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宮,朝堂肅然。
嬴政端坐龍椅,驟然起身,眸中寒光迸射。
滿殿寂靜,群臣目光如刃,直指殿中那道突兀而至的身影。
殿中央,女子雪衣如霜,墨發(fā)垂落,手中短劍抵在男子頸間。
男子面容俊逸,身姿挺拔,眼底暗藏星河。
正是大秦九皇子——贏其。
“碧血照丹青……”
“移花宮,邀月!”
蓋聶眉頭一皺,劍匣輕顫。
滿朝嘩然。
禁軍統(tǒng)領一聲怒喝,刀光如雪,頃刻封鎖大殿。
嬴政面色陰沉,五指攥緊。
咸陽禁宮,竟被江湖女子闖入?
群臣神色驟變,卻見邀月視刀戟若無物,只死死盯著贏其,眼尾微紅。
“聽著——”
“我腹中子嗣,必須認祖歸宗。”
“今日要么血濺金階,要么八抬大轎!”
死寂。
百官心神俱震。
冷若冰霜的移花宮主,竟與九皇子……
連嬴政都怔了一瞬,袖中手指微顫。
皇嗣?
大秦皇孫?!
嘩——禁軍紛紛退開。
嬴政一掌震碎龍案,怒喝:“孽障!自己惹的禍,自己收拾!”
贏其望著頸間寒刃,苦笑無奈。
他本非此世之人。
此間七國紛爭,江湖激蕩,而今這荒唐局面,卻比江湖廝殺更令人棘手。
武當、少林、慈航靜齋、魔門兩道六派、桃花島、天下會、無雙城……
諸方勢力交錯,攪動風云。
贏其身負九世輪回之秘,每一世皆能留存所得,唯獨記憶被封。
如今第十世,他乃大秦九皇子,卻恣意江湖,紅顏無數(shù)。
邀月便是他退隱前所遇之人。
未曾想,她竟攜孕入宮,逼他抉擇。
贏其沉默,此債確因他而起。
見他無言,邀月劍鋒再進,冷聲質(zhì)問:“娶,還是不娶?”
驟然——天地劇變!
咸陽宮震顫,蒼穹金光迸射,忽明忽暗。
雷霆轟鳴,刺目電光撕破長空。
“怎么回事?!”
眾人大驚,嬴政亦猛然起身,望向殿外。
為探究竟,嬴政率眾而出。
眼前的景象令所有人駭然——
天幕之上,一張橫跨萬里的金色巨榜緩緩展開,光輝灑落人間。
【本是輕舟不歸客,卻因濁酒念紅塵?!?/p>
【世間悲歡離合,唯情字最傷人?!?/p>
【天道金榜現(xiàn)世,盤點天下至情人!】
【登榜者,可得天道恩賜!】
雷音滾滾,金榜文字如天柱矗立,舉世皆見。
江湖豪杰、廟堂權貴,無不仰首而望,心潮翻涌。
“天道金榜?唯有至情之人可入榜?”
“不知我是否有緣上榜……”
眾生議論紛紛,既驚且盼。
咸陽宮外,金輝漫染蒼穹。
大秦眾臣肅立階前,嬴政負手望天,眼中鋒芒如電。
"至情至性者方能留名?"
"寡人與此道無緣。"
九霄之上金榜煌煌,唯真性情者可鐫其名。
秦帝橫掃六合,功蓋千秋,平生盡付霸業(yè)。
兒女情長,終究未染指半分。
......
應天府大殿,朱元璋指節(jié)叩響龍椅。
"天道弄這癡情榜,倒有幾分意思。"
"若論帝王功業(yè),咱必是頭一份!"
布衣天子眼中精光迸射。
談及風月之事,怕比始皇更為寡淡——
當年乞食街頭,何來閑心念紅妝?
......
太極宮前,李世民仰觀天象。
"此榜當有朕名姓!"
大唐君主唇角含笑。
少年游俠時,也曾折花滿長安。
......
東海浪涌,王仙之衣袍獵獵。
"金榜昭世,情動江湖。"
"這天下,要起風云了。"
......
武當金頂,張三豐道袍勝雪。
"癡情......"
百年彈指,那抹笑靨猶在眼前。
奈何天意弄人,空余長嘆。
......
咸陽深宮,劍鋒仍抵贏其咽喉。
邀月睫毛輕顫。
自己......可配登榜?
素手撫過腰間玉帶,眸中暗潮翻涌。
贏其喉結微動。
忽見金榜震顫,斗大金字破云而出:
【第三十位:武當洪曦象】
【青牛背上一卷經(jīng),二十寒暑證玄機】
【忽聞江南胭脂冷,駕鶴直下三千階】
江湖驟起驚雷。
"武當何時藏此人物?"
"騎牛讀書二十載,一朝飛升竟為紅顏?"
世人皆知武當有邋遢道人張三豐,有七俠震武林,卻不知深山還藏著個讀書道士。更奇的是,這般通天修為,竟甘為女子破誓下山。
......
紫霄宮中。
張三豐白眉驟揚。
"曦象亡故多年,何以現(xiàn)世?"
憶起那小徒弟騎鶴西去時,袖中藏著半截胭脂扣。
"原來三百年宏愿,是為逆天改命......"
......
西涼枇杷院。
徐曉捏碎掌中青果。
"小道士誤我胭脂!"
