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決定放手的那天，發(fā)了一條朋友圈，配上了我夢見他的那段話。我以為會石沉大海，畢竟，
他從不看我。半小時(shí)后，那個(gè)七年沒和我說過一句話的男人，用一個(gè)猩紅的感嘆號，
結(jié)束了我們的好友關(guān)系。緊接著，他用陌生號碼發(fā)來一條短信?！干蛞嗲?，耍我很好玩嗎？」
我看著這條短信，笑了。01昨天喝多了。夢見你了。你穿著白裙子從我面前路過。
我沒回頭。你也沒看我。我把這段話，一字不差地發(fā)在了朋友圈，僅你可見。
發(fā)送成功的綠色提示，像一個(gè)無情的嘲諷。我關(guān)掉手機(jī)，重重地把自己摔進(jìn)柔軟的沙發(fā)里。
結(jié)束了。沈亦秋，七年了，該醒了。手機(jī)在茶幾上瘋狂震動。我沒有理會。大概是蘇晚寧，
我唯一的朋友。也只有她，會這么鍥而不舍地關(guān)心我。震動停了。世界終于安靜。
我閉上眼睛，試圖清空腦子里所有關(guān)于江嶼白的身影。清不掉。他的眉，他的眼，
他冷漠的側(cè)臉。像刻進(jìn)我骨子里的烙印。這時(shí)候，一條短信提示音突兀地響起。
我煩躁地抓過手機(jī)。是個(gè)陌生號碼。「沈亦秋，耍我很好玩嗎？」短短九個(gè)字，
帶著滔天的怒火，幾乎要從屏幕里燒出來。我的心，猛地一跳。這個(gè)語氣。
這個(gè)高高在上的質(zhì)問。除了江嶼白，不會有第二個(gè)人。我點(diǎn)開微信，果然。對話框里，
那條紅色的感嘆號，刺眼又決絕。「江嶼白開啟了朋友驗(yàn)證，你還不是他（她）朋友?！?/p>
我看著那行小字，突然就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原來，他還是看到了。原來，
他這么討厭我。連多一秒鐘，都不愿意出現(xiàn)在我的好友列表里。我深吸一口氣，
把眼淚逼回去。然后，一個(gè)字一個(gè)字地回復(fù)那條短信?！笡]有耍你，是真心話。」
「祝你和蘇晚寧，百年好合?！?2按下發(fā)送鍵后，我徹底拉黑了這個(gè)號碼。
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全部刪除。干干凈凈。就像我從沒認(rèn)識過這個(gè)人一樣。我以為這是結(jié)束。
是我單方面潰不成軍的暗戀，終于畫上的，一個(gè)卑微的句號。我錯了。錯得離譜。半小時(shí)后，
我家的門鈴被瘋狂按響。那架勢，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門拆了。我透過貓眼看出去。是江嶼白。
他穿著一件黑色的襯衫，領(lǐng)口的扣子解開了兩顆。頭發(fā)有些凌亂。英俊的臉上，
布滿了我不曾見過的，暴怒。我死死地咬住嘴唇。不敢開門。我怕我一開口，
所有的偽裝都會瞬間崩塌。門鈴聲停了。接著，是更加用力的砸門聲?！干蛞嗲铮￠_門！」
他的聲音，隔著一扇門，依然充滿了壓迫感。「我知道你在里面！開門！」
「你有種發(fā)朋友圈，沒種當(dāng)面說清楚嗎！」我靠在門后，身體止不住地發(fā)抖。說清楚？
我們之間有什么好說清楚的。不就是，我喜歡你，你不喜歡我。然后，各奔東西。
這么簡單的事情，還需要怎么說？「沈亦秋！」「你和蘇晚寧是什么關(guān)系！你給我說清楚！」
他的聲音里，帶了一絲我聽不懂的沙啞。蘇晚寧？他為什么要問我和蘇晚寧的關(guān)系？
他不應(yīng)該問，他和蘇晚寧的關(guān)系嗎？畢竟，他們才是公認(rèn)的一對。我腦子一片混亂。
砸門聲還在繼續(xù)。我受不了了。我猛地拉開門。「江嶼白！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沖他吼道。
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大概沒想到我會突然開門，砸門的拳頭，還停在半空中。四目相對。
他的眼睛，紅得嚇人。里面有憤怒，有不解，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痛楚？
我一定是看錯了。高高在上的江嶼白，怎么會痛。03「你剛剛短信里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他死死地盯著我，一字一句地問?！甘裁醋Ｎ液吞K晚寧百年好合？」我看著他，
忽然覺得很可笑。「江嶼白，你是在跟我裝傻嗎？」「全校誰不知道，蘇晚寧是你女朋友？」
「你們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嗎？」我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炸彈，在他和我之間炸開。
