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鞭子一樣抽打在臉上,遲延猛地睜開眼。視線里是模糊晃動的慘白燈光,
鼻腔充斥著濃重到令人作嘔的消毒水和鐵銹混合的氣味。
她發(fā)現自己躺在一張硬邦邦、布滿可疑污漬的金屬床上,身處的房間狹小逼仄,
墻壁斑駁脫落,露出后面深色的、仿佛滲著水漬的水泥。這不是她的公寓?!靶蚜??
”一個低沉冷靜的男聲在旁邊響起。遲延瞬間彈坐起來,肌肉繃緊,警惕地循聲望去。
幾步開外,一個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正背對著她,專注地觀察著房間唯一的那扇門。
他穿著剪裁合體的黑色襯衫,袖口隨意挽起,露出一截線條流暢的小臂,側臉輪廓利落分明,
即使在如此昏暗詭異的光線下,也透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冷峻氣場。他叫高嘉禾,
遲延腦子里自動跳出這個名字,還有一段極其荒謬的“組隊綁定”信息。
稱:幸福之家】【目標:存活72小時或找到“幸福之鑰”】【警告:副本規(guī)則即生存法則,
違反即死。】【祝您…體驗愉快?】冰冷的機械合成音毫無感情地在腦海中播報完畢。
無限流?遲延的指尖掐進掌心,尖銳的疼痛讓她確認這不是噩夢。她迅速掃視四周,
除了高嘉禾,
個穿著外賣制服、臉色慘白渾身發(fā)抖的年輕男人;一個妝容精致但此刻眼線都哭花了的女人,
正死死捂著自己的嘴;還有一個戴著眼鏡、看起來像是程序員的男人,正神經質地啃著指甲,
眼神惶恐地掃視著每一個角落。“這…這是哪兒?綁架?我、我要報警!
”外賣小哥帶著哭腔喊道?!伴]嘴!”花妝女人猛地抬頭,聲音尖利,
帶著崩潰邊緣的歇斯底里,“你沒聽到那個聲音嗎?規(guī)則!違反規(guī)則會死!你想害死我們嗎?
!”她話音未落,
房間中央唯一的光源——那盞懸吊著的、蒙著厚厚灰塵的白熾燈泡——猛地閃爍了幾下,
發(fā)出滋滋的電流聲。墻壁上,幾張邊緣卷曲、字跡模糊的紙緩緩浮現,
像被無形的漿糊粘上去一樣。
務必嚴格遵守)】1. **媽媽愛整潔:** 家中必須時刻保持絕對整潔、干凈、有序。
任何臟亂差都是對媽媽的不敬,會讓她非常、非常生氣。
(后果:媽媽會進行徹底的“清潔”)。2. **爸爸要安靜:** 爸爸工作很辛苦,
需要絕對的安靜休息。任何噪音,
包括但不限于說話聲(超過耳語音量)、腳步聲、物品掉落聲、音樂聲等,
都會打擾爸爸的睡眠。(后果:爸爸的怒火無人能承受)。
3. **妹妹怕孤單:** 妹妹是家里的小天使,她渴望陪伴。
當妹妹提出陪伴請求時(如一起玩耍、講故事),請盡量滿足她。
拒絕妹妹的請求不能超過三次。(后果:妹妹會非常傷心,并尋求“永恒”的陪伴)。
4. **鑰匙:** 找到“幸福之鑰”,它是離開這個溫馨之家的唯一憑證。
它可能在任何地方,以任何形式存在。
5. **時間:** 你們是新來的“家政服務人員”,請在72小時內,
用你們的“服務”贏得主人的認可。字跡是暗紅色的,干涸凝固,像極了陳年的血跡。
一股陰冷粘膩的氣息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鉆進每個人的骨頭縫里?!凹艺杖藛T?
