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洋蹲在青石橋花鳥市場的臺階上,手里轉(zhuǎn)著個竹制的鳥哨。哨子被摩挲得發(fā)亮,
吹起來“啾啾”響,像只受傷的麻雀在叫。三月的太陽曬得人暖洋洋的,
混著鴿糞的騷味、梔子花的甜香,還有遠處炸臭豆腐的焦糊味,往鼻孔里鉆,
聞著像碗熬糊了的八寶粥。這市場在護城河邊上,青石板路被踩得溜光,
兩邊全是搭著帆布棚的攤子。賣鳥的、賣花的、賣魚缸的,還有扎風箏、編鳥籠的,
吆喝聲能蓋過河對岸的廣場舞音樂。劉子洋在這兒轉(zhuǎn)悠了兩天,
不是來買鳥的——他收到個匿名快遞,里面就裝著這個鳥哨,哨尾刻著個歪歪扭扭的記號,
像只蜷著的鳥爪,中間裹著個“熵”字,跟他半年前在一個假古董作坊見過的標記,
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伙,買只畫眉不?”旁邊賣鳥的老陳頭用手指敲了敲鳥籠,
籠里的畫眉撲騰著翅膀,“叫得賊響,能陪你解悶?!眲⒆友髶u搖頭,
眼睛瞟向市場盡頭的“百鳥園”。那是家兩層樓的鋪子,門臉兒裝修得挺洋氣,掛著紅燈籠,
門口擺著幾對極品鸚鵡,羽毛锃亮,一看就不便宜。老板姓高,四十來歲,總穿件絲綢褂子,
手里盤著對核桃,見誰都笑瞇瞇的,但劉子洋總覺得他那雙小眼睛里藏著東西?!瓣惔鬆敚?/p>
那高老板賣的鳥,都是正經(jīng)來路?”劉子洋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假裝漫不經(jīng)心。
老陳頭往“百鳥園”瞅了瞅,壓低聲音:“你問這干啥?高老板后臺硬,
聽說跟‘熵’字那幫人搭著線。前陣子有人在他鋪子里買了只金雕,結(jié)果被警察抓了,
說是保護動物,高老板屁事沒有,照樣開門做生意?!眲⒆友笮睦锟┼庖幌隆?/p>
他捏了捏手里的鳥哨,哨尾的“鳥爪紋”硌得慌。半年前那個假古董作坊,
就是用仿制的文物走私保護動物,被端了的時候,老板嘴里還念叨著“熵哥不會放過你們”。
“他鋪子里有金雕?”“哪能擺出來,”老陳頭往鳥食罐里添了把小米,“都藏在后院,
得熟人才賣。聽說他那鳥不光是賣錢,還能‘傳信’,哨子一吹,就有人來取‘貨’。
”劉子洋吹了聲鳥哨,“啾啾”的,籠里的畫眉跟著叫了起來。他注意到,
“百鳥園”門口的鸚鵡突然安靜了,歪著腦袋往這邊看,像是聽懂了什么。
“你這哨子挺特別,”老陳頭指了指他手里的竹哨,“哪買的?”“撿的。
”劉子洋把哨子揣進兜里,“陳大爺,高老板收鳥不?我老家有只紅隼,想賣給他。
”老陳頭臉一白:“你不要命了?紅隼是保護動物!高老板收是收,但你敢賣?
