。是我像個不知疲倦的陀螺，
在網(wǎng)前織起一張密不透風的防守網(wǎng)。謝云錚只需要在后場伺機而動。
等待我為他創(chuàng)造的每一個殺球機會。每當他得分后振臂高呼，觀眾席的掌聲和吶喊都屬于他。
而我只是默默退回場地，準備迎接下一次的極限救球。防守沒有進攻看起來霸氣凌厲。
大家都說取勝是他的功勞?？蓜e人不知道，難道謝云錚會不知道嗎？
那些他通向榮耀的墊腳石，都是我用傷痛筑起的防線。他比誰都清楚。他只是習慣了，
所以理所當然。這樣想著，我送出去的球便帶了力道。4其實按照王婧姍的水平，
她是能接住的。可她偏偏在原地站樁，不肯挪動腳步。因為她接不住的球，
謝云錚會幫她救起來。漸漸地，謝云錚也打出了火氣。打過來的球又快又凌厲，
還不斷調(diào)整落點。男女運動員在體力上本就有差距。而我正值生理期。小腹冰涼，隱隱作痛。
他是知道的，從前都是他提前準備好紅糖燕窩。如果遇上比賽，
還會在休息的片刻及時為我蓋上毯子保暖。但是現(xiàn)在為了馴服我這個不聽話的陪練。
他使出了十足的耐心。我咬著牙同他對抗。手膠已經(jīng)卷起了邊，磨得虎口處有些開裂。
汗水混著血水在球拍握柄上蜿蜒。生理期帶來的鈍痛與虎口撕裂的銳痛在神經(jīng)里絞成亂麻。
球頭撞在網(wǎng)線上砰砰作響，像心跳。對面的謝云錚刻意將球壓向邊線。
白色羽箭擦著我發(fā)顫的指尖掠過時，王婧姍笑著拍手鼓掌?！赴㈠P好棒！」
第七個滾網(wǎng)球落地。我單膝跪在塑膠地上。運動鞋與地面摩擦發(fā)出短暫刺耳的聲響。
像是某種困獸的嗚咽。我垂眸看著滲進指甲縫里的血珠。
想起那天在器材室撞見謝云錚半摟著王婧姍的模樣。那時他倉皇解釋「阿翡，她受傷了，
我就是幫個忙，你別介意」的聲音還黏在耳膜上。他從前還說過——「阿翡，
我最信任的后背只能交給你?！埂脯F(xiàn)在隊里管得緊，等畢業(yè)我們就在一起?！?/p>
「球場上你是我唯一的女搭檔，球場外也是我唯一的女主角?！埂ь^對上他冰冷的眼神。
我忽然想起一句話——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刚J輸嗎？」
謝云錚的聲音裹著空調(diào)冷氣砸下來。我搖搖頭撐著球拍起身，后腰的冷汗已經(jīng)浸透外衣。
他又發(fā)來一記刁鉆的扣殺。我抹了把糊在眼睫上的汗。盯著謝云錚逐漸凝固的笑容，
反手將球拍換到左手。生理期帶來的眩暈感讓眼前畫面泛起漣漪。
但我看清楚了謝云錚眼底的慌亂。一記漂亮的反手吊球刺破凝滯的空氣。
謝云錚狼狽救球不及，在底線處摔了球拍?！割欞?，你就這個態(tài)度？
「我看下周的校賽你也不用參加了?！?校賽是 Q 大各學院之間的比賽。
含金量雖不比校外比賽高，但在校內(nèi)也備受關(guān)注。參賽名單早有定奪?？芍x云錚打定了主意，
偏要治治我的倔脾氣。又臨時換王婧姍替我上場?；蛟S他是要向所有人證明，
王婧姍并不比我差。自從上次陪練過后，謝云錚和我便陷入冷戰(zhàn)。
每每看到我的身影就別開臉，眼底結(jié)著化不開的冰。我們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他也沒再拉著我陪王婧姍練球，轉(zhuǎn)而和隊友們輪訓(xùn)。我仿佛一座被隔絕的孤島，
徹底脫離了隊里的日常。決賽那天我去到了現(xiàn)場。隔著老遠就聽到觀賽區(qū)歡快打氣的聲音。
但我一出現(xiàn)，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昔日的隊友們看著我都面露難色。
