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風與林振華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如釋重負和濃得化不開的緊張。
等待,終于結束了。
林振華深吸一口氣,站起身,花白的頭發(fā)在微弱的晨光下顯得有些凌亂,但他整個人的精神卻前所未有地集中。
他走到門前,沒有通過貓眼窺探,而是直接、沉穩(wěn)地拉開了房門。
門外站著三個人,為首的正是陸天宇。
他脫下了一身戎裝,換上了一套合體的深色便服,但那股軍人特有的挺拔與銳氣,卻像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絲毫不減。
他身后兩人沉默地分立兩側,身形如松,目光如電,不動聲色地封死了所有可能的退路。
陸天宇的目光越過林振華,精準地落在了客廳中央的陳風身上。
他的眼神很復雜,有朋友間的擔憂,有軍人的審視,更有一種身負絕密任務的凝重。
“陳風,”他開口,聲音壓得很低,卻異常清晰,“國家需要你。請跟我們走一趟?!?/p>
沒有疑問句,是陳述句。
林振華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識地側身擋在門口,護著身后的陳風:“你們是什么人?有證件嗎?你們要帶他去哪里?”
陸天宇沒有絲毫的不耐,他從懷中取出一個黑色的皮夾,遞到林振華面前。
皮夾打開,里面是一張簡潔卻分量驚人的證件,莊嚴的國徽下,沒有任何部隊番號,只有一個燙金的代號和一行小字:“最高級別安全通行許可”。
林振華瞳孔驟縮。
他雖是大學教授,但家學淵源,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這不是任何已知的體系,這是超越常規(guī)的最高授權。
“林教授,請您放心?!标懱煊钍栈刈C件,語氣里帶著一絲對長輩的尊重,“我們此行并非強制,而是邀請。陳風的安全,將由我們用生命保障。此事,關乎國運?!?/p>
最后四個字,他說得極輕,卻如重錘敲在林振華的心上。
陳風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走上前,示意舅舅安心。
他一夜未眠,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卻異常明亮。
他知道,從他按下發(fā)送鍵的那一刻起,命運就不再由自己掌控。
“舅舅,沒事的?!彼D向陸天宇,平靜地說道:“我跟你們走?!?/p>
陸天宇點了點頭,側身讓開通道。
“等等,”陳風回頭,對林振華說,“舅舅,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回不來,那塊玉佩,您幫我收好。還有,記得按時澆花。”
他指的是那盆被他用太陽真氣救活的文竹。
林振華眼眶一紅,重重地點了點頭。
陳風沒有再回頭,邁步走出了家門。
清晨的冷風吹在臉上,讓他精神一振。
他被帶上一輛停在路邊的黑色專車,車窗是深不見底的墨色,從外面看不到任何內部景象。
車門關閉的瞬間,仿佛隔絕了兩個世界。
車內空間寬敞,但氣氛壓抑。
除了司機,只有他和陸天宇兩人坐在后排。
車輛平穩(wěn)地啟動,聽不到一絲引擎的轟鳴,只有微弱的電流聲。
“天宇,這是要去哪?”陳風打破了沉默。
“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陸天宇目視前方,回答得滴水不漏,“到了你就知道了。在抵達之前,我不能透露任何信息,這是紀律?!?/p>
陳風識趣地不再多問。
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開始默默運轉《太陽真經(jīng)》的法門。
經(jīng)歷了最初的沖擊,他反而鎮(zhèn)定下來。
既然已經(jīng)把命運交給了國家,那接下來無論面對什么,他都必須保持最佳狀態(tài)。
車輛在城市中穿行,卻感受不到絲毫顛簸和外界的喧囂。
不知過了多久,陳風感覺到車身開始持續(xù)下沉。
不是在走下坡路,而是一種垂直向下的感覺,像是在乘坐一部巨大而平穩(wěn)的電梯。
這種下沉持續(xù)了足有五分鐘。
當車輛最終停穩(wěn),車門滑開時,眼前的景象讓陳風這位物理系的高材生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們身處一個無比巨大的地下空間。