他那幫人黑著呢,給了你錢,轉(zhuǎn)頭就能舉報你,讓你蹲大牢!”劉子洋笑了笑,沒說話。
他站起身,往“百鳥園”走。門口的伙計攔了他一下:“買鳥還是看鳥?”“找高老板,
”劉子洋掏出煙,遞了一根給伙計,“聽說他這兒有好貨?!被镉嬌舷麓蛄苛怂环?,
把煙夾在耳朵上:“高老板在里面,跟我來吧?!变佔永镆还勺峪B糞味,混合著檀香,
怪怪的。正廳擺著十幾個鳥籠,都是些常見的八哥、畫眉,沒什么特別的。
伙計把他領到后堂,高老板正坐在太師椅上喝茶,看見劉子洋,放下茶杯:“這位兄弟,
想買點啥?”“聽說高老板這兒有‘硬貨’,”劉子洋往旁邊的鳥籠瞥了一眼,
里面關(guān)著只羽毛翠綠的鳥,眼神挺兇,“我想找只‘會送信’的?!备呃习宓难劬Σ[了瞇,
示意伙計出去。后堂的門被關(guān)上,他往劉子洋面前湊了湊,
聲音壓得很低:“兄弟是‘圈里’人?”“算不上,”劉子洋摸出那個鳥哨,放在桌上,
“有人讓我來取‘貨’,說憑這個就行。”高老板的目光落在鳥哨上,臉色變了變,
拿起哨子吹了一聲,不是“啾啾”聲,是種很特別的“咕咕”聲,像斑鳩叫。
后堂的側(cè)門“吱呀”開了,一個穿黑背心的壯漢走了出來,手里拎著根鐵棍。
“你是誰派來的?”高老板的臉沉了下來,“這哨子是哪來的?”“你管我誰派來的,
”劉子洋往后退了半步,手摸向腰后——那里藏著把折疊刀,“把‘貨’交出來,
我拿錢走人?!薄敖荒銒尩?!”壯漢一鐵棍砸過來,劉子洋往旁邊躲,鐵棍砸在太師椅上,
木屑濺了一地。他轉(zhuǎn)身就跑,撞開后堂的門,沖進院子。院子里搭著個大棚,
里面擺著幾十個鐵籠,關(guān)著些他叫不上名字的鳥,還有幾只猴子,蔫頭耷腦的。“抓住他!
”高老板在后面喊,聲音尖利。劉子洋往院子深處跑,那里有個后門,虛掩著。剛跑到門口,
就被兩個伙計攔住了,手里都拿著木棍。他往旁邊的葡萄架下鉆,
架上的竹竿被撞得“嘩啦”響,砸在追來的人頭上。跑出后門,是條窄巷子,
堆著些爛菜葉和空鳥籠。劉子洋順著巷子跑,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和叫罵聲。跑到巷口,
正好撞見個騎著三輪車收廢品的,他一把搶過三輪車,蹬著就跑,把追的人甩在后面。
三輪車蹬到護城河邊上,劉子洋才停下來,喘著粗氣。他摸了摸兜里的鳥哨,還在。
剛才在“百鳥園”的院子里,他瞥見一個鐵籠上貼著張紙條,上面寫著“明晚七點,
碼頭三號倉庫交貨”,旁邊畫著個“鳥爪紋”。“媽的,是走私保護動物?!眲⒆友罅R了句,
把三輪車還給追上來的收廢品老頭,“對不住了大爺,急事?!崩项^罵罵咧咧地走了。
劉子洋沿著護城河往回走,心里琢磨著——熵組織不光走私文物、搞非法采礦,
現(xiàn)在又開始販賣保護動物了,這伙人真是啥缺德事都干。路過花鳥市場對面的茶館,
他進去點了壺茶,坐在靠窗的位置,能看見“百鳥園”的門口。高老板和那個壯漢站在門口,
指著巷子的方向罵,看起來氣得不輕。“小伙,剛才是不是你在里面打架?
”鄰桌的老頭湊過來,手里把玩著個鳥籠,“高老板那人惹不得,跟熵組織勾著,
前陣子有個記者來暗訪,被打斷了腿,扔在河里喂魚了。”劉子洋心里一緊:“記者?