”程序員喃喃自語,臉色更灰敗了。“砰!”一聲沉悶的巨響突然從門外傳來,
伴隨著重物在地板上拖行的、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有什么東西…很大、很沉重的東西…正從走廊那頭緩緩靠近。
沉重的腳步聲每一步都像踩在眾人的心臟上?!斑恕恕恕遍T把手,
開始極其緩慢地轉動。銹死的金屬發(fā)出艱澀刺耳的“嘎吱”聲。
花妝女人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叫,又死死捂住嘴,眼淚洶涌而出。外賣小哥腿一軟,
直接癱坐在地上。程序員眼鏡后的瞳孔縮成了針尖。高嘉禾眼神銳利如刀,身體微微下沉,
擺出了防御姿態(tài),無聲地擋在了遲延側前方半步的位置。遲延的心跳得飛快,
但奇異地沒有慌亂。她強迫自己冷靜,目光死死鎖住那轉動的門把手,
大腦在恐懼的冰面下高速運轉。規(guī)則…生存的關鍵是規(guī)則!第一條,媽媽愛整潔?
現在這個時間點…是“媽媽”來了?“嘎吱——”厚重的、布滿劃痕的木門,
終于被拉開了一道縫隙。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腥氣混合著劣質消毒水的味道,
如同實質般涌了進來。門外站著一個“人”?;蛘哒f,一個勉強擁有人形的巨大肉塊。她(?
)異常高大肥胖,幾乎堵滿了整個門框,
身上穿著一件骯臟不堪、沾滿大片深褐色污跡的白色圍裙。
圍裙下是鼓脹得快要撐破的暗色花布裙子。她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粗壯得如同樹干,
皮膚呈現出一種死尸般的青灰色,上面布滿了縱橫交錯的縫合線痕跡,
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暗黃色的脂肪和暗紅色的肌肉紋理翻在外面。最恐怖的是她的頭,
被一個巨大的、沾滿油膩和血垢的牛皮紙袋整個套住,
只在眼睛的位置粗暴地戳了兩個不規(guī)則的孔洞。此刻,那孔洞里,
射出兩道渾濁、呆滯、卻又飽含惡意的冰冷視線,緩慢地掃過房間里每一個瑟縮的人影。
“媽…媽…”花妝女人牙齒打顫的聲音清晰可聞。遲延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凍僵了。
這就是“媽媽”?一個行走的屠宰場縫合怪?
她所謂的“清潔”…“紙袋頭”媽媽似乎對房間里的“臟亂”很不滿。
她那肥碩的身軀堵在門口,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仿佛破風箱拉動的聲音。
她抬起一只蒲扇般的大手,那手上戴著沾滿不明粘液的橡膠手套,
指向房間角落——那里有幾塊散落的墻皮碎屑,
還有外賣小哥癱倒時蹭到地面留下的一點灰塵痕跡。
“臟…亂…差…” 含糊不清、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從紙袋下傳出,
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怒意。她另一只手里,
赫然拖著一把巨大的、沾滿暗紅碎肉和骨茬的剁骨刀!刀尖刮擦著水泥地面,
發(fā)出刺耳的“滋啦”聲?!安唬〔皇俏遗?!我沒有!”外賣小哥崩潰了,
看著那指向自己的刀尖,絕望地尖叫起來?!霸胍簟备呒魏痰统恋木媛晭缀跬瑫r響起。
但晚了。紙袋頭媽媽那渾濁的視線瞬間鎖定在外賣小哥身上。
紙袋下的“嗬嗬”聲陡然變得尖銳刺耳!
她龐大的身軀以一種與其體型完全不符的恐怖速度猛地向前一沖!“不——!
