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模擬窗戶灑進房間,江南睜開眼睛,一時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直到看見床頭柜上那套疊得整整齊齊的小黃鴨睡衣,昨夜的記憶才如潮水般涌來——實驗室、變異體、那個意外的吻……
"見鬼。"江南捂住臉,指尖似乎還殘留著赫爾佐格嘴唇的冰涼觸感。他翻身下床,發(fā)現(xiàn)一套新衣服已經(jīng)放在椅子上:深藍色襯衫、黑色休閑褲,甚至還有他最喜歡的那款襪子。
更詭異的是,衣服旁邊放著一張便簽:「早餐8:30,期待繼續(xù)我們的討論。——H」
江南盯著那張便簽看了足足十秒。這個囚禁他的瘋狂科學(xué)家不僅記得他的穿衣風(fēng)格,還打算和他共進早餐?昨晚那個吻之后?
浴室里,全新的剃須刀和須后水?dāng)[在顯眼位置,水溫依舊精確到令人發(fā)指。江南邊刮胡子邊思考對策——赫爾佐格顯然對他產(chǎn)生了某種興趣,無論是科學(xué)上的還是……其他方面的。這或許是個機會。
八點二十五分,江南走出房間,驚訝地發(fā)現(xiàn)門外沒有守衛(wèi),只有一位年長的女仆微笑著向他點頭:"博士在日光室等您,請隨我來。"
日光室位于建筑頂層,是一個充滿自然光的玻璃穹頂空間,中央擺著一張鋪著白色桌布的小圓桌。赫爾佐格已經(jīng)坐在那里,銀灰色頭發(fā)在陽光下幾乎透明,修長的手指正翻閱一本皮質(zhì)筆記本。
他今天沒穿西裝,而是一件深灰色高領(lǐng)毛衣,看起來意外地……居家。江南清了清嗓子,赫爾佐格抬起頭,藍眼睛在鏡片后微微閃爍:"準時。我欣賞守時的人。"
"我還以為混血種不需要睡眠。"江南拉開椅子坐下,故意選了離赫爾佐格最近的位置。
"我們需要,只是比常人少。"赫爾佐格合上筆記本,"昨晚休息得好嗎?"
"如果你指的是'有沒有夢到被你解剖',那答案是沒有。"
赫爾佐格嘴角微揚:"幽默感。很好。"他按下桌上的小鈴鐺,"我準備了德式早餐,希望合您口味。"
女仆推著餐車進來,上面擺滿了各種冷切肉、奶酪、黑面包和煮雞蛋。典型的德國早餐,精致但嚴肅,就像赫爾佐格本人。
江南看著這些食物,突然靈機一動:"其實,我更想請你嘗嘗正宗的中式早餐。"
赫爾佐格挑眉:"在這里?"
"你有個設(shè)備齊全的廚房對吧?"江南卷起袖子,"給我半小時,讓你見識下什么叫'舌尖上的龍族'。"
赫爾佐格看起來既驚訝又好奇:"您會做飯?"
"單身漢必備技能。"江南站起身,"帶路?"
廚房確實令人印象深刻——不銹鋼臺面閃閃發(fā)光,各種廚具一應(yīng)俱全,甚至還有個專業(yè)的炒鍋。江南檢查了冰箱和儲物柜,找到了足夠的中式食材。
"我需要一點私人空間。"江南對站在門口的赫爾佐格眨眨眼,"驚喜需要保密。"
赫爾佐格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退出廚房。江南立刻開始忙碌——和面、剁餡、燒水,動作麻利得像是在自己家。半小時后,他推著滿載食物的餐車回到日光室,赫爾佐格正站在窗邊,背影挺拔如松。
"早餐來了!"江南揭開第一個蓋子,"煎餃,豬肉白菜餡,底部酥脆,咬下去會爆汁那種。"
赫爾佐格走近餐桌,謹慎地觀察著那些金黃色的月牙形食物:"看起來……不像是商店買的。"
"當(dāng)然不是,從和面開始全手工。"江南又揭開其他蓋子,"這是豆?jié){,現(xiàn)磨的;油條,剛炸的;還有甜豆腐腦和小籠包。"
赫爾佐格盯著那碗撒了糖的豆腐腦,表情像是看到了某種外星生物:"甜的?豆腐腦?"
"甜黨永不為奴。"江南遞給他一把勺子,"試試?"
接下來的場景足以讓任何認識赫爾佐格的人驚掉下巴——這位平日里不茍言笑的博士,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的孩子一樣,逐一品嘗每道食物,每嘗一口眼睛就亮一分。
"這個……"他咬開一個小籠包,湯汁濺到下巴上也顧不上擦,"里面的液體是怎么做到的?"
"皮凍。"江南忍不住伸手用紙巾幫他擦掉湯汁,"冷卻后會凝固,加熱又化成湯。"
赫爾佐格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您很擅長這個。"
"擦嘴?"