啥樣的記者?”“三十來歲,戴眼鏡,”老頭嘬了口茶,“說要曝光高老板賣保護動物,
結(jié)果沒等發(fā)稿就出事了。他老婆來鬧過好幾次,都被高老板的人打跑了?!眲⒆友筇统鍪謾C,
搜了搜本地新聞,還真有這條——“記者張某失蹤,警方介入調(diào)查”,
配圖是個戴眼鏡的男人,看著挺斯文。他把茶錢結(jié)了,往警局走。他認識個片兒警,姓李,
挺靠譜。到了警局,老李正在整理文件,看見劉子洋,皺了皺眉:“你咋又來了?
上次的事還沒跟你算賬呢?!薄袄罡?,這次是大事,”劉子洋把鳥哨放在桌上,
“青石橋花鳥市場的‘百鳥園’,高老板在賣保護動物,跟熵組織有關(guān),
還可能綁架了個記者?!崩侠钅闷瘌B哨,看了看上面的記號:“又是熵組織?
你咋總跟他們撞上?”“我也不想啊,”劉子洋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
“他們明晚七點在碼頭三號倉庫交貨?!崩侠畹哪樕珖烂C起來:“你確定?
”“我親眼看見的紙條,錯不了。”“行,我向上級匯報,”老李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別摻和了,這伙人下手黑,上次那個記者就是例子。”“我知道,”劉子洋點點頭,
“我就是來報個信,別的不管?!睆木殖鰜恚煲呀?jīng)黑了。劉子洋往出租屋走,
路過個燒烤攤,買了幾串腰子,要了瓶啤酒。老板是個胖子,邊烤邊聊:“聽說了嗎?
花鳥市場的高老板,后臺硬得很,據(jù)說跟市里的領導搭著線,警察都不敢動他。
”劉子洋沒說話,心里卻犯嘀咕——老李他們能順利端掉這個窩點嗎?萬一高老板有后臺,
走漏了風聲咋辦?他喝了瓶啤酒,心里有了個主意。他不能完全指望警察,
得自己去碼頭看看,萬一有啥變故,也好有個準備。第二天晚上六點,劉子洋提前到了碼頭。
三號倉庫在碼頭的最里面,周圍堆著些集裝箱,荒無人煙。他躲在一個集裝箱后面,
拿出望遠鏡觀察。倉庫的門緊閉著,門口停著輛白色面包車,
跟昨天在花鳥市場門口看見的那輛很像。沒看見人,估計都在里面等著。六點五十,
一輛黑色轎車開了過來,停在面包車旁邊。高老板和那個壯漢從車上下來,走進倉庫。
又過了十分鐘,一輛貨車開了過來,上面蓋著帆布,看不清裝的啥。
劉子洋心里咯噔一下——貨車都來了,看來這次的“貨”不少。他掏出手機,
想給老李打個電話,問問他們到了沒有,卻發(fā)現(xiàn)這里沒信號?!安?!”他罵了句,
只能繼續(xù)觀察。貨車司機和倉庫里的人把帆布掀開,劉子洋用望遠鏡一看,
氣得差點把望遠鏡捏碎——里面裝著十幾個鐵籠,關(guān)著老虎、豹子,
還有幾只他叫不上名字的鳥,都蔫頭耷腦的,看著挺可憐。他們正往倉庫里搬鐵籠,突然,
倉庫周圍亮起了警燈,警車從各個方向沖了出來,喊著“不許動”。高老板他們嚇了一跳,
想往貨車上跑,被警察攔住了。壯漢還想反抗,被電棍擊倒在地。劉子洋松了口氣,
從集裝箱后面走出來。老李看見他,跑過來:“你咋來了?不是讓你別摻和嗎?
”“我怕你們來晚了,”劉子洋笑了笑,“沒耽誤事吧?”“沒事,”老李說,
“多虧你提供的線索,人贓并獲?!本煸趥}庫里搜出了不少東西,除了那些保護動物,
還有幾本賬本,上面記著這些年販賣保護動物的記錄,涉及金額巨大,還有些官員的名字,
看來高老板確實有后臺?!澳莻€失蹤的記者呢?”劉子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