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歡從辦公室出來后,來到市場部。孟歡剛把工位收拾好,一個穿粉色連衣裙的姑娘就走了過來,長發(fā)卷得蓬松,笑起來有對梨渦,正是周理助理說的“對周董有意思”的甜晶晶。
“你就是新來的孟歡吧?”甜晶晶聲音嬌嗲,眼神卻在她身上掃來掃去,帶著點審視,“我是市場部的甜晶晶,以后叫我晶晶就好啦。”
孟歡點頭。
“剛?cè)肼毧隙ú皇煜きh(huán)境吧?”甜晶晶笑意更深,遞過一個空杯子,“能不能幫我倒杯開水呀?謝謝啦?!?/p>
孟歡看了眼她桌上的保溫杯,明明是滿的,心里了然,卻沒說什么,接過杯子去了茶水間。剛接滿熱水轉(zhuǎn)身,甜晶晶不知什么時候跟了過來,站在她身后。
“呀!”甜晶晶忽然低呼一聲,像是被什么絆了下,手“不小心”撞在孟歡胳膊上——
滾燙的開水瞬間潑了出來,孟歡躲了,但大半部分的水還是濺在孟歡手背上,刺啦一聲,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甜晶晶慌忙道歉,眼里卻沒什么歉意,反而藏著點得意,“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
孟歡疼得倒抽一口冷氣,手背火辣辣地疼,像被火燒。她抬眼看向甜晶晶,對方那點小心思根本藏不住。
高中時打架從沒輸過的“小魔頭”脾氣瞬間上來了。
沒等甜晶晶反應過來,孟歡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在安靜的茶水間格外清晰。
甜晶晶捂著臉,愣住了,隨即眼圈就紅了:“你……你敢打我?”
“我怎么就不敢打你了?”孟歡甩了甩被燙得發(fā)麻的手,眼神冷得像冰,“你那點小心思,傻子都看得出來。你要是再敢對我動歪心思,就不是一巴掌這么簡單了?!?/p>
周圍漸漸圍攏了同事,對著這邊指指點點。甜晶晶見狀,索性蹲在地上哭起來,聲音又大又委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怎么能打人呢……”
場面一時有些混亂,有人趕緊去叫了周理。
周理趕到時,就看到孟歡站在原地,手背紅得嚇人,臉上卻沒什么表情;甜晶晶蹲在地上哭,周圍圍了一圈人。
“怎么回事?”他聲音沉下來,目光先落在孟歡受傷的手上七嘴八舌地解釋,周理聽完,沒看哭哭啼啼的甜晶晶,徑直走到孟歡面前,拉起她的手腕:“跟我來辦公室?!?/p>
他的指尖微涼,觸碰到她發(fā)燙的皮膚時,孟歡瑟縮了一下,卻沒掙開。
進了辦公室,周理關(guān)上門,從抽屜里翻出燙傷膏和冰袋,把冰袋裹在干凈的紗布里,輕輕按在她手背上:“先冷敷。”
冰涼的觸感緩解了不少灼痛,孟歡看著他低頭找藥膏的樣子,忽然有點晃神。
高三運動會,她跑八百米時被人絆了下,狠狠摔在塑膠跑道上,膝蓋擦破一大塊皮,血順著小腿往下流。她當時嚇得腿都軟了,坐在地上正懵,是周理撥開人群沖過來,二話不說就把她打橫抱起來,往醫(yī)務室跑。
他跑得飛快,校服后背都被汗浸濕了,卻沒松一點力氣。醫(yī)務室的老師給她擦藥時,她疼得直抽氣,周理就在旁邊站著,眉頭皺得死緊,比她還緊張。
后來學校廣播通報表揚,說“高三(三)班周理同學樂于助人,發(fā)揚互助精神”,他紅著臉站在講臺旁,她在底下偷偷笑,覺得他那模樣比自己膝蓋上的傷還讓人印象深刻。
“發(fā)什么呆?”周理的聲音把她拽回現(xiàn)實。他已經(jīng)擰開了燙傷膏的蓋子,用棉簽蘸了點,小心翼翼地往她手背上涂,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什么,“很疼?”