"讓人放下戒備。"赫爾佐格松開手,但目光依然鎖定江南,"一頓早餐就讓我差點忘了您昨晚試圖毀掉我的實驗室。"
江南聳聳肩:"這叫'飲食外交'。在中國,很多重要談判都是在飯桌上完成的。"
"有趣的文化。"赫爾佐格又夾起一個煎餃,"那么,您想通過這頓早餐'談判'什么?"
"信息交換。"江南給自己也盛了碗豆腐腦,"我告訴你一些我'記憶'中的龍族歷史,你告訴我關(guān)于混血種實驗的真相——包括那個你提到的我的'老朋友'。"
赫爾佐格放下筷子,表情變得嚴肅:"公平。但您必須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您是如何知道白王對黑王說的最后一句話的?那在任何典籍中都沒有記載。"
江南攪動著碗里的豆腐腦,回憶道:"我不知道。那些畫面和對話就是……出現(xiàn)在我腦海里,像記憶而非想象。特別是關(guān)于白王的部分,特別清晰。"
"有多清晰?"
"我能看到他銀色長發(fā)上的每一縷反光,能感受到他刺穿黑王心臟時手指的顫抖。"江南的聲音不自覺地降低,"最奇怪的是,我甚至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不是仇恨,而是……"
"而是一種扭曲的愛。"赫爾佐格輕聲接上,"就像孩子渴望得到父親認可,即使要通過反叛的方式。"
江南猛地抬頭:"你怎么知道?"
赫爾佐格沒有立即回答。他站起身,走到窗前,陽光給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因為我是最后一位見過白王的人類。"
"什么?但那是在——"
"公元前2600年左右,是的。"赫爾佐格轉(zhuǎn)身,江南震驚地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完全變成了金色,"我當(dāng)時是個年輕的埃及醫(yī)師,被征召去治療一位'神明'的傷口。"
江南的勺子掉進了碗里:"你……你是說……"
"白王在叛亂失敗后沒有立即死亡。他逃到了埃及,在那里度過了最后的時光。"赫爾佐格的聲音帶著遠古的回響,"而我,愚蠢地以為能治愈一位垂死的龍族。"
"你成功了?"
"我加速了他的死亡。"赫爾佐格苦笑,"但作為'獎勵',他給了我一樣?xùn)|西——一滴血。那滴血改變了我的一切。"
江南突然明白了:"所以你不是普通的混血種……你是被白王親自轉(zhuǎn)化的!"
赫爾佐格點點頭,眼中的金色漸漸褪去:"現(xiàn)在您明白我為何對您如此感興趣了。三千年來,除了我,您是唯一知道那些細節(jié)的人。"
"但我沒有龍族能力,也不像你長生不老。"
"也許只是尚未覺醒。"赫爾佐格突然湊近,鼻尖幾乎碰到江南的,"我能感覺到您血液中的波動,特別是在情緒激動時。"
江南能聞到對方呼吸中豆?jié){的甜香,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比如現(xiàn)在?"
"比如現(xiàn)在。"赫爾佐格的聲音低沉下來,"您的心跳每分鐘增加了23次,體溫上升0.4度,瞳孔擴大——"
"這他媽叫調(diào)情,不是龍族能力。"江南忍不住吐槽。
赫爾佐格愣了一下,隨即大笑出聲——真正的、毫無保留的大笑,讓他整個人都鮮活起來:"您真是個意外的驚喜,江南先生。"
早餐后,赫爾佐格帶著江南參觀了基地的其他區(qū)域。與昨夜的緊張氣氛不同,今天的行程更像是一場真正的學(xué)術(shù)交流。江南見到了語言學(xué)家、歷史學(xué)家和基因工程師,每個人都對赫爾佐格畢恭畢敬,但看江南的眼神卻充滿好奇。
"他們?yōu)槭裁茨菢涌次遥?江南小聲問赫爾佐格,在一位女研究員紅著臉跑開后。
"因為您是我第一個親自陪同參觀的'客人'。"赫爾佐格輕描淡寫地說,"通常我只和實驗品在實驗室見面。"
"榮幸之至。"江南干巴巴地說。
他們來到一個類似博物館的大廳,里面陳列著各種龍族文物——青銅器、骨片、刻有奇怪符號的石碑。赫爾佐格如數(shù)家珍地介紹每一件展品,聲音中透著學(xué)者般的熱情。
"這塊骨片來自白王的左翼,"他指著一塊泛著珍珠光澤的碎片,"上面的刻痕是最早的龍文,記載了——"
"天空與風(fēng)之王的誕生。"江南不假思索地接上,手指輕輕撫過骨片表面,"在恒星熄滅之地,雙生子從灰燼中蘇醒……"
話未說完,骨片突然發(fā)出微弱的藍光。江南驚叫一聲縮回手,卻看到自己指尖冒出一簇小小的火苗。
"什么鬼——"他拼命甩手,火苗卻越燒越旺。
赫爾佐格迅速抓住他的手腕,眼中金光大盛:"不要抗拒!接受它,引導(dǎo)它!"
