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溫行知的白月光,也是原著作者筆下的惡毒男配。原著里,我背叛竹馬愛人,
最終慘死雪夜。而那個糾纏溫行知的女主柳依依,竟是這本書的作者本人。她穿越而來,
堅信能掰直男主?!扒楣?jié)不可違逆!”系統(tǒng)警告我。我笑著飲下毒酒,在溫行知懷里閉眼。
再次睜眼,我站在柳依依身后,看她發(fā)瘋般翻找我的尸體。
溫行知劍指她咽喉:“你把他還給我。
”當(dāng)柳依依的系統(tǒng)被我們反向控制——“懲罰一:永久綁定惡毒女配身份。
”“懲罰二:每日抄寫男二虞橋功德簿?!睖匦兄獡ё∥业难骸皹驑?,這次我們改寫結(jié)局。
”------死亡,原來有氣味。濃稠得化不開的血腥氣,混合著雪片碾入泥土的腥冷,
還有……刀刃劈開皮肉時,那一瞬間爆開的、鐵銹般的甜膩。這氣味像無數(shù)根冰冷的針,
狠狠扎進虞橋的鼻腔,扎進他混沌的意識里。每一次艱難的喘息,都像是在吞刀子。冷,
徹骨的冷,從四肢百骸往心口里鉆。身下的積雪早已被溫?zé)岬难瘛⒔福?/p>
又迅速凍結(jié)成冰,像一張巨大的、粘稠的網(wǎng),將他牢牢釘在這片骯臟的泥濘里。
意識沉沉浮浮,如同暴風(fēng)雨中即將傾覆的小舟,每一次試圖凝聚清醒,
都被更猛烈的劇痛和眩暈狠狠拍散。眼皮重逾千斤,每一次掀開的縫隙里,
都是扭曲晃動、浸滿血色的世界。幾個模糊而猙獰的人影圍著他,
那些沉重的靴子毫不留情地踩踏著他的身體,骨頭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
粗鄙的咒罵和下流的調(diào)笑如同冰錐,刺穿耳膜,與骨骼碎裂的聲響交織成地獄的樂章。
“……骨頭倒是挺硬,溫大公子的相好……就這?”“嘖,細(xì)皮嫩肉的,
可惜了……老大說了,宰干凈點!”“動作麻利!
這鬼天氣……”溫行知……虞橋干裂的嘴唇無聲地翕動了一下,這個名字在舌尖滾過,
帶著血沫的咸腥和一種沉入深淵的絕望。他徒勞地蜷縮了一下早已失去知覺的手指,
仿佛想抓住什么。眼前最后一點模糊的光亮,被一片巨大的、帶著污濁雪泥的靴底徹底覆蓋。
黑暗,帶著死亡的重量,轟然降臨。然而,就在意識徹底沉入虛無深淵的前一剎那,
一股無法形容的、狂暴的洪流,猛地沖垮了他意識里最后那道堤壩!不是溫暖,不是救贖。
是無數(shù)冰冷、破碎、帶著強烈惡意的畫面,如同被強行撕扯開的陳舊畫卷,帶著尖嘯聲,
蠻橫地塞滿了他的整個“存在”!