穹頂高得望不到頭,只看到無數(shù)柔和的光源模擬著天空。
四周是閃爍著金屬光澤的墻壁,無數(shù)條封閉式的懸浮軌道在空中交錯穿行,運送著不知名的物資。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雜著臭氧和金屬的味道,冰冷而純凈。
遠處,隱約可見堪比航站樓大小的龐大建筑群,以及一些被能量護罩籠罩的、看不清形態(tài)的巨型設備。
這里不是基地,這里是一座深埋地下的城市。
“歡迎來到地宮?!标懱煊畹穆曇粼谂赃呿懫?,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自豪。
陳風被這宏偉的手筆深深震撼。
他從未想過,在自己生活的土地之下,還隱藏著如此一個代表著龍國最高科技結晶的奇跡工程。
在陸天宇的帶領下,他們換乘了一種內部的懸浮膠囊車,沿著一條指定的線路高速前進。
沿途經(jīng)過了至少十二道關卡,每一道關卡的驗證方式都不同,虹膜、聲紋、步態(tài)識別,甚至還有一種讓他感覺神識被輕微掃描的儀器。
最終,他們在一扇厚重得如同金庫大門的合金門前停下。
門無聲地滑開,里面是一個簡潔的會議室,和外面宏偉的景象截然不同,這里顯得有些樸素,甚至可以說壓抑。
橢圓形的會議桌旁,已經(jīng)坐著兩個人。
左邊是一位氣質干練、目光銳利的中年女性,她穿著一身得體的行政套裙,坐姿筆挺。
右邊則是一位頭發(fā)花白、戴著金絲眼鏡的老者。
他看向陳風的目光,不像是在看一個人,更像是在觀察一個前所未見的、需要被解剖分析的標本。
陸天宇上前一步,立正敬禮:“報告,陳風已帶到。”
那位女性點了點頭,示意陸天宇坐下。
然后,她的目光轉向陳風,聲音平穩(wěn)而清晰:“陳風同學,你好。我叫李靜,全民修行管理總局籌備組負責人。這位是道法科學研究院的孫文博副院長?!?/p>
全民修行管理總局?
道法科學研究院?
陳風心中一動,這兩個名字,幾乎就是為他那份報告量身定做的。
國家機器的反應速度和執(zhí)行力,遠超他的想象。
“李局長,孫院長,你們好?!标愶L不卑不亢地回應。
“請坐。”李靜示意了一下對面的空位,“你的報告,我們已經(jīng)收到了。最高層非常重視。今天請你來,只有一個目的,驗證。”
她的話干脆利落,直奔主題。
不等陳風開口,一旁的孫文博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發(fā)問了:“陳風同學,是吧?我看過你的報告。物理系的學生,這很好,至少我們可以在同一個基礎上對話?!?/p>
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冰冷的光。
“那么,請你先解釋一下能量守恒定律。你的報告中聲稱,你可以通過觀想吸收太陽能,并將其高效儲存在體內。我想知道,這個轉化效率是多少?能量形式是什么?根據(jù)太陽常數(shù)計算,地表每平方米接收的太陽功率約為1366瓦,再考慮大氣衰減和人體表面積,你憑什么在短時間內聚集起足以讓植物死而復生的能量?你的身體,是如何承受這種能量注入而沒有被瞬間汽化的?”
一連串的問題如同炮彈般砸來,每一個都直指現(xiàn)代物理學的核心。
會議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陳風沉默了片刻,他知道,這是他必須跨過的第一道坎。
跟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科學家解釋“道法自然”,無異于對牛彈琴。
他抬起頭,迎向孫文博審視的目光,平靜地回答:“孫院長,您的問題,我暫時無法用現(xiàn)有的物理公式完美解答。因為這套體系的基礎,并非完全建立在我們當前的科學框架之上。”
“哦?那就是承認是偽科學了?”孫文博的嘴角勾起一抹譏諷。
“不?!标愶L搖了搖頭,“我更愿意稱之為待驗證科學。它引入了新的變量,比如神識,或者說精神力。
在我的理解中,觀想并非憑空想象,而是一種利用精神力與特定能量源,比如太陽,產生高頻共振的過程。我的身體不是能量的轉化器,更像是一個共振腔和存儲介質。
家傳玉佩起到了類似調諧器的作用,讓我能精準地對接到太陽能量的某個特定頻段。”
“精神力?共振腔?”孫文博冷笑一聲,“年輕人,這些都是科幻小說里用爛的詞匯,沒有任何實驗數(shù)據(jù)可以支撐。你所謂的神識,它的物理性質是什么?是波還是粒子?如何量化?如何測量?”