"怎么引導(dǎo)?我又不是打火機!"
"想象它是您的一部分,像呼吸一樣自然!"
江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嘗試按照赫爾佐格說的做。奇妙的是,當(dāng)他停止抗拒,火焰反而變得溫順,在他掌心形成一個小小的、跳動的球體。
"我靠……"江南盯著那團火,"這真的不是魔術(shù)?"
赫爾佐格的表情介于震驚和狂喜之間:"不,這是最純粹的火元素控制能力。您剛剛覺醒了龍族血統(tǒng)!"
"所以我現(xiàn)在是……"
"混血種,毫無疑問。"赫爾佐格小心翼翼地觸碰那團火,火焰溫柔地纏繞上他的手指,"而且是非常強大的那種。初次覺醒就能如此精確控制,前所未見。"
江南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這能力能烤肉嗎?"
赫爾佐格愣了一下,隨即失笑:"理論上可以,但我不建議您現(xiàn)在嘗試——可能會把整只牛燒成灰。"
火焰漸漸熄滅,江南感到一陣疲憊襲來,腿一軟差點摔倒。赫爾佐格及時扶住他,手臂堅實有力。
"初次使用能力會消耗大量體力。"赫爾佐格的聲音近在耳邊,"需要補充能量。"
"又是德式大餐?"江南虛弱地調(diào)侃。
"今天破例。"赫爾佐格微微一笑,"我讓廚師準備中餐。"
午餐后,赫爾佐格帶江南去了一個特殊的訓(xùn)練室——四壁覆蓋著防火材料,中央擺著各種奇怪的裝置。
"從現(xiàn)在開始,您需要學(xué)習(xí)控制您的能力。"赫爾佐格按下墻上的一個按鈕,天花板降下一排蠟燭,"從最簡單的開始——點燃第三根蠟燭。"
江南盯著那排蠟燭,努力回憶早餐時那種感覺:"這又不是生日派對,說點就點。"
"集中注意力。"赫爾佐格站到他身后,雙手搭在他肩上,"感受體內(nèi)的熱量,想象它流向指尖。"
江南閉上眼睛嘗試,卻只憋出個屁。
"呃,抱歉。"江南尷尬地清清嗓子,"不是故意的。"
赫爾佐格嘆了口氣,繞到他面前:"看來需要更直接的引導(dǎo)。"他握住江南的雙手,"看著我。"
江南抬頭,對上那雙藍金色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陣奇異的平靜。
"火是破壞,也是創(chuàng)造。"赫爾佐格的聲音低沉而平穩(wěn),"它曾燒毀城市,也曾照亮文明??刂扑?,就是控制這種矛盾的本質(zhì)。"
江南感到體內(nèi)有什么東西回應(yīng)了這些話,一股暖流從胸口流向手臂。他抬起手,指向那排蠟燭——
第三根蠟燭的燈芯突然迸出火花,隨即穩(wěn)定燃燒起來。
"我成功了!"江南興奮地轉(zhuǎn)身,差點撞上赫爾佐格的臉。兩人近得能數(shù)清對方的睫毛。
"太棒了。"赫爾佐格輕聲說,聲音里滿是真誠的贊嘆。他沒有立即后退,而是凝視著江南的眼睛,似乎在尋找什么。
就在這時,警報聲突然響徹整個訓(xùn)練室。紅色的警示燈開始旋轉(zhuǎn),廣播里傳來急促的德語通告。
"又怎么了?"江南下意識靠近赫爾佐格,"我這次可什么都沒碰!"
赫爾佐格查看了一下手表上的顯示屏,表情驟變:"不是您。是外圍警戒被觸發(fā)了——有人闖入了黑天鵝港。"
"誰?"
"您很快就會見到。"赫爾佐格拉起江南的手快步走向出口,"您那位'老朋友'。"
他們穿過幾條隱蔽通道,來到一個監(jiān)控室。墻上數(shù)十個屏幕顯示著基地各個角落的情況。其中一個屏幕上,一個穿著紅色皮衣的身影正利落地放倒兩名警衛(wèi)。
江南瞪大眼睛:"不可能……"
"路明非。"赫爾佐格冷冷地說出這個名字,"或者按照您小說中的設(shè)定——黑王的宿主。"
屏幕上的年輕人抬起頭,仿佛能透過攝像頭直視他們。他的眼睛是純粹的金色,嘴角掛著江南無比熟悉的、懶散的笑容。
"江南老賊,"路明非對著攝像頭說,聲音通過揚聲器傳遍整個監(jiān)控室,"我來救你出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