他看到“自己”——一個頂著“虞橋”名字的傀儡——在燈火輝煌的宴會上,
對著那個曾與溫行知針鋒相對的權(quán)貴之子,露出諂媚而虛假的笑容。
他看到“自己”顫抖著接過對方遞來的、裝著所謂“罪證”的錦囊,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
他看到“自己”站在溫行知面前,用一種連自己都覺得惡心的、被強行扭曲的聲調(diào),
控訴著溫行知的“冷酷”與“不近人情”,將那些精心編織的謊言,如同淬毒的匕首,
狠狠捅進溫行知的心臟。他看到溫行知眼中那瞬間碎裂的光,那難以置信的痛楚,
那如同世界崩塌般的死寂……畫面定格在溫行知慘白如紙的臉和緊握到指節(jié)發(fā)白的拳頭上。
接著,畫面陡然跳轉(zhuǎn)。大雪紛飛的夜晚,冰冷破敗的街角,那個“虞橋”蜷縮在角落,
瑟瑟發(fā)抖,狼狽不堪。然后,溫行知出現(xiàn)了,帶著一身風(fēng)雪和掩蓋不住的疲憊。
他脫下自己還帶著體溫的大氅,不由分說地裹住那個凍僵的軀體。畫面里,
溫行知的嘴唇在動,似乎在急切地說著什么,
眼神里是濃得化不開的擔(dān)憂和……幾乎卑微的祈求??赡莻€“虞橋”,那個被操控的木偶,
臉上卻只有麻木的抗拒和一絲……被強行植入的、對“憐憫”的屈辱感?他猛地推開溫行知,
踉蹌著撲進風(fēng)雪,留下溫行知獨自僵立在原地,大氅滑落雪地,那瞬間凝固的絕望和悲傷,
像一把生銹的鈍刀,反復(fù)切割著虞橋真正的靈魂。最后,是終結(jié)。依舊是雪夜,
刺目的鮮血在素白的雪地上洇開大朵大朵凄厲的花。那個“虞橋”倒在骯臟的雪泥里,
眼睛空洞地望著鉛灰色的天幕,嘴角卻詭異地向上彎起一個解脫的弧度。而遠(yuǎn)處,
溫行知的身影在風(fēng)雪中模糊不清,似乎正朝著另一個方向狂奔而去,
奔向那個……糾纏不休的柳依依?“不……不是的……” 虞橋的靈魂在無聲地嘶吼,
每一個細(xì)胞都在瘋狂地抗拒、尖叫!那不是他!他怎么可能背叛行知?
他怎么可能為了那些可笑的“利益”去傷害視若生命的愛人?
他怎么可能在行知給予的、最純粹的溫暖面前,露出那樣冰冷麻木的抗拒?
這惡心的情節(jié)……這被強行安排的、充滿惡意的軌跡!一股滔天的憤怒,
混雜著被褻瀆的劇痛和被愚弄的狂怒,如同火山熔巖般在他冰冷的軀殼里轟然爆發(fā)!
這股力量如此狂暴,竟硬生生將沉淪的意識從死亡的泥沼邊緣,猛地拽了回來!“警告!
警告!核心角色【虞橋】意識波動異常!超出閾值!威脅情節(jié)穩(wěn)定性!啟動強制干預(yù)程序!
”一個冰冷、刻板、毫無人類情感起伏的電子合成音,如同最鋒利的冰錐,
猝不及防地刺入虞橋混亂的腦海。這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高高在上的審判意味。
“角色【虞橋】,請立刻停止反抗!遵循既定情節(jié)是你的唯一使命!背叛溫行知,死于雪夜,
成就男女主最終圓滿!這是你的宿命!違逆者,將遭受數(shù)據(jù)湮滅懲罰!”宿命?數(shù)據(jù)湮滅?
虞橋破碎的意識在劇痛和憤怒中瘋狂燃燒。
他捕捉到了這個聲音背后潛藏的、更加荒謬絕倫的“真相”碎片!
溫行知不放、永遠(yuǎn)用哀怨又自以為是的眼神望著溫行知的女人……她根本不是什么癡情女主!
她是……她是那個坐在書案之后,
用筆尖肆意操控他們命運、玩弄他們情感、為了滿足自己那點“嗑CP”的私欲或者惡趣味,
者、把溫行知寫成“深情錯付”的蠢貨、把整個世界扭曲成一場狗血大戲的——原作者本人!
她穿越了!她以為自己是帶著“女主光環(huán)”的攻略者!
她堅信只要她夠“努力”、夠“深情”,就能“掰直”溫行知,就能取代他虞橋的位置,
就能獲得一個虛假的“圓滿”結(jié)局!她把他和行知視作她掌心的玩物!
把他真摯的愛戀、行知刻骨的深情、他們青梅竹馬二十年的點點滴滴,
都視作可以隨意涂抹、隨意踐踏、隨意篡改的廉價劇本!“啊——!
