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銘龍是她媽宋嬌掌控海域里資歷最深、最為癡心的大魚。
池理理從出生就認識對方。
二十年的成長時光里,他給的關(guān)心和幫助,不比親爹池遠舟少。
辛蕊發(fā)的那些證據(jù)里,池理理一眼就看到了回響B(tài)AR的內(nèi)部監(jiān)控截圖。
這事有必要提醒李銘龍一句。
同時,她也需要李銘龍幫忙找點小東西。
作為壟斷了A市8成的娛樂休閑業(yè)的隱形大佬,李銘龍認識不少三教九流。
不管是黑的白的、灰的黃的,他也都能說的上話。
在池理理的交際圈里,再沒有比他消息更靈通的人。
有資源不用,過期作廢。
她又不蠢。
這通電話又是在忙音響起的前一秒被接通。
——所以說,能相伴二十多年的人,多少是有點像的。
說的就是宋嬌和李銘龍。
但電話接通后,對面卻沒聲音,只能聽到一道沉穩(wěn)緩慢的呼吸聲。
池理理見怪不怪,很習慣這個叔叔的警惕,率先開口自報家門。
“李叔,是我,理理?!?/p>
“我有個事情想要和你說?!?/p>
……
“嗯,我看到了?!?/p>
“只需要植入對方手機后臺,再運行一次就可以了,對嗎?”
跟李銘龍要了她準備送給親親男友齊斯睿的小禮物,再次確認了使用方法,池理理才和李銘龍道謝,愉快地道了別。
將對方發(fā)過來的文件傳送到齊斯睿的手機。
輕輕點擊,開始運行。
代表程序植入進度條的小菊花在緩慢地轉(zhuǎn)動。
她下意識地點進后臺,修改了用戶的管理權(quán)限,將自己設(shè)為后臺唯一共享對象。
這種對電子數(shù)據(jù)的讀取和處理,仿佛是根植在她基因里的能力。
完全不需要過腦,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吸收、理解,再有的放矢、活學活用。
池理理漫不經(jīng)心地戳著屏幕。
她真心覺得,如果不是當年宋嬌女士的強勢鎮(zhèn)壓,自己比起小提琴家,更適合當一個躲在陰暗角落里、為非作歹的黑客版法外狂徒。
看,她清理自己痕跡的時候,多么細致專心。
從手機傳輸文件的痕跡,到屋內(nèi)她留下的指紋、因為濕衣服留下的水漬,池理理全都一絲不茍地清理干凈。
最后倒退著擦掉大門口的腳印,池理理輕輕地關(guān)上了那扇別墅大門。
將那些打亂她所有計劃、打敗她人生夢想的畫面盡數(shù)關(guān)在門后。
閉眼,睜開,轉(zhuǎn)身。
眼前的是雖然比幾個小時前稍稍減弱,但依然連綿不絕、堪稱暴烈的大雨。
池理理:……
現(xiàn)在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這種天破了一樣的瓢潑雨夜,基本不用擔心有人認出她。
她今晚在齊斯睿住處搞了幾個小時事的事實,被發(fā)現(xiàn)的幾率,無限接近于零。
壞消息是,她沒帶傘。
她不止沒帶傘,她還要因為不想要被人發(fā)現(xiàn)行蹤,放棄站在別墅門口呼叫網(wǎng)約車這個選項。
垃圾男人真的應(yīng)該被判刑!
狗男人害我淋雨!
她要是這次感冒了,半夜都要潛進齊家往他們鍋里吐唾沫。
池理理在心里狠狠罵了一句,將包頂在頭頂,埋頭往外沖。
被雨珠子噼里啪啦砸臉的同時,她的腦中還自動浮現(xiàn)出曾一眼瞥過的、錦添花城保安室的監(jiān)控畫面。
如同拓印在腦海里的畫面,在腦中一秒翻譯成對應(yīng)的鏡頭取景處,又自動生成了一幅逃避鏡頭該走的路線圖。
眼看著自己就快要跑進第一個別墅區(qū)主干道攝像頭范圍內(nèi),池理理腳步一頓,細腰一擰,矮身穿過了旁邊綠化區(qū)的小徑。
她腳步不停地順著腦海中的路線圖指引,繞到了西側(cè)荒涼的側(cè)門。
這里是監(jiān)控盲區(qū)。
沖出側(cè)門,跑出百來米,就到了小區(qū)外的岔路口。
池理理這才后知后覺自己剛剛下意識間到底做了什么。
難道……
她池理理真的是天生的犯罪分子?
半夜十二點,空無一人的別墅區(qū)外,暴雨之中孤零零的年輕女孩子。
這放在社會新聞里,怎么也該是個典型的潛在柔弱受害者形象吧?
這么一想,她又安心了。
就是這雨,真的是該死的有點大了。
天地間如同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上演著默劇,主角只有她自己。
除此之外,就只有無休無止地往下砸、仿佛要下到地老天荒的雨。
池理理單手抓包,騰出另一只手,抹了把臉,將遮眼的雨水擦干。
但很快,又有更多的水珠往眼睛里灌,讓她不得不瞇著眼往前跑。
這種半盲狀態(tài)地飛速突進,結(jié)果就是:
當她跑出兩條街,準備沖過第四個紅綠燈時,完全沒注意到拐角出現(xiàn)的那輛大奔。
“滋——”
輪胎與濕滑的路面瘋狂摩擦,發(fā)出刺耳的噪音。
線條流暢的黑色車身在慣性作用下,繼續(xù)向前滑行了十幾米。
地上的一灘積水被高速旋轉(zhuǎn)的輪胎重重碾過,濺起半人高的水墻。
水墻在空中極其短暫地停留一瞬,又因為地心引力而向兩邊快速砸落。
確切地說,是向因為凍結(jié)反應(yīng),只能僵在原地的池理理迎面砸落。
這撲面而來的一頓濺,將池理理從“自己馬上就要被撞死了”“渣男害我”的腦海大字刷屏狀態(tài)中濺醒了。
死里逃生的驚懼,讓她背后瞬間冒出大片冷汗。
涼意順著依然不見絲毫減弱的雨勢,一塊往毛孔里鉆。
池理理打了個哆嗦。
還不等她想明白,現(xiàn)在是應(yīng)該默默扭頭跑開少淋點雨,還是踹一腳車胎,讓車主下來道歉賠償,駕駛位的車門就打開了。
一只年輕男人的手先探了出來。
在黑色車身,和更深沉的夜色映襯下,色白如瓷。
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因為用力拉車門的動作而微微顯露。
手指修長,線條流暢,在尺骨莖突的位置微微隆起。
這是一只看一眼就能讓人忍不住一直盯著看的手。
一只看一眼,就會忍不住想象,要怎么樣的人才能配得上這么一雙手?
手的主人沒有遲疑,利落撐開黑色直柄雨傘,踏出車門,轉(zhuǎn)身看向池理理的方向。
因為車子滑行的距離,還有此刻依然密密織就的雨網(wǎng),池理理并不能看清對方的長相。
但有時候,帥就是一種感覺。
此刻年輕男人單手握傘、回眸看來的姿態(tài),讓池理理腦子里瘋狂刷屏那句古詩。
“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p>
如璧君子正快步向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