江嶼白愣住了。他臉上的暴怒，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不可置信?！改阏f什么？
」「誰告訴你，蘇晚寧是我女朋友？」他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
「還需要誰告訴我嗎？」我冷笑一聲?！钙吣炅?，江嶼白?！埂笍母咧械酱髮W(xué)，
她永遠(yuǎn)在你身邊一米之內(nèi)?！埂改闵?，是她送藥?！埂改愦蚯颍撬退??！?/p>
「你所有的集體活動，身邊站著的都是她?！埂鸽y道這些都是假的嗎？」我的質(zhì)問，
像連珠炮一樣。每一個(gè)字，都帶著我積壓了七年的委屈和不甘。江嶼白沒有說話。
他只是看著我。眼神復(fù)雜得像一片深海。我看不懂。也不想懂了。「江嶼白，你走吧?！?/p>
我疲憊地開口?！肝覀冎g，沒什么好說的?！埂肝蚁矚g過你，是真的?！?/p>
「現(xiàn)在我不喜歡了，也是真的。」「就這樣吧?！刮艺f完，就要關(guān)門。一只手，
用力地抵住了門板。江嶼白的手。他的力氣很大，我根本關(guān)不上。「沈亦秋?！顾_口，
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你看著我的眼睛?！埂改阍僬f一遍，你不喜歡我了。」
我被迫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那雙曾經(jīng)讓我沉淪了無數(shù)個(gè)日夜的眼睛里，此刻，
翻涌著我從未見過的，洶涌的情緒。像一片即將掀起巨浪的，黑色海洋。我張了張嘴。
那句“我不喜歡你了”，卻怎么也說不出口。04「怎么不說了？」江嶼白逼近一步。
我們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我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旌现环N，
很冷冽的氣息。是屬于他的味道?！覆桓艺f，還是說不出口？」他低頭，湊到我耳邊，
聲音輕得像惡魔的低語。我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附瓗Z白，你別太過分！」
我用力地推開他。他沒防備，踉蹌著后退了一步。我趁機(jī)關(guān)上門，反鎖。整個(gè)世界，
終于再次安靜下來。我靠在門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臟，快要跳出胸膛。門外，
沒有了聲音。我以為他走了。過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一切都結(jié)束了。他的聲音，再次響起。
很輕，很沉。「沈亦秋?！埂肝覜]有和蘇晚寧在一起?！埂笍膩頉]有?！埂肝业攘四闫吣??！?/p>
「你就是這么對我的？」他的聲音里，充滿了無盡的疲憊和失望。像一把重錘，
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我愣住了。等了我七年？他……在說什么？這怎么可能！
這一定是他為了報(bào)復(fù)我，故意編造的謊言！對！一定是這樣！我死死地攥著拳頭，
指甲深深地陷進(jìn)肉里。「江嶼白，你別演了?！刮腋糁T，冷冷地回答。「這種謊話，
你自己信嗎？」「你如果真的等我，為什么七年來，一句話都不跟我說？」
「你如果真的等我，為什么每次我看向你，你都立刻轉(zhuǎn)過頭？」「你如果真的等我，
為什么我鼓起勇氣給你遞情書，你卻讓蘇晚寧原封不動地還給了我？」最后那句話，
是我心里最深的一根刺。高三那年，我寫了整整一夜的情書。第二天，趁著沒人的時(shí)候，
偷偷塞進(jìn)了他的課桌。我躲在走廊的拐角，緊張得手心全是汗。我看見他來了?？匆娝?。
看見他打開了課桌。然后，我看見蘇晚寧走了過去。她從他的課桌里，拿出了我的那封，
粉色的情書。她甚至沒有打開看一眼。就徑直朝我走來。她把信塞回我手里，
臉上帶著抱歉的，溫柔的笑?！敢嗲铮瑢Σ黄鸢??！埂笌Z白他……現(xiàn)在不想談戀愛?！?/p>
「他說，不想耽誤你。」那天，天很藍(lán)。陽光，很好?？晌业氖澜?，一片黑暗。05門外，
死一般的寂靜。我以為，我的話，終于讓他無言以對。終于，讓他放棄了這場可笑的，
報(bào)復(fù)游戲。良久。江嶼白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平靜?！盖闀?？」
「什么情書？」我簡直要?dú)庑α?。「江嶼白，你還要裝到什么時(shí)候？」「高三，五月十二號，
下午第二節(jié)課下課?！埂阜凵男欧?，上面畫了一顆很蠢的星星?！?/p>