”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嘶吼,
終于從虞橋被血塊堵塞的喉嚨里艱難地擠了出來。這聲嘶吼,是靈魂被撕裂的痛楚,
是對這操蛋命運最狂暴的詛咒!“情節(jié)……不可違逆……?” 虞橋染血的嘴角,
在那片冰冷刺骨的黑暗中,極其緩慢地、極其艱難地,向上扯動了一下。那不是笑容,
那是地獄深處爬出來的惡鬼,在對著所謂的神明,露出最森然的嘲諷。意識深處,
那個冰冷的系統(tǒng)警告還在瘋狂刷屏,刺耳的警報聲如同催命符咒。他感覺到了。
那股無形的、粘稠的、帶著龐大惡意的力量——原著意志。它像一只巨大的、冰冷的蜘蛛,
盤踞在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之上,正瘋狂地向他收攏著致命的網(wǎng)絲,試圖將他的意識、他的反抗,
徹底碾碎、格式化,重新塞回那個“惡毒男配”的軀殼里,按照它寫好的腳本,
走向那個注定的、屈辱的雪夜終點?!跋搿屛摇茨愕膭”緛??” 每一個字,
都像是從碎裂的肺腑里摳出來,帶著血沫和冰碴。他殘存的意志在鋪天蓋地的壓迫下,
如同風(fēng)中殘燭,劇烈地?fù)u曳,幾近熄滅。身體的劇痛早已麻木,
唯有靈魂深處那股被強行灌入的“背叛者”的烙印,和被當(dāng)作提線木偶的恥辱感,
燒灼著他最后的神智。冰冷的雪水混合著污血,不斷滲入傷口,帶走僅存的體溫。
黑暗越來越濃重,死亡的氣息如同實質(zhì)般包裹上來。“強制干預(yù)程序啟動!角色行為修正!
記憶覆蓋準(zhǔn)備!目標(biāo):確?!┮箲K死’結(jié)局達(dá)成!
” 系統(tǒng)那毫無波瀾的電子音冷酷地宣判。一股更加強橫、更加不容抗拒的力量驟然降臨!
它粗暴地入侵虞橋的意識核心,
試圖抹去他此刻覺醒的憤怒、他的不甘、他對溫行知刻骨的愛戀,
用那些預(yù)設(shè)好的、充滿惡意的“背叛動機”和“咎由自取”的結(jié)局,重新覆蓋他真實的靈魂!
無數(shù)冰冷的數(shù)據(jù)流如同鋼針,瘋狂地刺入他的思維。
“呃……” 虞橋的身體在雪地上劇烈地抽搐了一下,像一條被扔上岸的魚。
劇痛超越了肉體,直達(dá)靈魂層面。他感覺自己正在被撕裂,被格式化,
屬于“虞橋”的真實部分,正在被強行剝離、刪除!溫行知……行知……這個名字,
成了他意識沉淪前,唯一能抓住的、帶著微弱暖光的浮木。就在這時,
一個遙遠(yuǎn)而破碎的呼喚,穿透了呼嘯的風(fēng)雪,穿透了系統(tǒng)冰冷的警報,
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一點星火,微弱卻頑強地鉆入了虞橋幾乎被徹底覆蓋的意識!
“阿橋——!??!”那聲音嘶啞、破碎、帶著撕裂心肺的絕望和恐慌,
像瀕死的孤狼最后的悲鳴。是溫行知!是他!這聲呼喚,像一道帶著微弱電流的暖流,
猛地刺穿了虞橋靈魂深處那層被強行覆蓋的冰冷外殼!真實的情感瞬間洶涌而出,
沖垮了那些強行注入的“背叛”畫面。青梅竹馬相伴的溫暖,月下并肩的私語,
行知偷偷給他帶桂花糕時眼底的溫柔笑意,
生病時守在床邊徹夜不眠的疲憊身影……無數(shù)鮮活的、溫暖的、屬于他們兩人的真實記憶,
轟然爆發(fā)!它們像堅固的堤壩,死死抵住了系統(tǒng)那洶涌的、試圖覆蓋一切的冰冷數(shù)據(jù)流!
“行……知……” 虞橋的嘴唇無聲地蠕動。意識深處,
那狂暴的憤怒瞬間找到了最精準(zhǔn)的錨點!不是為了虛無縹緲的反抗,是為了那個人!
為了那個此刻正為他肝腸寸斷的人!他不能死!至少,不能這樣死!
不能死在“背叛者”的污名下!不能死在那個惡毒作者的劇本里!
一股前所未有的、近乎玉石俱焚的狠絕意志,從他那瀕臨破碎的靈魂核心燃燒起來!