”剁骨刀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化作一道慘白的寒光!噗嗤!血肉骨骼被蠻力劈開的悶響,
伴隨著短促到幾乎聽不見的慘叫聲,瞬間充斥了整個狹小的房間。
溫熱的液體帶著濃重的腥氣,如同噴泉般濺射開來,潑灑在斑駁的墻壁、冰冷的地面,
也濺到了遲延蒼白的臉頰上,帶著令人作嘔的黏膩和溫熱。前一秒還在尖叫的外賣小哥,
身體被巨大的力量斜斜劈開,上半身歪倒在地,眼睛瞪得滾圓,殘留著極致的恐懼和茫然。
下半身還維持著癱坐的姿勢,斷口處一片狼藉。房間內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剁骨刀刀刃上粘稠血液滴落在地的“啪嗒”聲,以及紙袋頭媽媽那沉重、滿足的喘息聲。
花妝女人喉嚨里發(fā)出“咯咯”的倒氣聲,白眼一翻,徹底暈死過去。程序員癱軟在地,
褲襠迅速濕了一大片,腥臊味混合著濃重的血腥氣,令人窒息。遲延感覺胃里翻江倒海,
強行壓下嘔吐的欲望,身體僵硬得如同石雕。死亡如此近距離、如此血腥地展現在眼前,
巨大的沖擊力讓她靈魂都在震顫。臉頰上黏膩的鮮血提醒著她,這不是游戲,沒有重來,
違反規(guī)則的下場就是被瞬間、殘酷地抹殺。高嘉禾不動聲色地挪了半步,
將遲延完全擋在自己身后,隔絕了那血腥場面的直接沖擊。
他緊繃的下頜線顯示出他同樣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但眼神依舊冷靜銳利,
緊盯著那個正在“清理”現場的怪物。
紙袋頭媽媽似乎對外賣小哥的尸體造成的“臟亂”非常不滿。她粗暴地抓起地上殘破的肢體,
像扔垃圾一樣甩到角落里,然后從她那條臟污不堪的圍裙口袋里,摸出一塊同樣骯臟的抹布,
開始用力地、反復地擦拭地上的血跡和碎肉。她的動作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偏執(zhí)的認真,
每一次擦拭都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仿佛要將那污漬連同水泥地面一起擦掉。
“干凈…要干凈…”她含糊地嘟囔著,那聲音在死寂的房間里格外清晰恐怖。做完這一切,
她拖著那把滴血的剁骨刀,龐大的身軀堵在門口,渾濁的目光再次掃過房間里剩下的活人,
在遲延和高嘉禾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確認“整潔度”。然后,
喉嚨里再次發(fā)出“嗬嗬”的滿意聲,才緩緩轉過身,
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和剁骨刀刮地的刺耳噪音,慢慢消失在走廊深處的黑暗里。
沉重的腳步聲和刀刮聲終于遠去,消失在走廊盡頭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中。
房間里只剩下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尿騷味和死寂?!皣I——!”程序員再也忍不住,
趴在地上劇烈地嘔吐起來,涕淚橫流。暈倒的花妝女人也被這動靜刺激得幽幽轉醒,
一睜眼看到墻角那堆不成形的血肉,又是一聲短促的尖叫,隨即死死捂住嘴,
驚恐地看向門口,渾身抖得像風中的落葉。遲延用力抹掉臉上黏膩的血跡,指尖冰涼。
胃里還在翻騰,但大腦卻在恐懼的余波中強行啟動了分析模式。
規(guī)則…剛才的殺戮清晰印證了規(guī)則的力量。外賣小哥違反了第二條“安靜”,
制造了噪音尖叫,同時也造成了“臟亂”(他的血跡和尸體),觸犯了第一條。雙重違規(guī),
瞬間被“清理”?!耙?guī)則是絕對的,但也是互相制約的。”高嘉禾低沉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他不知何時已經轉過身,深邃的目光落在遲延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媽媽’清理時制造的巨大噪音,理論上嚴重違反了第二條‘爸爸要安靜’。
但‘爸爸’沒有出現?!边t延心頭一凜。對!這是一個巨大的矛盾點!