當年女兒臨終攥著的,正是半頁未寫完的《黃庭經(jīng)》。
江南徐氏,名門望族,威震一方。徐胭脂生得傾城之貌,眉目如詩,常著紅衣。因與金榜之名相同,常被人戲稱為榜上之人。她淺笑否認,卻在凝望金榜時心生異樣。
金榜驟變,顯現(xiàn)過往——八百年前,呂洞賓修為蓋世,因夢遇紅衣女子而放棄飛升;三百年前,齊玄真斬妖除魔,終其一生尋那抹紅影;數(shù)十年前,洪羲象立誓不出武當。畫面流轉,現(xiàn)出靈秀道童。
"竟是呂祖轉世!"世人震驚。王仙之遙望金榜,張三豐拂塵墜地。金榜繼續(xù)展現(xiàn):幼年洪羲象被道人相中,在武當清修度日。
十四歲那年,北涼郡主徐胭脂來訪。紅衣少女笑問年歲,小道童面紅耳赤。此后郡主常來,總問:"可愿隨我下山?"道童始終搖頭。
歲月如梭,少年長成。當徐胭脂被迫遠嫁前夕,再登武當。山風拂過,道袍與紅衣相對無言。
小蓮花峰龜駝碑前,徐胭脂與洪羲象不期而遇。那襲青衫的少年道人身姿挺拔,眉目間自有一段風流,令她莫名心悸。
松濤陣陣,山嵐輕舞。
紅衣少女裙裾飛揚,眼底含著三分悵惘七分俏皮:
"小道長,武當山這般冷清。"
"不如隨我回北涼?定比修仙快活!"
"不如隨我回北涼?定比修仙快活!"
這般驚世駭俗的話語惹得眾人莞爾。
世間姻緣向來男子提親,偏生北涼徐胭脂行事出格。
觀者皆嘆紅顏癡心。
奈何青衫道人始終不應。
"應了她罷!"
"再不應允,胭脂郡主真要獨往江南了。"
"這回總該點頭了?"
洪羲象身負呂祖輪回之秘,八百年前驚夢里的紅衣倩影,令他守候三生三世。
千年因果將圓。
道人卻再度搖頭。
道心未竟:不得天下魁首,絕不下山。
徐胭脂不再相勸,轉身時紅衣黯淡。
臨行低語:"若得騎鶴游四海..."
山門處回望云海,嫣然搖首,此后再未登武當。
江湖客扼腕嘆息:
"枉稱情圣!分明鐵石心腸!"
"虛名竟重過眼前韶華?"
群雄憤懣難平,只道這小道士薄情寡義,辜負佳人一片真心。
世間女子能做到這般地步——
年年登山問嫁娶,
次次遭拒仍前來。
如此深情竟換得冷面相向?
武道巔峰當真勝過兒女情長?
縱是武林名宿亦默然。
他們皆為武道癡人。
可若年少時得遇這般佳人,
誰敢言不會棄劍攜美?
真武殿前。
張三豐見徒兒如此執(zhí)拗,不由怔忡。
憶及少年立誓時:
"不登武道絕巔,永不出山。"
原當是年少輕狂,畢竟江湖臥虎藏龍。
強如他三豐真人,亦不敢妄居天下前十。
"可憐那抹紅衣..."
老道嘆息,心生惻隱。
這位閉關弟子他并不熟悉,常年云游在外。
只記得某年回山,聞得幼徒騎鶴離山,再無音訊。
咸陽宮。
嬴政怒斬案幾,佩劍錚鳴:
"洪羲象也配列情榜?"
"此等涼薄之輩,朕見之必誅!"
三世情緣在他眼中已成荒唐。
苦候千年的紅衣,
竟被道袍輕拂而去。
可笑至極!
"陛下息怒,為豎子傷神不值。"
蓋聶勸諫時亦為紅顏唏噓。
更不解天機榜所示:
既如此絕情,
何來"舍道三百年救胭脂"之說?
移花宮內(nèi)。
邀月冷笑轉首,對贏其幽幽道:
"天下男兒皆負心漢。"
贏其默然。
他自忖絕不會似洪羲象般愚鈍。
這道人與郡主的宿緣,
終究錯過了最好年華。
縱使后來拼死相救,
難改生死永隔之憾。
天機映畫流轉。
自紅衣遠去,
洪羲象日日占卜,只問下山吉兇。
卦爻總顯:
"妄動大兇"。
他不信,增至一日兩卦。
簽文依舊。
四字箴言如天塹難越。
自此道人形容枯槁,眸中星輝漸黯。
顯然,徐胭脂在他心底占據(jù)著重要位置。
只是執(zhí)念太重,屢次與機緣擦肩而過。
這般行徑,反倒令旁人開始質(zhì)疑先前的判斷。
人群中竊竊私語:"或許我們都誤會了他,徐胭脂對他而言并非無足輕重。"
"若非情根深種,怎會三世輪回都要尋她蹤跡?"
然而多數(shù)人仍覺得痛快淋漓。
洪羲象確實做得太過分了。
倘若當初他應允徐胭脂下山相伴,她必定舍棄所有追隨左右,縱使天塌地陷亦在所不惜。
何至于如今抱憾遠嫁江南,空留唏噓?
既是今日結局,何必當初倔強?
眾口一詞,皆道這是因果報應,咎由自取。
金榜畫面徐徐展開。
朦朧霧氣間,一道人影與洪羲象相對而立,面容難以辨認,唯有話語依稀可聞:
"洪羲象,為何執(zhí)意不肯下山?"
洪羲象神情平靜:
"五歲入山,八歲初通占卜。師父命我每日小卦,每月中卦,每年大卦,推算下山與閉關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