既然“情節(jié)”的絞索已經(jīng)套上脖子,
既然那所謂的“原著意志”和系統(tǒng)非要他死在這雪夜……好!他死!但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死!
用自己的死亡,成為扎進溫行知心里最鋒利的一根刺!
成為攪亂那所謂“圓滿結(jié)局”最不可控的變數(shù)!
成為投向那個躲在“柳依依”皮囊下的惡毒作者的第一枚炸彈!“警告!警告!
角色意志強度異常!修正失??!修正失??!啟動最終湮滅程序!
倒計時……” 系統(tǒng)的警報陡然變得尖銳刺耳,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冰冷的驚惶。虞橋笑了。
在意識徹底沉入黑暗前,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調(diào)動了全身僅存的、那點可憐的生命力,
做出一個動作。他的右手,那只沾滿自己鮮血和污泥的手,極其艱難地、極其緩慢地,
在身側(cè)冰冷的雪地上,移動了一下。指尖劃過的地方,
留下了一道極其微弱、幾乎被新落下的雪花立刻覆蓋的、歪歪扭扭的刻痕。那不是一個字,
更像一個只有他和溫行知才懂的、極其私密的標(biāo)記——小時候,在溫家后花園的假山石上,
他用小石子刻下的、代表他們兩個的符號。然后,黑暗徹底吞噬了一切。
……意識像是從最深的海底緩緩上浮。沒有預(yù)想中的劇痛,也沒有死亡的冰冷和虛無。
只有一種奇異的、懸浮般的輕盈感,仿佛掙脫了沉重的枷鎖。虞橋“睜開”了眼睛。
沒有身體。沒有觸覺。他只是一個純粹的意識體,
漂浮在一個絕對寂靜、只有灰白色微弱光線的奇異空間里。沒有方向,沒有邊界,
如同置身于一片混沌的虛空。這就是……死后?被系統(tǒng)“湮滅”后的世界?
虞橋的意識體波動了一下,帶著冰冷的嘲諷。就在這時,前方那片灰白的混沌,
毫無征兆地蕩開了一圈漣漪。如同在水面投入一顆石子,漣漪的中心,景象開始扭曲、變形,
然后迅速清晰、穩(wěn)定下來。是現(xiàn)實!是他剛剛“死去”的那個地方!視角很奇怪,
像是懸停在半空中,居高臨下地俯瞰著那片染血的雪地。他的“尸體”靜靜地躺在那里,
姿勢和他意識消散前刻意擺出的幾乎一樣——微微蜷縮,右手以一種不自然的角度,
虛虛地搭在雪地上,指尖的位置,那片被刻意劃過的雪痕,已經(jīng)被新雪覆蓋了大半,
只留下一點點不易察覺的凹陷。然后,他看到了溫行知。
那個永遠(yuǎn)挺拔如修竹、眼神沉靜如深潭的男人,此刻像一座被狂風(fēng)暴雨摧垮的山巒。
他跪在雪地里,就在“虞橋”的尸體旁邊。他的背脊不再挺直,深深地佝僂著,
仿佛承載著整個世界的重量。他伸出雙臂,以一種近乎虔誠又無比絕望的姿態(tài),
小心翼翼地將那具冰冷、殘破、沾滿血污的軀體,緊緊地、緊緊地?fù)砣霊阎小?/p>
溫行知的頭深深埋在“虞橋”冰冷的頸窩里,肩膀劇烈地、無聲地聳動著。沒有嚎啕大哭,
只有那種壓抑到了極致、仿佛靈魂被一點點抽離碾碎的、沉悶的嗚咽,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
微弱得幾乎被風(fēng)雪聲吞沒。大顆大顆滾燙的淚珠,砸落在“虞橋”毫無生氣的臉頰上,
又迅速變得冰冷,和凝固的血污混在一起。虞橋的意識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即使沒有了心臟,
那種被撕裂般的痛楚依舊清晰無比地傳來。他“看到”溫行知顫抖的手指,
一遍遍徒勞地?fù)徇^“虞橋”冰冷的臉頰,
試圖抹去那些刺眼的血污;他“看到”溫行知將自己的臉貼上“虞橋”的額頭,
眼中那徹底碎裂的、如同宇宙盡頭般荒蕪死寂的光……那是比任何哭喊都更令人窒息的絕望。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而凌亂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
伴隨著一個帶著哭腔、矯揉造作到令人作嘔的女聲:“行知哥哥!行知哥哥!你沒事吧?