“還好?!泵蠚g搖搖頭,看著他專注的側(cè)臉,喉結(jié)動了動,“其實不用這么麻煩……”
“別動?!敝芾硖ы戳怂谎?,眼神認真,“必須要好好處理。”
他涂藥的動作很輕,指尖偶爾碰到她的皮膚,帶來一陣細微的顫栗。孟歡忽然覺得,這點燙傷好像也沒那么疼了。
處理好傷口,周理把藥膏塞進她手里:“記得每天涂三次?!?/p>
“嗯?!?/p>
“市場部你別待了。”周理忽然說,“我給你調(diào)到總經(jīng)辦當助理,離我近點,省得再有人找麻煩。”
孟歡愣了愣:“不用吧,這點小事……而且麻煩都是因為你,看來我以后得離你遠點了?!?/p>
“不是小事。也別管別人?!敝芾泶驍嗨?,語氣不容置疑,“另外,給你放半個月假,在家養(yǎng)傷,工資照發(fā)。”
“???”孟歡更懵了,“這也太……”
“就這么定了?!敝芾砜粗?,眼里帶著點她看不懂的溫柔,“高三那次,你摔破膝蓋,我還沒給你好好養(yǎng)傷的機會。這次,補上?!?/p>
孟歡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原來他也記得。
記得那個混亂的運動會,記得她流著血的膝蓋,記得他抱著她跑過整個操場。
手背的灼痛還在,心里卻像是被什么東西填滿了,暖融融的。她看著周理,忽然笑了,眼里的桀驁混著點不好意思:“那……總經(jīng)辦助理,工資是不是得再漲點?”
周理被她逗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像高中時那樣:“你說漲多少,就漲多少?!?/p>
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把那點藥膏的清苦味道,都染成了甜的。
孟歡忽然覺得,來他公司上班,真是這輩子做過最正確的決定。
半個月的休養(yǎng)假過得飛快,孟歡手背上的燙傷結(jié)了層薄痂,早已不疼了。再次走進周理公司時,前臺小姑娘笑著跟她打招呼:“孟助理,周工在辦公室等你呢?!?/p>
總經(jīng)辦的辦公室在走廊盡頭,比市場部安靜得多。孟歡的工位就在周理辦公室外間,一張靠窗的辦公桌,陽光能直直地落進來。她剛放下包,周理就從里面走了出來,手里拿著一疊文件:“先熟悉下總經(jīng)辦的流程,這是上周的會議紀要,你整理份電子版存檔?!?/p>
“好嘞?!泵蠚g接過文件,翻開一看,頓時傻了眼——上面的字跡龍飛鳳舞,像某種神秘符號,她辨認了半天,才勉強認出幾個字。
“那個……周總,”她舉著文件,表情有點為難,“您這字……能申請個破譯項目不?”
周理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筆跡,嘴角幾不可察地抽了下,沒接話,只是轉(zhuǎn)身回了辦公室:“我發(fā)你電子版原稿?!?/p>
孟歡對著他的背影吐了吐舌頭,心里樂開了花。看來這位周大老板,也不是什么都厲害。
總經(jīng)辦的工作確實簡單。整理文件、收發(fā)快遞、安排會議日程,偶爾給周理泡杯咖啡。孟歡每天不到下午就能把活兒干完,剩下的時間只能對著電腦屏幕發(fā)呆,或者偷偷觀察辦公室里的周理。
他工作時很專注,眉頭總是微蹙著,手指在鍵盤上敲得飛快,陽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能看到細小的絨毛。偶爾接電話,語氣簡潔有力,掛了電話會捏捏眉心,像是在緩解疲憊。
孟歡看著看著,就覺得有點無聊。她以前在國外哪受過這種“坐班”的罪。
“周總,”她敲開辦公室的門,倚在門框上,“有什么別的活兒嗎?我快發(fā)霉了?!?/p>
周理抬頭看她,眼神里帶著點無奈:“去給各部門送下季度的工作計劃表?!?/p>
“得嘞!”孟歡像得了特赦令,抓起一摞文件就往外沖,腳步輕快得像陣風。
周理看著她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丫頭,果然是坐不住的性子。
日子一天天過,轉(zhuǎn)眼就到了年底。公司年會那天,孟歡被臨時拉去當主持人,穿著借來的禮服,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在臺念著臺詞。周理坐在第一排,看著她,嘴角笑了笑。
年會結(jié)束后,HR在群里發(fā)了通知:春節(jié)放假一個月,從臘月廿五放到正月廿五。
孟歡看到通知時,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她掐著手指算了算,自己從入職到現(xiàn)在,滿打滿算也沒上夠一個月班,這波血賺。
“周總,”她沖進辦公室,笑得眉眼彎彎,“放假啦!新年快樂??!”
周理正在收拾東西,聞言抬頭看她:“新年快樂。假期打算去哪?”