仿佛我不該在此刻出現(xiàn)在這里?？晌抑皇窍肟匆豢?，本該屬于我的最后一場比賽。
我隨便找了個角落坐下來。以謝云錚的實力，只要他的隊友會握拍，
一場小小的校賽毫無壓力。從頭到尾看下來，果然毫無懸念。我正準備起身，
發(fā)現(xiàn)蘇圓圓就在我身后?！隔浣悖阈睦锟隙ú缓檬馨??！?/p>
我回頭看了看領(lǐng)獎臺上謝云錚和王婧姍的身影，垂下眼睫笑：「沒事，我就是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
金牌在別人脖子上的感覺也挺好的?！蛊鋵嵵讣自鐡钙屏苏菩牡睦O子。
誰不想站上領(lǐng)獎臺的最高處。謝云錚當真是知道怎么「懲罰」我。
張貼在墻上的陪練計劃表不知被什么濺上了一塊黃色的污漬。像一枚褪色的獎牌。
我抬手把它撕下來。離聯(lián)賽開始還有兩周。我向輔導(dǎo)員請了事假。奶奶手術(shù)在即，
我想去陪陪她。另外，聯(lián)賽開賽前總要和新搭檔磨合，也需要時間。
至于陪練還有什么其他的事，都得往后排一排。6ICU 一天只能探視十幾分鐘。
隔著玻璃，看著氣若游絲的奶奶，心疼如潮水漫上心頭。這些年，忙著在成長里跌撞，
忙著奔赴一場場比賽。竟渾然不覺，這個從小將我?guī)Т蟮娜?，已?jīng)悄悄變老了。
爸媽去世得早，是奶奶用藍布圍裙兜著我的童年。在熱粥的裊裊熱氣里，
一遍遍講起爺爺?shù)墓适隆Ｋf，爺爺和謝云錚的爺爺是戰(zhàn)友。在一次任務(wù)中，
爺爺為了掩護他，英勇犧牲。此后兩家便有了交情。這份跨越生死的情誼，約定著代代延續(xù)。
謝云錚的爸媽生意做得越來越大，而我家沒了頂梁柱。于是資助我上學、訓(xùn)練，
便成了謝家「償還恩情」的方式。甚至，要我做謝家的兒媳，
也成了兩家長輩心照不宣的默契。探視時，奶奶戴著呼吸面罩，艱難開口：「小錚呢？
怎么沒和你一起來？」我指尖觸到掌心的冷汗，指甲掐進肉里才穩(wěn)住聲線：「他忙，
您好好養(yǎng)身體，別操心這些。」她枯枝似的手拍了拍我，力度像行將就木的秋日蝴蝶。
喉間漏出氣泡般的沙啞聲?！干岛⒆?，我是擔心你害怕?！改阋粋€人守在手術(shù)室外，
我怎么能放心啊?！贡O(jiān)護儀滴答作響，像時光的齒輪在啃噬什么。我望著她鬢角霜白的碎發(fā)，
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她牽著我躲雨的模樣。那時她的手掌多暖啊，能把整個雨天都捂熱。
可是奶奶。你都不知道。從你生病開始，都是我一個人在支撐。急診掛號，住院簽字，
安排手術(shù)，補齊費用……人總要學會獨自直面風雨。即便往后都沒有他，我也不會害怕了。
人來人往，命運的洪流或許無法阻擋。但我的回答，永遠是向前。
……手術(shù)室的紅燈像一顆疲憊的心臟，終于在午夜的走廊盡頭緩緩熄滅。醫(yī)生推門而出，
嗓音里有遮不住的疲憊：「手術(shù)很成功?！顾D了頓，目光落在我攥得發(fā)白的門把手上，
「但老人家年事已高，后續(xù)療養(yǎng)需要格外精細，是場持久戰(zhàn)?！埂高€有很長的路要走啊，
小姑娘?！顾驴谡郑牧伺奈业募绨?。我望著護士推床時車輪在地面劃過的細痕。
忽然想起今早排隊繳手術(shù)費時，
ATM 機屏幕上跳動的數(shù)字——那些被我一場一場打出來的獎金，
此刻正化作監(jiān)護儀上平穩(wěn)的綠線?！肝抑馈！刮衣犚娮约旱穆曇粼诳諘绲臉堑览锘仨?，
比想象中更鎮(zhèn)定。只要我還能站在賽場上，還能奪下一個又一個冠軍。奶奶就能多陪我一天。
8我花大價錢請了護工，然后給厲靳銘發(fā)了條消息。他早已為我協(xié)調(diào)好過渡的住所。
