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蒼老渾厚、帶著金石摩擦質(zhì)感的聲音如同悶雷，在草棚門口炸響！
煉器長老沈千煉那高大魁梧的身影再次出現(xiàn)，堵住了門口的光線。
古銅色的臉龐陰沉如水，銳利的目光如同兩柄重錘，狠狠砸在沈默言指尖閃爍的電弧，和他手中那張空白符紙上！
"不思修煉，不習(xí)煉器，整日沉迷此等旁門左道、鬼畫符箓!"
沈千煉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和深深的失望
"默言！你太讓爺爺失望了！"
沉重的威壓如同實質(zhì)的山巒，瞬間籠罩了整個草棚！
李嬤嬤和張氏臉色煞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氣不敢出。
云不閑也被這股氣勢壓得小臉發(fā)白，停止了興奮的叫嚷。
沈默言指尖的電弧在爺爺?shù)耐合旅鳒绮欢?，幾乎熄滅?/p>
他小小的身體繃得筆直，抬起頭，迎向沈千煉那雙充滿怒其不爭的眼睛。沒有畏懼，沒有辯解，只有一片沉寂的倔強。
沈千煉看著孫子那副油鹽不進(jìn)的模樣，怒火更熾！
他大步上前，一把奪過沈默言手中的空白符紙和靈墨盒！符紙在他粗糙的手指間瞬間化為齏粉，靈墨盒被重重頓在旁邊的破木桌上，震得碗碟亂跳！
"旁門左道！玩物喪志！"沈千煉的聲音震得草棚頂?shù)幕覊m簌簌落下
"我沈家以煉器立身！你身負(fù)變異雷靈根，乃天賜的煉器奇才！豈能將光陰虛擲于此等微末伎倆！"
他猛地指向草棚外煉器峰的方向，那里隱約傳來沉悶的鍛打聲和爐火的轟鳴：
"今日起，隨我回千錘閣！禁足！每日觀摩煉器，打坐引氣！若再碰這些符箓…"
他目光掃過地上那堆符紙粉末意思不言而喻。
云不閑的心沉到了谷底。
完了！技術(shù)總監(jiān)要被強制召回閉關(guān)了！清潔符項目直接胎死腹中！那三塊下品靈石還沒捂熱呢！
就在沈千煉的大手即將抓向沈默言胳膊的剎那--
沈默言動了！
他沒有躲閃，反而伸出小手，指向被沈千煉頓在桌上的靈墨盒，極其緩慢地、用食指在布滿灰塵的桌面上，畫了一個極其簡單的幾何圖形-﹣一個規(guī)整的等邊三角形。
沈千煉的動作頓住了，眉頭緊鎖，不解其意。
沈默言的手指沒停。
他在三角形內(nèi)部，畫了一個更小的、扁平的橢圓形，在三角形的一個頂點和橢圓形之間，畫了一條直線箭頭，指向橢圓。
沈千煉的瞳孔猛地一縮！
這圖形…這結(jié)構(gòu)！分明是煉器中最基礎(chǔ)的"三才聚火陣"的核心能量傳導(dǎo)路徑簡圖！
三角形是穩(wěn)定基座，橢圓是能量聚焦點，箭頭是靈力流轉(zhuǎn)方向！這構(gòu)圖精準(zhǔn)、凝練，帶著一種大道至簡的韻味！
一個話都不會說的奶娃娃，隨手畫出了只有浸淫煉器多年的內(nèi)門弟子才能理解的陣圖精髓？!
震驚如同潮水，瞬間沖垮了沈千煉的怒火。
他死死盯著桌面上那個簡單的圖形，又看看沈默言那雙沉寂無波的眼睛，第一次真正意識到，這個孫子身上的"異常"，恐怕遠(yuǎn)超出他之前的理解！
"此圖…"沈千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你從何處看來？"
沈默言沒有回答，他伸出小小的食指，指向了沈千煉腰間懸掛著的一個不起眼的、黑沉沉的金屬小牌
那是千錘閣核心煉器室的通行令牌，上面鏡刻著復(fù)雜無比的防御符陣，其中就嵌套著簡化版的"三才聚火陣"!
沈干煉倒吸一口涼氣！
這令牌他貼身佩戴數(shù)十年，上面的符陣繁復(fù)無比，連他自己都未必能瞬間剝離出核心傳導(dǎo)路徑！這孩子．.．只看了一眼，就解析并簡化到了本質(zhì)？!
