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六點，孫瀾的鬧鐘準時響起。
他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機，屏幕上沒有新消息，昨晚那條“早點休息”依然顯示未讀。
他指尖在屏幕上頓了頓，點開對話框，輸入：“早上記得吃早飯，別空腹談工作。”發(fā)送鍵按下去的瞬間，他好像能想象到卓蕓看到消息時皺眉的樣子。
上午十點，他趁著實驗間隙又打了個電話，聽筒里傳來機械的女聲：“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p>
他掛了電話，順手買了袋卓蕓愛吃的堅果，想著等她回來給她當零食。
下午三點，電話終于接通了。
“喂？”卓蕓的聲音帶著疲憊，背景里能聽到打印機工作的聲響。
“忙完了嗎？吃午飯了嗎？”孫瀾的聲音放得很輕。“剛忙完，還沒吃，等會兒訂外賣?！弊渴|匆匆說完，又補了句“不說了，客戶在催方案”，電話就被掛斷了。
孫瀾握著手機站在實驗室窗前，看著樓下車水馬龍，心里空落落的。
他打開外賣軟件，鬼使神差地點開了杭州的同城配送，選了家評分高的粥鋪，備注“少糖，多加姜絲”，地址填了卓蕓住的酒店。
付完款他才反應過來，又給卓蕓發(fā)消息：“給你點了粥，記得趁熱喝?！?/p>
這條消息終于收到了回復，只有一個字：“嗯。”
接下來的幾天，日子像被按下了循環(huán)鍵。
每天早上六點半，孫瀾的消息準時送達：“今天杭州有雨，記得帶傘，別淋濕了?！?/p>
中午十二點，電話準時響起，大多時候無人接聽，偶爾接通，也是卓蕓含混的聲音：“在開會，等會兒吃。”
晚上九點，他會發(fā)去消息：“別熬夜改方案，早點休息?！?/p>
深夜十一點，他躺在床上刷著杭州的天氣預報，猶豫著要不要再發(fā)條消息，最終只是把手機調(diào)暗了亮度。
周三那天，卓蕓罕見地主動回了條消息：“客戶這邊有點難纏，合同細節(jié)改了好幾次?！?/p>
孫瀾看到消息時正在廚房洗碗，手都沒擦就回電話過去，響了五聲才被接起。
“別著急，慢慢談，你最厲害了?！彼胫v個笑話逗她開心，話沒說完就聽到那邊有人喊“卓主管”，卓蕓匆匆說句“我先忙了”，電話就斷了。
他對著忙音笑了笑，把剛切好的水果放進保鮮盒，想著等她回來就能吃。
周五晚上，孫瀾做了卓蕓愛吃的糖醋排骨，對著空蕩蕩的餐桌拍了張照片發(fā)過去：“今天做了排骨，等你回來給你熱著吃?！?/p>
這次回復快了些，是個簡單的表情包——一只貓咪揮了揮爪子。
他盯著那個表情包看了半天，好像能透過屏幕看到卓蕓敷衍的笑臉。
周六清晨，他去菜市場買了新鮮的草莓，一顆顆洗干凈擺在盤子里，拍照發(fā)消息：“你愛吃的草莓降價了，買了好多。”
回復依然是：“嗯?！?/p>
晚上他加了會兒班，回家時路過他們常去的公園，長椅上空蕩蕩的。
他想起以前每個周末，他們都會坐在這分享同一副耳機聽歌。
他拿出手機打給卓蕓，這次接通得很快，背景里有嘈雜的音樂和碰杯聲?！懊ν炅藛幔棵魈炀突貋砹税?？”
他盡量讓語氣聽起來輕松?！班?，明天下午的高鐵?！弊渴|的聲音帶著笑意，似乎喝了點酒，“不說了，在慶祝簽單呢?！?/p>
電話掛斷后，孫瀾在長椅上坐了很久。晚
風掀起他的衣角，他看著手機里和卓蕓的聊天記錄，大多是他的長篇大論，夾雜著她零星的“嗯”“好”“知道了”。
他起身往家走，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極了那天晚上他在廚房門口看著卓蕓背影的模樣。
手里的草莓還很新鮮，散發(fā)著甜甜的香氣，可他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連呼吸都帶著點澀味。
他知道卓蕓簽單成功應該開心，知道她升職加薪是好事，可那種被隔絕在外的感覺，像細密的網(wǎng)，一點點把他裹緊。
