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不再看他們絕望的表情,猛地轉(zhuǎn)身,朝著廣播站的方向,用盡全身的力氣,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
“賽泊安——?。?!”
奧利弗和安吉拉的悲呼聲被淹沒在刺耳的警報里。
廣播站厚重的合金大門早已扭曲變形,被暴力撕開了一個巨大的豁口。
濃烈的血腥味幾乎化為實質(zhì),混合著蟲族特有的帶著金屬腥氣的體味,撲面而來,令人窒息。
門內(nèi),一片狼藉的控制臺前,站著一個人形蟲族。
他身形高大挺拔,穿著暗紅色、帶有猙獰骨刺的輕質(zhì)生物甲胄,勾勒出充滿爆發(fā)力的線條。
一頭利落的銀色短發(fā)下,一張臉英俊得近乎妖異,如同精心雕琢的藝術(shù)品,只是左眼處覆蓋著一個冰冷的閃爍著幽藍光芒的機械眼罩,破壞了這份完美,增添了幾分冷酷的煞氣。
他正是此次突襲的最高指揮官,行軍蟻族中的佼佼者、蟲族悍將——阿萊瑞克。
阿萊瑞克腳下,躺著幾具穿著通訊兵制服、死狀凄慘的人類尸體。
控制臺旁,亞蘭,那個沉默寡言的年輕運輸車司機,已被兩名猙獰的蟲族士兵死死按在地上,其中一名士兵高舉著螳螂前肢般的鋒利蟲刃,懸停在亞蘭的脖頸上方,冰冷的刃鋒已經(jīng)劃破了皮膚,滲出一線血珠。
亞蘭臉色慘白,牙關(guān)緊咬,眼中充滿了憤怒和恐懼,卻沒有發(fā)出一聲求饒。
阿萊瑞克冰冷的機械眼掃視著腕甲上投射出的倒計時光幕。
“時間……到?!?/p>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金屬摩擦的質(zhì)感,毫無感情地宣判。
就在他嘴唇微動,即將下達處決命令的瞬間。
“住手!?。 ?/p>
一個清亮、急促,帶著喘息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又異常清晰堅定的聲音,猛地從被撕裂的門口傳來。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吸引,猛地轉(zhuǎn)頭看去。
一個身影踉蹌著沖了進來,撞破了門口彌漫的血腥霧氣。
那是一個青年。
身形清瘦得有些單薄,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基地工裝,額前深栗色的發(fā)絲被汗水浸濕,凌亂地貼在蒼白的額角和臉頰上。
他的呼吸急促,胸膛劇烈起伏,顯然是一路狂奔而來,身體狀態(tài)極差,臉上帶著不正常的潮紅,嘴唇卻毫無血色。
然而,當(dāng)他的身影完全暴露在廣播站內(nèi)刺目的燈光下時。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阿萊瑞克那只冰冷的機械眼依舊鎖定在闖入者身上,但那只完好的、屬于生物體的右眼,瞳孔卻在瞬間急劇收縮。
青年狼狽不堪,虛弱得似乎一陣風(fēng)就能吹倒,但他身上卻散發(fā)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氣息。
汗水濡濕的額發(fā)下,那雙眼睛,清澈得如同未被污染的星空,溫順得像初生的幼鹿。
空氣中,一股極其微弱、卻仿佛能穿透一切血腥和混亂的甜暖氣息,如同初春冰雪下悄然探頭的嫩芽,帶著陽光曬過被子的暖意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清冽的甘甜,悄然鉆入了阿萊瑞克的鼻腔。
源自血脈最深處的悸動,在阿萊瑞克的心臟里破土而出。
他那張冷酷英俊的臉上,瞬間掠過一絲極其短暫的近乎失神的迷惘。
那是一種來自靈魂本能的、想要靠近、想要臣服、想要將其護在羽翼之下的強烈沖動。
這異樣只持續(xù)了不到半秒。
阿萊瑞克強大的意志力便瞬間將這荒謬的本能沖動狠狠鎮(zhèn)壓下去。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完好的右眼中瞬間恢復(fù)了冰冷銳利。
他死死地盯著闖入的青年,下頜線繃緊,周身那股暴虐的殺氣非但沒有減弱,反而因為剛才那瞬間的失控而變得更加洶涌。
“你……是誰?”
阿萊瑞克的聲音冰冷得能凍結(jié)空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
他那只完好的右眼牢牢鎖定在賽泊安身上。
賽泊安強忍著體內(nèi)因劇烈奔跑和恐懼而再次翻騰起來的燥熱與眩暈,他挺直了單薄的脊背,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wěn)下來,迎向那雙充滿壓迫感的恐怖視線。
“我是……賽泊安?!?/p>
他清晰地報出自己的名字,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廣播站內(nèi)。
“你們要找的……帝國首席機甲設(shè)計師……武器鍛造師……就是我?!?/p>
緊接著,便是滔天的恨意如同實質(zhì)的海嘯,轟然爆發(fā)!
所有蟲族士兵。
那些猙獰的、沾滿人類鮮血的殺戮機器。
它們嗜血的目光如同無數(shù)根冰冷粘稠的鎖鏈,瞬間死死地釘在了賽泊安單薄的身軀上
那目光不再是純粹的殺意,而是混合了刻骨的仇恨、被愚弄的暴怒,以及一種終于將幕后陰影揪到陽光下的,即將讓他承受來自蟲族滔天恨意的殘忍快意。
“嘶——!”
“吼——!”
“人類……殺器!”
“是他!就是他!”
“撕碎他!把他的骨頭磨成粉!”
“不!讓他變成最低賤的蜜蟲!永生永世贖罪!”
“殺了他太便宜了!榨干他!讓他生不如死!”
“把他當(dāng)作撫慰蟲!丟進最下賤的蟲窟!”
“不要讓他死得太便宜了!”
各種充斥著極端惡意的嘶鳴、咆哮、充滿蟲族腔調(diào)的通用語詛咒,如同沸騰的毒液,瞬間將廣播站淹沒。
空氣變得粘稠而灼熱。
倘若恨意能在此刻實化,那么賽泊安早已被扎的千瘡百孔。
他的四肢因為劇烈的跑動而有些顫抖,最先緩過來的是缺氧的大腦和顫動的腿部。
他直起了腰,凌亂的栗色頭發(fā)被汗水濡濕后黏在側(cè)臉上,每一次呼吸都帶來肺部的灼痛。
熟悉的眩暈感再次試圖裹挾整個大腦,但被強行壓制下去,眼前的景象有些恍惚,甚至?xí)r不時地暗淡下去。
他這樣撐不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