“在家躺平?!泵蠚g說得理直氣壯,“畢竟我這么敬業(yè),得好好犒勞下自己。”
周理被她逗笑了,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小紅包遞給她:“年終獎,提前發(fā)了?!?/p>
孟歡接過來,捏了捏,厚度驚人。她眼睛一亮:“謝啦周總。”
“嗯?!敝芾砜粗!胺偶倨陂g,有事給我打電話。”
“好嘞!”孟歡揣著紅包,像只偷到糖的松鼠,歡天喜地地跑了。
臘月廿五那天,孟歡睡到自然醒,起來后給自己煮了碗面條,算是正式開啟了假期。她窩在沙發(fā)上刷劇,吃零食,日子過得逍遙自在。只是偶爾看到朋友圈里別人曬的全家福,心里會空落落的。
春節(jié)很快就到了。
除夕那天,孟歡起了個大早,給自己貼了副春聯(lián),是從樓下便利店買的,上面寫著“萬事如意”“闔家歡樂”。她看著那四個字,忽然覺得有點諷刺。
她哪里還有家呢?
母親生她時難產(chǎn),她連母親的樣子都記不清。父親是她唯一的親人,卻在她高三那年被人陷害入獄,至今還在服刑。這些年,她一個人吃飯,一個人過年,早就習慣了孤獨,可真到了這萬家團圓的日子,心里的委屈還是忍不住往外冒。
窗外開始放煙花,噼里啪啦的聲響襯得屋子里格外安靜。孟歡打開電視,春晚已經(jīng)開始了,歌舞升平,一片喜慶。她窩在沙發(fā)里,抱著個抱枕,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
節(jié)目一個個過去,主持人開始倒計時,屏幕上跳出“2021新年快樂!”的字樣時,孟歡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原來已經(jīng)2021年了。
時間過得真快啊。
快得讓她覺得,高三那年在嘉禾餐館哭鼻子的自己,仿佛就在昨天。
就在這時,門被敲響了。
“咚咚咚。”
孟歡愣了愣,這個點會是誰?她疑惑地起身,走到門口,透過貓眼往外看——
是周理。
他穿著件黑色的羽絨服,戴著圍巾和帽子,手里端著兩個保溫桶,站在樓道里,身影被窗外的煙花照亮。
孟歡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趕緊打開門:“你怎么來了?”
“一個人過年,怪冷清的?!敝芾淼穆曇魩еc寒氣,眼神卻很暖,“要不要嘗嘗我的手藝?”
孟歡側(cè)身讓他進來,關(guān)上門時,聞到他身上帶著的煙火氣?!巴饷婧芾浒??”她問,轉(zhuǎn)身想去給他倒杯熱水。
“不用忙?!敝芾戆驯赝胺旁诓鑾咨?,脫下外套和圍巾,露出里面的灰色毛衣,“我不小心多煮了點面?!?/p>
孟歡看著他熟稔的樣子,心里忽然有點熱。她的家很簡約,沒什么煙火氣,可周理站在這里,卻讓她覺得莫名的安心。
周理打開保溫桶,里面是兩碗番茄雞蛋面,熱氣騰騰的,番茄的酸甜味瞬間彌漫開來。“吃吧,”他把筷子遞給她,語氣隨意,“沒下毒,我還不想坐牢?!?/p>
孟歡接過筷子,夾了一口面放進嘴里。面條煮得軟硬適中,番茄燉得爛爛的,湯汁酸甜可口,是她喜歡的味道。她抬起頭,看向周理,眼里有點濕潤:“很好吃?!?/p>
“好吃就多吃點?!敝芾砜粗凵駵厝?,“我記得你以前總說,番茄雞蛋面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面。”
孟歡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酸酸澀澀的。她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他還記得她隨口說的一句話。
兩人沉默地吃著面,電視里的春晚還在繼續(xù),窗外的煙花時不時炸開,照亮了客廳的角落。孟歡覺得,這是她這些年過得最踏實的一個除夕。
吃完面,周理收拾好保溫桶,從口袋里掏出一瓶橘子汽水,遞給她:“給你的。”
是玻璃瓶的那種,冰鎮(zhèn)過,瓶身還帶著水珠。孟歡接過來,看著熟悉的包裝,忽然笑了。高中時,他總愛買這個給她,說“比可樂健康”。
“你怎么什么都記得?”她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氣泡在舌尖炸開,帶著點甜。
周理看著她,沒說話,只是笑了笑。
有些事,他怎么會忘。
他記得她喜歡番茄雞蛋面加雙倍番茄,記得她喝橘子汽水時會皺鼻子,記得她打架時像只張牙舞爪的小貓,記得她哭鼻子時會偷偷抹眼淚。
這些年,他就靠著這些記憶,一點點熬過來的。
“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周理站起身,穿上外套,“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看叔叔?”