他掏出鑰匙開門，客廳里空蕩蕩的，只有餐桌上那碗涼透的糖醋排骨，還在無聲地等待著歸人。
周日下午的火車站人潮涌動，陽光透過玻璃穹頂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孫瀾手里捧著一束向日葵，黃色的花瓣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他特意提前半小時到了站臺出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花束包裝紙，心里既有期待，又有些說不清的緊張。
這束向日葵是他早上特意去花店挑的，店員說向日葵象征“心想事成”，正好慶祝卓蕓簽單成功。
他想象著卓蕓看到花時驚喜的表情，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連上周那些被忽視的委屈，好像都淡了些。
廣播里傳來列車到站的通知，孫瀾往前湊了湊，眼睛緊緊盯著出口通道。
人群像潮水般涌出來，他踮著腳尖在攢動的人頭中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就在這時，他看見了卓蕓。她穿著那件米色風衣，拖著行李箱走在人群里，側臉帶著笑意，正轉頭和身邊的男人說著什么。
那男人穿著西裝，身形挺拔，手里拿著一份文件，看向卓蕓的眼神里帶著欣賞。
孫瀾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手里的向日葵仿佛變得沉甸甸的。
卓蕓的目光掃過出口時，也正好看見了孫瀾。
她臉上的笑意猛地收斂，眼神閃過一絲慌亂，下意識地往張經(jīng)理身后躲了躲，腳步也加快了幾分。
“卓蕓！”孫瀾下意識地喊了一聲，舉起手里的花想讓她看見。
可卓蕓像是沒聽見一樣，拉著張經(jīng)理快步從旁邊的通道繞了過去，兩人幾乎是小跑著沖向停車場。
孫瀾眼睜睜看著他們上了一輛黑色轎車，車窗貼了深色膜，看不清里面的表情。
輪胎摩擦地面發(fā)出“吱呀”一聲，轎車很快匯入車流，消失在視線里。
孫瀾站在原地，手里還舉著那束向日葵，周圍的喧囂仿佛都離他遠去。
剛才卓蕓躲閃的眼神像針一樣扎在他心上，他慢慢放下手，向日葵的花瓣被風吹得微微顫動，像是在替他委屈。
他明明記得卓蕓說過“明天下午的高鐵”，明明她可以和自己一起回家，然而如今甚至不愿與他打個招呼。
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打斷了他的怔愣。是卓蕓發(fā)來的消息：“臨時接到通知，我和客戶的后續(xù)細節(jié)要談，得晚點回去。你先回家吧，不用等我。”
沒有解釋為什么提前到站，沒有提剛才在出口的相遇，甚至連一句“你來了”都沒有。語氣平淡得像在交代一件無關緊要的工作。
孫瀾盯著那條消息，手指冰涼。他想象著卓蕓坐在車里發(fā)消息的樣子，或許還在和張經(jīng)理討論工作，或許早已把他和這束向日葵忘在了腦后。
他慢慢走出火車站，午后的陽光落在身上，卻沒有一絲暖意。手里的向日葵被他抱得很緊，花瓣邊緣有些蔫了。
路過垃圾桶時，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扔掉，只是把花束抱得更低了些，像是怕被人看見這份落空的心意。
地鐵站里人來人往，沒人注意到這個抱著向日葵的男人臉上落寞的神情。
孫瀾找了個角落坐下，看著手里的花，突然覺得很可笑。他精心準備的慶祝，在卓蕓眼里，或許根本不值一提。
手機屏幕還亮著，卓蕓的消息停留在那句“你先回家吧”。
孫瀾沒有回復，只是將手機揣回口袋，抱著那束漸漸失去光澤的向日葵，隨著人流走進了幽深的地鐵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