為了方便比賽，我打算提前搬過去。行李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四季衣服塞滿一個大行李箱。
還剩下琳瑯滿目的一堆獎牌獎杯。都是這些年來和謝云錚打混雙拿下的榮譽。
從前每隔一陣子我總要仔細擦拭。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竟然薄薄地落了一層灰。
本想再看它們最后一眼。可指尖剛觸到冰涼的金屬邊緣，耐心就耗盡了。索性一股腦打包，
送給了樓下收廢品的阿姨。金屬碰撞聲在樓道里漸遠時，像誰在身后輕輕扯了扯我的衣角。
忽然想起某次賽后謝云錚替我別獎牌的模樣。那天陽光正暖，獎杯鍍著金邊。不像現(xiàn)在，
在舊紙箱里發(fā)出暗啞的回響。拖著箱子下樓時，意外地看到校隊的男生站得整整齊齊。
我愣了一瞬才想起——今天周六，是慣例聚餐的日子。他們大概是在等隊里的女生。
兩個從前和我搭檔練過球的隊友撓著頭打招呼：「翡姐，要不一起？」我搖搖頭，
笑意淡了些：「不了?！挂院?，都不會了。視線里撞進謝云錚的身影。多日不見，
他就站在人群后。目光沉沉落在我的行李箱上，眉頭擰得很緊。我們從前也爭吵冷戰(zhàn)過，
他很少主動開口。此刻卻打破了沉默：「好幾天不見人影就算了，你這是又要去哪兒？」
我要去哪，一周后的開賽日，他總會知道的。我懶得解釋，只淡淡道：「和你沒關(guān)系?！?/p>
謝云錚的表情僵了瞬，眼底漫上些微惱怒，咬著牙道：「你就不能順著臺階下來嗎？」臺階？
我有些想笑。如果輕飄飄一個問句也算臺階的話。如果順著這所謂的臺階下來，
就能換謝云錚一個好臉色的話。那這臺階，我不要也罷。我從沒做錯過什么，
更沒做過對不住他的事。需要嘗試修補關(guān)系的人，不該是我。在這站著也是尷尬，
我拉起行李箱的手柄，抬腳要走。謝云錚跟上前幾步，試圖攔住我。
卻被震動的手機打斷了動作。專屬的鈴聲——是王婧姍。他的動作頓住，
臉上的慍怒像被誰用手抹平了。轉(zhuǎn)而牽起一抹溫柔笑意，接起電話時聲音都放軟了：「不急，
我在等你?！乖捦怖飩鱽硭缘赖膵舌粒骸改悴皇钦f不跟別的女孩子說話了嗎？」
謝云錚抬頭看向三層某個陽臺，揮了揮手：「好好好，我不說了還不行？」而我沒回頭，
只是握緊了拉桿，腳步不停。背影是我最后的告別。再見了，謝云錚。再見了，
那些并肩過的日子，和曾經(jīng)的隊友們。9厲靳銘已經(jīng)在學校門口等著了。他身姿挺拔，
就靠在那輛黑色帕拉梅拉旁——車是刻意選的低調(diào)款，卻掩不住他周身清俊的氣質(zhì)，
路過的學生忍不住頻頻回頭。除去賽場上的數(shù)次交鋒，這還是我們私底下第一次見面。
可奇怪的是，看見他的瞬間，竟沒有半分生疏感。他望見我，眼里立刻亮了亮，幾步迎上來。
自然地接過我手里的行李箱拉桿，
語氣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埋怨：「怎么不讓我直接去宿舍樓下接你？「繞這么遠，累著了吧？
」我笑著搖頭：「太招搖?！挂詼恃芯可纳矸荽?P 大參賽，本就踩著規(guī)則的邊線。
雖然以前也有過保送高中生代表大學出戰(zhàn)的先例。但我想，在保研名單公示之前，
凡事還是穩(wěn)妥為上。他沒再多說，開車將我?guī)У疥犂锇才诺乃奚帷?/p>
推開門時我愣了愣——粉色的床品鋪得整整齊齊，毛茸茸的拖鞋擺在床邊，
連洗漱用品都備齊了。「隊長，你也太細心了吧？難怪他們都說你是男媽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