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院的熒幕緩緩暗下,工作人員打開了燈。
姜明還陷在柔軟的座椅里,回味著《羅小黑戰(zhàn)記2》的結(jié)局。
無限大人還是那么無敵,小黑還是那么萌。
就是總感覺意猶未盡,讓人心里空落落的。
他打了個哈欠,隨手拿起旁邊喝了一半的可樂,準(zhǔn)備離場。
然而,下一秒,天旋地轉(zhuǎn)。
刺骨的寒風(fēng)裹挾著泥土的腥氣,猛地灌入他的鼻腔。
手里冰涼的可樂杯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粗糙的、像是麻布的觸感。
姜明猛地睜開眼。
電影院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昏暗的荒野,一堆篝火在風(fēng)中搖曳,映照著一張張蠟黃而麻木的臉。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又小又瘦,布滿了干裂的口子。
這根本不是他一個二十多歲社畜的手。
“我淦,什么情況?”
姜明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穿越?
不是吧阿Sir,剛看完電影就送異世界體驗(yàn)券?還是特價票,連個說明書都沒有?
他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正坐在一群難民中間,身上穿著破爛的粗布衣服,瘦小的身體感覺只有十一二歲。
“把糧食都交出來!快點(diǎn)!”
一聲粗暴的吼叫打斷了姜明的思緒。
不遠(yuǎn)處,幾個穿著破爛鎧甲,手持生銹環(huán)首刀的男人,正對著一個老者大呼小叫。
看他們的樣子,應(yīng)該是逃兵。
“軍爺,我們是真的沒有余糧了,就剩這么點(diǎn),還是孩子們的口糧啊!”
被稱為村長的老者躬著身子,臉上堆滿了祈求的褶子。
“少他媽廢話!”
為首的逃兵一腳踹在村長身上,將他踹倒在地。
“老子們在前線拼死拼活,現(xiàn)在連口飯都吃不上!拿你們點(diǎn)糧食怎么了?再不交出來,信不信老子一刀一個,先從這些小崽子殺起!”
逃兵的目光兇狠地掃過人群,那些難民們嚇得瑟瑟發(fā)抖,孩子們更是直接哭了出來。
姜明的心臟砰砰狂跳。
這……這是真實(shí)的世界。
那些刀,是真刀!
會死人的!
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把自己往人群里藏了藏。
開什么玩笑,他前世就是一個遵紀(jì)守法的二次元宅男,別說打架,連跟人吵架都臉紅。
現(xiàn)在這個場面,他除了害怕,什么也做不了。
求生,活下去。
這是他腦子里唯一的念頭。
村長掙扎著爬起來,看著那些面黃肌瘦的村民,最終還是屈服了。
“給……給軍爺們……”
他聲音沙啞,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村民們雖然不舍,但還是在逃兵的威逼下,將藏在懷里、包袱里僅剩的一點(diǎn)點(diǎn)干糧和谷物交了出去。
逃兵們掂了掂手里少得可憐的糧食袋子,臉上露出貪婪而不滿的神情。
“就這么點(diǎn)?打發(fā)叫花子呢?”
為首的逃兵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最后,落在了幾個女孩身上。
他的眼神變得淫邪起來。
“糧食不夠,人來湊,這兩個小丫頭看起來不錯,帶回去給兄弟們樂呵樂呵?!?/p>
人群瞬間炸開了鍋。
搶糧食已經(jīng)讓他們無法生存,現(xiàn)在還要搶人!
“不!不要!”
一個婦人哭喊著撲了上來,卻被另一個逃兵一腳踢開。
“滾開,臭娘們!”
姜明的心沉到了谷底。
最壞的情況發(fā)生了。
他怕死。
是真的怕。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從人群中站了出來。
那是一個看起來比姜明還小一兩歲的女孩,大概十歲左右。
她手里攥著一根從篝火里抽出來的、頂端還在燃燒的木棍。
火光映著她滿是灰塵卻異常倔強(qiáng)的臉。
“不準(zhǔn)碰她們!”
女孩的聲音帶著顫抖,但眼神堅定。
逃兵頭子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喲,還有個不怕死的?”
他獰笑著走上前,舉起了手中的環(huán)首刀。
“小丫頭片子,既然你這么想死,老子就成全你!”
雪亮的刀鋒在火光下閃過一道寒芒,對著女孩的頭頂就劈了下去。
“不要!”
村民們發(fā)出了絕望的尖叫。
姜明的大腦在這一刻徹底宕機(jī)。
完了。
那個女孩要死了。
就像電影里的路人甲,一個鏡頭都不到,就會被無情地抹去。
他眼睜睜地看著刀鋒落下,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放慢。
女孩驚恐而倔強(qiáng)的臉,逃兵猙獰的笑容,村民們絕望的眼神……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怒火和不甘,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恐懼。
憑什么?