“我無法量化,”陳風坦然承認,“但我可以展示?!?/p>
一直沉默的李靜在此時開口了,她的聲音不大,卻瞬間壓下了孫文博的咄咄逼人:“孫院長,理論的爭辯可以稍后。我們今天的核心是驗證。陳風同學,你說你可以展示,你需要在什么條件下進行?”
陳風看了一眼四周封閉的環(huán)境:“我需要能直接接觸到陽光的地方。”
李靜看向孫文博。
孫文博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可以。地宮頂部有一個模擬生態(tài)圈,可以百分之百復現(xiàn)地表任何時間段的日照環(huán)境。我會將所有監(jiān)測設備調到最高級別,能譜分析儀、熱成像儀、高能粒子探測器……我會讓你所謂的能量在我面前無所遁形?!?/p>
“好?!崩铎o拍板決定,“現(xiàn)在就去?!?/p>
一行人再次乘坐懸浮車,向上攀升。
這一次,他們抵達的是地宮的最頂層。
當艙門打開,一股溫暖濕潤的空氣撲面而來,鳥語花香,溪水潺潺。
眼前是一個巨大的玻璃穹頂,穹頂之上,一輪“太陽”正散發(fā)著熾熱的光芒,其光照強度、光譜構成,與正午的烈日別無二致。
這里儼然一個完美的室內桃源。
在生態(tài)圈的中央,有一片空曠的草坪。
孫文博指揮著十幾名身穿白色研究服的工作人員,迅速布置好了各種奇形怪狀的精密儀器,將陳風即將打坐的位置團團圍住。
“所有設備參數(shù)校準完畢,數(shù)據(jù)鏈已接入主控中心?!币幻芯繂T報告。
孫文博走到陳風面前,最后一次確認:“我們看著你。任何數(shù)據(jù)異常,我們都會立刻發(fā)現(xiàn)。如果你現(xiàn)在承認這是一場騙局,還來得及?!?/p>
陳風沒有理會他,只是走到草坪中央,盤腿坐下。
他閉上雙眼,調整呼吸,整個人的心神迅速沉靜下來。
這一刻,他不再去想國家的未來,也不再去管那些冰冷的儀器和懷疑的目光。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頭頂那輪溫暖的“太陽”,以及體內那套已經(jīng)運行了無數(shù)次的《太陽真經(jīng)》法門。
他開始觀想。
神識如無形的觸手,向上無限延伸,穿透了那層模擬天穹的玻璃,仿佛真的與九天之上那顆真正的恒星連接在了一起。
下一秒,在場所有人都見證了奇跡。
“警告!高能反應!目標周圍空間能量密度正以指數(shù)級攀升!”
“熱成像顯示,目標體溫正常,但其周圍空氣溫度急劇升高!”
“能譜分析儀發(fā)現(xiàn)未知能量譜線!無法歸類!重復,無法歸類!”
孫文博死死地盯著主屏幕上那條瘋狂向上飆升的能量曲線,眼鏡下的雙眼瞪得滾圓,嘴巴無意識地張開,握著記錄板的手在微微顫抖。
他看到,無數(shù)肉眼不可見的光粒子,仿佛受到了某種神秘力量的牽引,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形成一道道細微的金色氣流,盤旋著、歡呼著,涌入陳風的身體。
陳風整個人都被一層淡淡的、溫暖的金色光暈所籠罩,寶相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