孟歡愣了愣,隨即點頭:“好啊?!?/p>
父親一直念叨著想見見周理,說“那孩子是個好孩子,當年多虧了他照顧你”。
周理走的時候,外面的煙花正好達到了頂峰,絢爛的光芒照亮了他的側(cè)臉。他站在門口,看著孟歡,忽然說:“孟歡,別覺得自己一個人?!?/p>
孟歡看著他,眼眶有點熱:“我知道了?!?/p>
“新年快樂?!敝芾硇α诵?。
孟歡站在門口,看著他進門,心里忽然覺得暖暖的。她關(guān)上門,回到客廳,看著茶幾上那瓶沒喝完的橘子汽水,忽然笑了。
或許,她也不是真的一個人。
這個春節(jié),好像也沒那么難熬。
電視上的時鐘指向了凌晨一點,2021年真的來了。孟歡走到窗邊,看著外面依舊熱鬧的煙花,心里默默地想:
新的一年,或許會有新的開始吧。
至少,她身邊,好像多了一個可以依靠的人。
大年初二的陽光帶著點初春的溫軟,孟歡坐在周理的副駕上,車窗外的樹影飛快后退,她偷偷瞥了眼開車的周理,他握著方向盤的手骨節(jié)分明,側(cè)臉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柔和。
“緊張?”周理忽然開口。
“才沒有。”孟歡嘴硬,“就是……我爸要是問我們什么奇怪的問題,你可得幫我圓過去。”
周理低笑:“放心,叔叔很喜歡我?!?/p>
這話倒不假。周理嘴甜會說話,以前父親有空來接她放學的時候和周理見過幾面。父親總說“周理這孩子比你靠譜多了”。
到了監(jiān)獄,探視的手續(xù)比平時麻煩些。隔著厚厚的玻璃,父親看到周理時,眼睛一下子亮了,拉著他問東問西,從工作聊到生活,最后話題繞回孟歡身上:“歡歡這丫頭性子野,你多擔待。她要是欺負你,你告訴我,我替你教訓她?!?/p>
孟歡在旁邊聽得瞪眼:“爸!你到底是誰親爹?。俊?/p>
父親笑罵:“我是怕你作禍!”
周理坐在一旁,看著父女倆拌嘴,嘴角始終掛著笑,時不時幫孟歡說句好話:“叔叔放心,孟歡很懂事,在公司工作很認真。”
孟歡心里甜滋滋的,偷偷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這家伙,夸人都不帶臉紅的。
探視時間結(jié)束時,父親忽然握住周理的手,語氣鄭重:“小周,歡歡就拜托你了。我知道她看著厲害,其實心里苦,你多照顧她?!?/p>
周理點頭,眼神認真:“叔叔放心,我會的?!?/p>
孟歡別過頭,假裝看窗外,眼眶卻熱了。有些話,不用她說,父親都懂。
從監(jiān)獄出來,周理送孟歡去姑姑家。梅蘭姑姑是母親的妹妹,這些年一直惦記著她,每年春節(jié)都催她去吃飯。
“上去吧,我在樓下等你?!敝芾硗:密?。
“不用,你回去吧,我晚上自己打車就行?!泵蠚g解開安全帶,“姑姑家說不定要留我住一晚?!?/p>
周理點頭:“有事給我打電話?!?/p>
孟歡應著,推開車門,剛走到單元樓門口,就聽到姑姑梅蘭的大嗓門從敞開的窗戶里傳出來:“唉,怎么辦啊,鄭辭這孩子……”
她心里咯噔一下,快步上了樓,敲了門。
開門的是姑父,看到她笑著招呼:“歡歡來了?快進來,你姑姑正念叨你呢?!?/p>
孟歡換了鞋,走進客廳,梅蘭正坐在沙發(fā)上唉聲嘆氣,看到她眼睛一亮:“歡歡,你可來了!快幫姑姑勸勸你表哥!”
“怎么了姑姑?”孟歡放下禮物,在她身邊坐下。
“還能怎么了?”梅蘭一拍大腿,聲音拔高,“你表哥啊,從小就不聽話,打架逃課沒少讓我操心!如今更是……更是喜歡上了男的!你說這叫什么事??!將來怎么成家立業(yè)?怎么給我們老鄭家傳宗接代?”
她越說越激動,眼淚都快出來了。
姑父坐在旁邊,一臉淡定地削蘋果,聞言勸道:“孩子喜歡誰是他的權(quán)利,咱們做父母的,難道還能逼著他過不喜歡的日子?只要他開心就好?!?/p>
“你懂什么!”梅蘭瞪他,“這要是傳出去,別人怎么看我們家?”