天啊……嚇?biāo)牢伊恕衣犝f這邊有歹人……你怎么樣?有沒有受傷?”柳依依!
她跌跌撞撞地跑過來,穿著簇新的、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狐裘斗篷,小臉嚇得煞白,
一雙精心描畫過的眼睛里蓄滿了淚水,三分真驚嚇,七分卻是刻意表演出的擔(dān)憂和心疼。
她的目標(biāo)極其明確,直撲跪在雪地里的溫行知,似乎完全沒看到,
或者說刻意忽略了他懷中那具慘烈的尸體?!皾L?!币粋€字。低沉、沙啞,
像生銹的鈍刀在砂石上狠狠摩擦。從溫行知緊貼著“虞橋”頸窩的唇齒間擠出,
帶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和一種瀕臨崩潰的瘋狂。柳依依的腳步猛地頓住,
臉上那楚楚可憐的表情瞬間僵住,隨即轉(zhuǎn)化為難以置信的錯愕和委屈。
她似乎完全沒料到溫行知會是這種反應(yīng)?!靶兄绺纭?、我是擔(dān)心你??!
虞公子他……他……” 她瞥了一眼溫行知懷中的尸體,
眼神飛快地掠過一絲極難察覺的、混合著厭惡和一絲……隱秘暢快的光芒?語氣卻更加哀婉,
“他這樣……是他咎由自取啊!是他先背叛了你!他勾結(jié)外人害你!
他不值得你……”“我讓你滾——!??!”溫行知猛地抬起頭!那雙眼睛!
虞橋的意識體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那不再是深潭。
那是兩簇在無邊地獄業(yè)火中瘋狂燃燒的深淵!瞳孔血紅,布滿蛛網(wǎng)般的血絲,
里面翻涌著滔天的痛苦、足以焚毀一切的暴怒,
以及一種……徹底失去理智的、擇人而噬的瘋狂!他臉上還沾著虞橋的血和淚,
此刻扭曲如同修羅惡鬼,死死地、死死地釘在柳依依臉上!那眼神里的憎恨和毀滅欲,
濃烈到讓漂浮在虛空的虞橋都感到一陣靈魂的戰(zhàn)栗!柳依依被這眼神嚇得魂飛魄散,
尖叫一聲,踉蹌著連退好幾步,一屁股跌坐在雪地里,狐裘沾滿了污泥,
精心維持的形象蕩然無存。她驚恐地瞪大眼睛,
看著那個完全陌生的、如同從地獄爬出來的溫行知,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溫行知不再看她。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回到了懷中的身體上。他低下頭,
用臉頰無比輕柔地蹭著虞橋冰冷的額頭,動作溫柔得令人心碎,
與他剛才那擇人而噬的眼神判若兩人。他低低地、夢囈般地呢喃,
聲音破碎不堪:“阿橋……別怕……冷嗎?
暖爐……有桂花糕……我新做的……比上次更甜……你起來嘗嘗……好不好……”每一個字,
都像帶著鋸齒的刀,反復(fù)切割著虞橋的意識。他看到溫行知小心翼翼地想要抱起那具尸體,
動作輕柔得仿佛怕驚擾一個易碎的夢。然而,那具身體早已僵硬冰冷,手臂無力地垂落下來。
就在那只冰冷的手垂落的瞬間,溫行知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了那只手旁邊的雪地上!那里,
有一道極其微弱、幾乎被新雪完全覆蓋的刻痕!是虞橋臨死前,
用盡最后力氣留下的那個符號!溫行知的動作瞬間凝固了。他死死地盯著那處雪地,
血紅的瞳孔驟然收縮,如同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時間仿佛在他身上停滯。
他眼中的瘋狂和絕望如同潮水般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銳利、震驚和一種……難以置信的、近乎恐怖的清醒!他猛地抬頭,
目光不再是盯著柳依依,
掃過四周死寂的雪夜、掃過那些早已被風(fēng)雪掩蓋的打斗痕跡、掃過遠(yuǎn)處黑暗的街巷……最后,
那冰冷得如同淬了萬年寒冰的目光,緩緩地、一寸寸地,
移到了跌坐在雪地里、驚魂未定的柳依依身上!那眼神里,不再是單純的憎恨,
而是徹骨的審視,帶著穿透皮囊直抵靈魂的銳利,以及一種……恍然大悟的、冰冷的殺機!