媽媽在執(zhí)行“清潔”職責時,她自身的行為(噪音、破壞)是否算違規(guī)?如果算,
為什么爸爸沒有反應?如果不算,那規(guī)則的邊界在哪里?“規(guī)則書是給‘家政人員’的。
”遲延強迫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思路在恐懼的冰層下艱難破開,
“規(guī)則約束的是我們這些‘外來者’。對于‘家人’本身…可能無效,
或者有我們不知道的內部豁免權?”高嘉禾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認同:“可能性很高。
這也意味著,利用規(guī)則之間的矛盾,或者利用‘家人’之間的規(guī)則沖突,是我們唯一的生路。
”他的目光掃過墻角那堆血肉,意有所指,“單純的恐懼和遵守,只會像他一樣。
”程序員和花妝女人聽著他們的對話,眼中除了恐懼,更多了一層茫然和絕望。
利用規(guī)則沖突?這聽起來比單純遵守規(guī)則更加瘋狂和危險!“那…那我們現在怎么辦?
”程序員哆哆嗦嗦地問,聲音細若蚊吶,生怕音量超標。高嘉禾沒有回答,
而是走到那扇厚重的木門前,仔細檢查門鎖和門框。遲延則強忍著不適,
開始仔細搜索這個作為“出生點”的儲藏室。墻壁冰冷粗糙,金屬床架銹跡斑斑,
除了灰塵和污漬,似乎空無一物。她的目光落在剛才規(guī)則書浮現的那片墻壁上。
暗紅色的字跡已經變得極其淺淡,幾乎要融入墻皮。遲延湊近,指尖拂過冰冷的墻面。
就在規(guī)則書第四條【鑰匙:找到“幸福之鑰”…】的位置下方,
墻皮似乎有極其細微的、不同于其他地方的起伏。她用力摳了一下。
一小片薄如蟬翼的墻皮剝落下來,露出下面一層。下面那一層,同樣有字跡!但更模糊,
更扭曲,像是被什么東西強行覆蓋、篡改過。遲延的心跳驟然加速。
她小心翼翼地擴大剝落的范圍,高嘉禾也無聲地靠了過來。
【…虛假…真實…】【…拒絕…饋贈…】【…時間…延遲…】最關鍵的部分被徹底涂抹掉了,
只剩下幾個意義不明的詞語碎片。“拒絕饋贈”?“時間延遲”?“虛假…真實?
”遲延低語,眉頭緊鎖。這似乎在暗示“幸福之鑰”或者這個“家”本身的性質?
“拒絕饋贈”?饋贈指的是什么?妹妹的“陪伴”請求?還是別的?
“時間延遲…”高嘉禾重復著這個詞,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遲延身上。遲延心頭一跳,
她的名字…是巧合嗎?“?。?!”花妝女人突然發(fā)出一聲壓抑的驚呼,指著門口。
眾人悚然一驚,以為“媽媽”去而復返。卻見門口空無一人。“那…那是什么?
”花妝女人臉色慘白地指著門框內側靠近地面的地方。遲延和高嘉禾立刻看去。
在門框與地面交界的陰影里,躺著一個東西。很小,很不起眼,剛才被門板擋住,
現在門開著,才露了出來。那是一枚…紐扣?塑料的,半透明,帶著點淡淡的粉色,
邊緣有些磨損??雌饋硐袷切∨⒁路铣R姷难b飾扣。遲延小心翼翼地走過去,
用指尖捏起那枚紐扣。觸感冰涼?!懊妹玫??”程序員小聲猜測,帶著恐懼。
這很可能是唯一的線索。遲延將紐扣攥在手心,冰涼的觸感讓她混亂的思緒稍微清晰了一點。
“不能待在這里,這房間本身可能就存在‘臟亂差’的定義風險。我們需要探索,
獲取更多信息,同時…”她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跡和嘔吐物,“避開這里。
”“分開行動目標小,但風險極高。一起行動目標大,但互相有照應?!备呒魏萄院喴赓W,