孟歡總算聽明白了,心里松了口氣——她還以為鄭辭闖了什么大禍。鄭辭是姑姑家的獨子,比她只幾個月,從小護著她,誰要是欺負她,他第一個沖上去。
“姑姑,”孟歡握住梅蘭的手,語氣溫和,“鄭辭哥喜歡誰,是他自己的事啊。他要是真能找到個喜歡的人,不管是男是女,不都是好事嗎?”
“可…兩個男生?!泵诽m梗著脖子,“這不合規(guī)矩!”
“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姑父把削好的蘋果遞給孟歡,“歡歡說得對,只要鄭辭幸福,比什么都強?!?/p>
孟歡跟著點頭,舉例子:“您看隔壁樓的王阿姨,兒子娶了媳婦,天天吵架,還不如單身呢。鄭辭哥要是能找到個知冷知熱的,比什么都強?!?/p>
梅蘭被父女倆你一言我一語說得沒了脾氣,嘆了口氣:“我就是怕他將來受委屈……”
“他那么大個人了,自己會想清楚的。”孟歡拍了拍她的手背,“再說了,有您和姑父疼他,他怕什么?”
梅蘭沒說話,眼圈卻紅了。孟歡知道,她心里其實已經(jīng)松口了,就是拉不下臉。
傍晚時,鄭辭回來了。他穿著件黑色夾克,頭發(fā)剪短了,看著比以前成熟了不少,看到孟歡時愣了愣,隨即笑了:“孟歡回來了?”
“哥?!泵蠚g沖他擠眼睛。
晚飯時,梅蘭沒再提那事,只是給鄭辭夾菜時,手有點抖。姑父打圓場,聊起孟歡在國外的趣事,氣氛漸漸熱絡起來。
飯后,孟歡拉著鄭辭去陽臺:“哥,你跟誰談了?”
鄭辭靠在欄桿上,點了根煙,挑眉看她:“小孩別管這么多?!?/p>
“搞得你多大似的?!泵蠚g撇嘴,湊近了些,壓低聲音,“是齊也吧?我一猜就猜到了!”
齊也是鄭辭的發(fā)小,兩人從穿開襠褲起就認識,高中時總膩在一起,齊也性格溫和,鄭辭脾氣沖,正好互補。
鄭辭抽煙的動作頓了頓,隨即笑了,彈了下她的額頭:“還不傻?!?/p>
“真的是他???”孟歡眼睛一亮,“什么時候的事?怎么不告訴我?”
“去年?!编嵽o吸了口煙,眼里帶著點笑意,“怕你這大嘴巴到處說。”
“我才不會!”孟歡舉手保證,“不過姑姑這邊,你也別太急,她就是一時轉(zhuǎn)不過彎來,心里還是疼你的?!?/p>
“我知道?!编嵽o掐滅煙,“等過段時間,我?guī)R也來家里吃飯?!?/p>
“好啊,到時候記得叫我!”孟歡笑得開心。她就知道,鄭辭哥值得最好的。
晚上,孟歡沒在姑姑家留宿,姑父送她下樓時,梅蘭塞給她一大袋年貨:“你一個人,不容易。我們身為長輩,多照顧照顧你是應該的。”
孟歡笑著應了,心里暖烘烘的。
坐上車,她迫不及待地給雛安發(fā)微信:又欠:【重大新聞!鄭辭哥和齊也在一起了!】
雛安的消息秒回
雛菊:【!??!真的假的?歡歡,明天見面細聊??!】
孟歡笑著回了個“好”,又點開和周理的對話框,把這事告訴了他。
過了幾分鐘,周理才回復:【嗯?!?/p>
孟歡看著那個“嗯”字,皺起眉,發(fā)過去:【你不會早就知道了吧?!】
周理很快回了過來:【算是。】
孟歡更驚訝了:【你怎么知道的?】
理:【鄭辭跟我說過?!?/p>
孟歡愣了愣,隨即笑了。也是,鄭辭和周理高中時就是朋友,鄭辭會跟他說,也不奇怪。
她放下手機,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心里忽然覺得很踏實。
這個春節(jié),好像什么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父親快要出獄了,姑姑接受了鄭辭的選擇,而她和周理……關(guān)系雖然沒有進一步發(fā)展,但是目前還不錯。至少沒有到那種仇人的地步。
但是他們兩個誰也沒捅破他們中間的隔閡。
孟歡摸了摸發(fā)燙的臉頰,笑了。
或許,真的像父親說的那樣,她不用再一個人硬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