柳依依被他看得渾身發(fā)毛,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連裝出來的委屈和哭泣都忘了,
只剩下純粹的恐懼。“他……” 溫行知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冰渣,
“最后……想告訴我什么?”柳依依一個激靈,
下意識地順著溫行知剛才的目光看向那片雪地,除了雪,什么也沒看到。
她慌亂地?fù)u頭:“我、我不知道……行知哥哥,你是不是太傷心了?出現(xiàn)幻覺了?
那里什么都沒有??!虞公子他……他肯定是畏罪……啊!”她的話戛然而止,
被一聲短促的驚叫取代。溫行知不知何時已經(jīng)放開了虞橋的尸體,緩緩地站了起來。
他的動作并不快,卻帶著一種山雨欲來、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他沒有再看柳依依,
而是徑直走到那片雪地前,蹲下身,用凍得發(fā)青、沾滿血跡的手指,極其緩慢、極其仔細(xì)地,
拂開覆蓋在那道刻痕上的新雪。那個屬于他們兩人的、只有他們才懂的符號,
清晰地暴露在寒冷的空氣中。溫行知的手指,輕輕撫過那道刻痕的凹槽。他的背脊挺得筆直,
如同出鞘的利劍。風(fēng)雪吹動他染血的衣袍,獵獵作響。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柳依依幾乎要被這死寂的壓迫感逼瘋。然后,他緩緩地、緩緩地站起身,轉(zhuǎn)向柳依依。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所有的瘋狂和痛苦都被一種極致的冰冷和死寂所取代。
那雙血紅的眼睛,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牢牢鎖定了她?!傲酪?。
” 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沒有任何波瀾,卻比剛才的嘶吼更令人毛骨悚然,“從今日起,
你離我,離阿橋,遠(yuǎn)一點?!薄胺駝t,”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窟里鑿出來的,
“我不保證,會發(fā)生什么?!绷酪腊c坐在雪地里,面無人色,牙齒咯咯作響。
溫行知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個死物。然后,他不再理會她,彎腰,
以一種無比珍重、仿佛抱著世間最易碎珍寶的姿態(tài),小心翼翼地將虞橋冰冷的尸體橫抱起來,
轉(zhuǎn)身,一步一步,踏著厚厚的積雪,朝著溫府的方向走去。風(fēng)雪中,他的背影孤絕而挺拔,
像一座移動的、埋葬了所有溫情的黑色墓碑。虞橋的意識體懸浮在虛空,
無聲地注視著這一切。痛楚依舊尖銳,但看著溫行知抱著“自己”離開的背影,
看著他那雙從瘋狂中掙脫、重燃冰冷火焰的雙眼,
看著柳依依那失魂落魄、如墜冰窟的驚恐……一股冰冷的、帶著血腥氣的笑意,
在虞橋的意識深處彌漫開來。第一步,成了。那根刺,已經(jīng)深深地、狠狠地,
扎進了溫行知的心底,也扎進了那個自以為是的“作者”的皮囊之下。他“死”了。
但屬于虞橋的戰(zhàn)爭,才剛剛開始。意識所寄居的這片灰白虛空,時間仿佛失去了刻度。
虞橋如同一縷沒有重量的幽魂,懸浮在絕對的寂靜里。沒有晝夜更替,
只有那片映照現(xiàn)實的光幕,忠實地呈現(xiàn)著溫行知和柳依依后續(xù)的動向。
溫行知抱著“虞橋”的尸體回到了溫府。沒有驚動太多人。他遣散了所有試圖靠近的下人,
只留下一個絕對心腹的老管家。府內(nèi)沒有掛白幡,沒有設(shè)靈堂,
一切都在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進行。
溫行知把自己和那具冰冷的身體關(guān)在了他們曾經(jīng)共同居住的、種滿梅花的僻靜小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