憑什么一個鮮活的生命就要這樣消失?
他才剛剛來到這個世界!難道第一眼就要看這種人間慘劇嗎?
雖然他不是英雄,只是個普通人!
但是……
但是,老子剛看完熱血番啊!
“給我……停下?。。?!”
姜明用盡全力發(fā)出一聲咆哮。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這完全是一種本能。
一種在極度憤怒和不甘下,超越了生死的本能。
嗡——
一聲奇特的、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鳴響。
一個無形的領(lǐng)域,以姜明的身體為中心,猛地擴(kuò)散開來!
世界,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聲音和色彩。
眼前的一切都化作了靜止的、單調(diào)的灰白。
舉刀的逃兵,臉上的獰笑凝固成一個詭異的雕塑。
即將落下的刀鋒,停在離女孩頭頂不到一寸的地方。
驚恐的村民,哭泣的婦人,搖曳的篝火,飛揚(yáng)的塵土……
所有的一切,都被定格了。
仿佛有人按下了宇宙的暫停鍵。
姜明呆呆地看著這一切,他能動。
他是這片灰白世界里唯一能動的東西。
“這……這是……”
他的金手指?
時間暫停?
不等他細(xì)想,更詭異的一幕發(fā)生了。
那個被定格在半空的逃兵頭子,身體開始出現(xiàn)一道道裂紋,就像干涸的河床。
緊接著,他的身體開始像沙子一樣,一寸寸地風(fēng)化、剝落、消散在空氣中。
從盔甲到血肉,再到骨骼,都在一種無法理解的力量下被迅速“侵蝕”了。
他甚至連一聲慘叫都發(fā)不出來,就在這片靜止的時空中被徹底抹去。
不只是他。
他身后的所有逃兵,都遭遇了同樣的事情。
他們的身體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經(jīng)歷了千百年的腐朽,化作飛灰,灰飛煙滅。
整個過程寂靜無聲,卻又帶著一種令人靈魂顫栗的恐怖。
姜明驚恐地看著這一切。
這不是時間暫停。
這是……時間吞噬!
而他,就是這一切的源頭。
一股無法形容的虛弱感和劇痛猛地襲來。
姜明眼前一黑,身體一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在他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他看到那個灰白的世界重新恢復(fù)了色彩和聲音。
“哐當(dāng)——”
幾把生銹的環(huán)首刀掉落在地,發(fā)出了清脆的聲響。
世界,又動了。
……
與此同時。
不遠(yuǎn)處的一座小山丘上,兩個身影靜靜地站著,將山下的一切盡收眼底。
其中一人身形高大,氣質(zhì)沉穩(wěn)如山,正是老君。
另一人則顯得跳脫許多,一頭長發(fā)格外醒目,是玄離。
他們本來是準(zhǔn)備出手的。
對付幾個逃兵,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的事情。
但他們還沒來得及動,就看到了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玄離那張總是掛著爽朗笑容的臉,此刻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我……我滴個親娘嘞……”
他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嘶——疼!”
“老君,你……你看到了嗎?剛才那是什么玩意兒?幻術(shù)?不對啊,那幾個逃兵是實(shí)打?qū)嵉貨]了?。≡疾皇A?!”
玄離的聲音都變了調(diào),充滿了難以置信。
老君沒有回答。
他那雙看透世事、總是古井無波的眼眸中,此刻也寫滿了前所未有的震驚。
其目光死死鎖定在那個倒下的小小身影上,眉頭緊鎖。
良久,他才從喉嚨里擠出兩個字。
“時間……”
玄離一愣:“時間?什么時間?你說清楚點(diǎn)啊!”
“是‘時間’的力量?!?/p>
老君的聲音低沉而凝重,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震撼。
“那個孩子,在剛才那一瞬間,觸碰到了萬物法則的根源……他,干涉了時間?!?/p>
“時間?!”
玄離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差點(diǎn)跳起來。
“開什么玩笑!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他……”
玄離的話說不下去了。
因?yàn)槭聦?shí)就擺在眼前。
幾個活生生的人,就那么憑空消失了。
除了時間的力量,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釋。
“等等,”玄離忽然想到了什么,臉色一變,“那小子……他不會把自己也給‘抹’掉了吧?玩這么大,身體能受得了嗎?”
老君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他遙遙望著被村民們圍起來的姜明。
“他的生命氣息很微弱,但……還在?!?/p>
“走。”
老君言簡意賅。
“我們下去看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