"好！好！"沈千煉眼中的怒火徹底被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和狂喜取代！
他猛地一拍大腿（震得桌子又跳了跳）
"不愧是我沈千煉的孫子！這份眼力，這份悟性，天生就該吃煉器這碗飯！"
他一把抱起沈默言，動作難得地帶上了幾分小心翼翼，仿佛抱著稀世珍寶："走，跟爺爺回千錘閣！爺爺親自教你真正的煉器大道！這些符篆小道，不學(xué)也罷！"
沈默言被爺爺鐵箍般的臂膀抱著，小臉依舊繃著，沒有任何欣喜。
他的目光，卻越過爺爺?shù)募绨颍聪驌u籃里的云不閑，又瞥了一眼桌上那個靈墨盒，極其輕微地?fù)u了搖頭。
-千錘閣-
熱浪撲面而來，混雜著金屬熔煉的灼熱氣息、火靈石的硫磺味以及淬火液的刺鼻味道。
巨大的鍛爐如同沉睡的火山，暗紅色的爐火在爐膛內(nèi)翻滾咆哮。四周墻壁掛滿了形態(tài)各異的半成品法器胚子，寒光凜冽。
沈默言被放在離鍛爐最遠(yuǎn)的一張鋪著厚厚冰熊皮的軟榻上。
沈千煉指著閣內(nèi)琳瑯滿目的煉器材料、工具和墻上懸掛的陣圖，豪氣干云："默言，看，這才是真正的力量！煉器一道，奪天地造化，掌神兵利刃！只要你肯學(xué)，爺爺畢生所學(xué)，傾囊相授！"
沈默言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那些閃耀著靈光的礦石、流淌著符文的金屬錠、寒氣逼人的淬火池…最后落在了鍛爐旁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
那里堆著小山般的廢棄物：冷卻后扭曲變形、靈氣盡失的金屬疙瘩；鍛打失敗、布滿裂紋的胚料邊角；刻畫符文時靈力失控、燒焦報廢的金屬薄片；還有大量煉制過程中產(chǎn)生的、蘊含狂暴火毒和駁雜靈力的礦渣、廢液殘渣…這些是煉器峰每日產(chǎn)生的、連回收價值都極低的垃圾。
沈默言伸出小手指，精準(zhǔn)地指向那座垃圾山。
沈千煉的豪情壯志瞬間卡殼，臉皮抽搐了一下："…那些是廢料！無用之物！看那邊！爺爺給你看真正的寶貝！這塊'星紋鋼'…"
沈默言固執(zhí)地指著垃圾山，小腦袋極其輕微地?fù)u了搖。意思很明確--我不要看寶貝，我就要那些"廢料"。
沈千煉的臉有點黑，他理解天才都有怪癖，但喜歡垃圾堆是什么毛??？
他耐著性子試圖引導(dǎo)："默言，煉器需用良材美質(zhì)！這些廢料靈力狂暴駁雜，蘊含火毒，有害無益…"
沈默言不再看爺爺，目光轉(zhuǎn)向旁邊一個巨大的、用于融化普通金屬的輔助坩堝。
坩堝下方，一個極其簡陋、效率低下的基礎(chǔ)聚火陣正在運轉(zhuǎn)，為坩堝提供熱量。陣法的靈力回路粗糙，節(jié)點臃腫，能量逸散嚴(yán)重。
他伸出食指，指尖微光一閃，在那布滿布塵的地面上，飛快地勾勒起來！
一個結(jié)構(gòu)更簡潔、節(jié)點更凝練、能量流轉(zhuǎn)路徑更優(yōu)化的改良版聚火陣圖瞬間成型！
雖只是虛影，但那份化繁為簡、直指核心的效率美感，讓沈千煉這位煉器大師瞬間屏住了呼吸！
改良陣圖的核心能量聚焦點，被沈默言特意標(biāo)注出來后，他的手指再次堅定地指向了那座垃圾山！
沈千煉看著地上的改良陣圖，又看看那座散發(fā)著混亂氣息的廢料山，一個荒謬絕倫卻又讓他心跳加速的念頭猛然炸開："你…你想用這些廢料…當(dāng)燃料驅(qū)動這聚火陣？!"
沈默言極其輕微地點了下頭。
"胡鬧！"
沈千煉下意識地斥責(zé)，
"廢料靈力狂暴駁雜，屬性沖突！強行驅(qū)動聚火陣，輕則陣法崩潰，重則引發(fā)爆…"
話音戛然而止，他看到沈默言那只小小的食指指尖，再次亮起一絲微弱的電弧。
這一次，電弧不再是凝練的符文，而是瞬間分化成數(shù)十道更細(xì)的、如同神經(jīng)網(wǎng)絡(luò)般的能量絲線！絲線在空中交織，模擬著將不同屬性的廢料靈力（狂暴的火毒、陰寒的淬火殘力、駁雜的金屬靈氣）進(jìn)行引導(dǎo)、分離、部分中和、再定向注入聚火陣不同節(jié)點的復(fù)雜過程！
那過程精妙、高效，帶著一種近乎藝術(shù)的平衡感！仿佛一個頂級的指揮家，在指揮一支混亂的樂隊演奏出和諧的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