“建議分組。兩人一組,互相監(jiān)督規(guī)則遵守情況。”程序員和花妝女人立刻驚恐地看向彼此,
眼神里充滿了不信任。“我跟她一組?!备呒魏痰哪抗馄届o地落在遲延身上,語氣不容置疑。
遲延沒有反對。在這種地方,一個冷靜且觀察力敏銳的隊友,比什么都重要。
程序員和花妝女人只能勉強湊成一組?!昂诵囊?guī)則,時刻默念?!边t延最后提醒了一句,
“安靜、整潔、滿足妹妹。有任何發(fā)現,盡量用眼神或手勢交流,非必要,絕不開口。
”她揚了揚手中的粉色紐扣,“重點留意和‘妹妹’相關的線索?!彼娜朔殖蓛山M,
如同踏入雷區(qū)般,極其緩慢、極其謹慎地挪出了那間充滿死亡氣息的儲藏室,
踏入了“幸福之家”內部那幽深、壓抑、彌漫著腐朽氣味的走廊。走廊狹長,光線昏暗,
只有墻壁高處幾個布滿蛛網的燈泡散發(fā)著昏黃的光。墻壁是令人壓抑的暗綠色墻裙,
上半部分則是剝落的米黃色墻皮。空氣潮濕陰冷,
混雜著霉味、塵土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膩的腥氣。走廊兩邊有幾扇緊閉的房門。
高嘉禾和遲延選擇向左,程序員和花妝女人則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向右探索。走廊的盡頭,
似乎是一個客廳的入口。遲延和高嘉禾無聲地靠近??蛷d很大,但同樣昏暗。
厚重的、臟兮兮的暗紅色絨布窗簾緊緊拉著,只透進幾縷慘淡的光。家具都是老舊的款式,
蒙著厚厚的灰塵,擺放得…異常整齊,甚至帶著一種刻板的僵硬感,透著一股濃濃的不自然。
客廳中央的墻壁上,掛著一張巨大的“全家?!闭掌?。
照片里的“爸爸”坐在一張雕花高背椅上,穿著筆挺的舊式西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
但整張臉卻被一片濃得化不開的、仿佛能吸收光線的陰影籠罩著,完全看不清五官,
只有陰影深處,隱約能感覺到兩道冰冷刺骨的視線穿透出來?!皨寢尅闭驹诎职峙赃?,
身形同樣龐大,穿著一件干凈得過分的碎花裙子(與剛才那個血污圍裙的怪物判若兩人),
臉上帶著一種極其夸張、嘴角咧到耳根的“笑容”,那笑容僵硬無比,充滿了非人的詭異感。
她的臉沒有被紙袋套住,但那張“笑容”的臉,比紙袋更讓人心底發(fā)毛。
而被“媽媽”僵硬手臂環(huán)抱在身前的,是一個穿著粉色連衣裙的小女孩——妹妹。
她看起來大約七八歲,皮膚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梳著兩條整齊的小辮子,
懷里緊緊抱著一個破舊的、掉了一只眼睛的兔子玩偶。她臉上沒有笑容,
大大的眼睛空洞地望著鏡頭,漆黑的瞳孔深處,似乎隱藏著無盡的孤獨和…怨毒。整個客廳,
死寂無聲。只有灰塵在昏黃的光線下緩慢浮動。遲延的目光快速掃過客廳。
沙發(fā)、茶幾、矮柜…所有物品都擺放得如同尺子量過一般整齊,
連茶幾上的水杯把手都朝著同一個方向。絕對的“整潔”,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死板。
她注意到,在靠近通往餐廳的拱門邊,有一個小小的、落滿灰塵的矮凳,矮凳旁邊,
散落著幾塊顏色暗淡的積木——這是整個客廳唯一一處不那么“整齊”的地方。積木旁邊,
似乎還有一點粉色的東西。是另一枚同樣的粉色塑料紐扣!遲延心頭一動,正要示意高嘉禾。
“噠…噠…噠…”一陣極其輕微、如同硬物輕輕敲擊木地板的聲響,
從客廳另一側的走廊深處傳來。聲音很小,但在絕對的死寂中,清晰得如同鼓點敲在心上!
遲延和高嘉禾瞬間屏住呼吸,身體僵硬。規(guī)則第二條:爸爸要安靜!任何噪音!
那“噠噠”聲不緊不慢,越來越近。有什么東西…要過來了!遲延的瞳孔猛地收縮!她看到,
就在那聲音來源方向的走廊入口陰影里,一個矮小的、穿著粉色裙子的身影,正貼著墻邊,
一步一步地挪出來!是照片上的妹妹!她低著頭,長長的劉海遮住了眼睛,
懷里緊緊抱著那個獨眼兔子玩偶。她走路的姿勢很怪異,像是踮著腳尖,
又像是拖著什么沉重的負擔。那“噠噠”聲,正是她小皮鞋的鞋跟敲擊地板發(fā)出的!
她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客廳里的遲延和高嘉禾,
只是自顧自地、緩慢地朝著那個放著積木的矮凳走去。她走到矮凳邊,蹲下身,
伸出蒼白的小手,開始一塊一塊地,極其緩慢、極其專注地撿起地上散落的積木。
每撿起一塊,她都小心翼翼地吹掉上面的灰塵,然后整整齊齊地碼放在矮凳上。動作輕柔,
沒有發(fā)出任何多余的聲響。整個客廳,只剩下她撿拾積木時,衣料摩擦的極其細微的窸窣聲,
和她小皮鞋鞋跟無意識輕點地面發(fā)出的、規(guī)律而微弱的“噠…噠…”聲。這聲音很小,
如同鐘表指針走動。但在這要求“絕對安靜”的環(huán)境里,卻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遲延和高嘉禾一動不動,連呼吸都放到了最輕。冷汗順著遲延的鬢角滑落。
他們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張全家福照片上,被陰影籠罩的“爸爸”的視線,
似乎更加冰冷銳利了,如同實質的冰錐,刺在皮膚上。妹妹終于撿完了最后一塊積木,
將它們整整齊齊地碼放在矮凳上,如同一個小小的堡壘。她滿意地拍了拍小手,
然后…緩緩地,抬起了頭。慘白的小臉轉向遲延和高嘉禾的方向。劉海下,
那雙空洞的、漆黑如墨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他們!一股陰冷的氣息瞬間鎖定了兩人!
妹妹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扯動,
露出了一個和照片里“媽媽”如出一轍的、僵硬而詭異的“笑容”。她抱著獨眼兔子,
一步一步,朝著遲延和高嘉禾走了過來。小皮鞋的“噠噠”聲,在死寂的客廳里,
被無限放大!“姐姐…”一個細弱、飄忽,如同從地底縫隙里擠出來的童音響起,
帶著一種甜膩到發(fā)膩的詭異感,“…陪囡囡玩捉迷藏…好嗎?
”規(guī)則第三條:拒絕妹妹的請求不能超過三次!第一次請求!
遲延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答應?陪一個明顯不是人的“妹妹”玩捉迷藏?
誰知道“玩”的內容是什么?拒絕?立刻消耗一次機會,而且可能激怒她!
高嘉禾的身體也繃緊了,眼神銳利地盯著步步逼近的小女孩。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窒息時刻——“啊——?。【让?!別過來!滾開啊——!!
”一聲凄厲到變形的慘叫聲,如同炸雷般從走廊的另一頭,
程序員和花妝女人探索的方向猛地爆發(fā)出來!
緊接著是重物倒地、瘋狂奔跑和撞翻東西的巨大噪音!這突如其來的巨大喧囂,
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塊!客廳里,妹妹臉上那詭異的笑容瞬間凝固、消失!
她猛地扭頭看向噪音傳來的方向,
空洞的黑眼睛里陡然爆發(fā)出一種被驚擾、被打斷的極端憤怒!她懷里的獨眼兔子玩偶,
那只僅剩的眼睛,似乎也閃過一道怨毒的猩紅!同時,遲延和高嘉禾清晰地感覺到,
全家福照片上,“爸爸”所在的那片濃重陰影,劇烈地翻騰、扭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