「是你讓蘇晚寧還給我的，你忘了嗎？」我每說一個(gè)字，心口的刺，就往里深一寸。門外，
又是一陣沉默。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久。就在我以為他已經(jīng)離開的時(shí)候。
他的聲音，穿透門板，清晰地傳進(jìn)我的耳朵?！肝覜]有?！埂肝覐膩頉]有收到過你的情書。」
「沈亦秋?！埂肝疑踔敛恢溃憬o我寫過情書。」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他怎么會不知道？那封信，我明明親眼看著蘇晚寧從他課桌里拿出來的！
難道……一個(gè)可怕的念頭，在我腦海里瘋狂滋長。不。不可能。晚寧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不會騙我的。絕對不會！「江嶼白，你真卑鄙?！刮翌澏吨曇粽f?！笧榱俗屛译y堪，
你連這種謊話都編得出來?！埂改阕?！」「我不想再看見你！」「沈亦秋！」他的聲音，
突然變得急切?！改汩_門！我們當(dāng)面對質(zhì)！」「我沒有騙你！我真的不知道！」
「如果我騙你，就讓我……」「夠了！」我尖叫著打斷他。我不想聽。一個(gè)字都不想聽。
我怕再聽下去，我苦心搭建了七年的心理防線，會徹底崩潰。門外，又安靜了。這一次，
是真的安靜了。我靠在門上，緩緩地滑坐到地上。把臉深深地埋進(jìn)膝蓋里。眼淚，終于決堤。
江嶼白，你為什么不早點(diǎn)出現(xiàn)？為什么偏偏要在我決定放棄的時(shí)候，跳出來，
把我的世界攪得天翻地覆？你到底，想怎么樣？06我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很久。
直到雙腿發(fā)麻，才扶著墻慢慢站起來。手機(jī)屏幕亮著。是蘇晚寧發(fā)來的消息。一連十幾條。
「亦秋，你怎么了？」「朋友圈是怎么回事？你夢見誰了？」「你別嚇我啊，快回我消息?！?/p>
「你是不是和江嶼白吵架了？」看到最后一條，我的瞳孔，猛地一縮。她怎么知道，
我和江嶼白吵架了？我明明誰都沒說。我的朋友圈，也只有江嶼白一個(gè)人可見。
一種不祥的預(yù)感，迅速攫住了我的心臟。我撥通了她的電話。幾乎是立刻，就被接了起來。
「亦秋！你終于肯理我了！你嚇?biāo)牢伊?！」蘇晚寧焦急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一如既往的，
充滿了關(guān)心。我攥緊了手機(jī)，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竿韺?，我沒事?！?/p>
「就是……喝多了，有點(diǎn)難受?！埂笡]事就好，沒事就好?！固K晚寧松了一口氣?！笇α?，
你朋友圈發(fā)的什么意思??？怎么還把江嶼白扯上了？」她狀似無意地問。我的心，沉了下去。
「沒什么?！刮业卣f?！妇褪亲隽藗€(gè)夢，隨便感慨一下?！埂概丁@樣啊?！?/p>
蘇晚寧的語氣，聽起來有些遲疑?！敢嗲?，你是不是……還放不下他啊？」她小心翼翼地問。
我沒有回答。而是反問她?！竿韺帲銊偛耪f，我是不是和江嶼白吵架了?！?/p>
「你怎么知道的？」電話那頭，明顯地停頓了一下?！肝摇也碌陌??！固K晚寧很快回答。
「你朋友圈提到了他，然后就失聯(lián)了，我肯定會往那方面想啊?！惯@個(gè)解釋，天衣無縫。
如果是在今天之前，我一定會信?？墒乾F(xiàn)在，我一個(gè)字都不信。「是嗎？」我輕聲說。
「我還以為，是江嶼白告訴你的?！?7「怎么可能！」蘇晚寧立刻否認(rèn)。
聲音甚至提高了一些?！肝腋植皇臁！埂杆趺磿艺f這些。」不熟？
七年的形影不離，叫不熟？我的心，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冷了下來?！竿韺帯！刮移届o地開口。
「高三那年，我給江嶼白寫的那封情書?！埂刚娴氖撬€給你的嗎？」電話那頭，
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我能聽到她，變得急促的呼吸聲。我的手心，全是冷汗。
我在等她的答案。既希望她說“是”，讓我徹底死心。又恐懼她說“是”，
證實(shí)江嶼白說的都是謊言。矛盾，又可悲?！敢嗲铮阍趺赐蝗粏栠@個(gè)？」過了好久，
蘇晚寧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都過去那么久了?！?/p>
「當(dāng)然是啊，不然呢？」她的聲音，輕快，篤定。像在說一件，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
我閉上了眼睛?！负?，我知道了?！埂笡]事了，我先掛了?！箾]等她再說什么，
我直接掛斷了電話。然后，我做了一件事。我從床底的箱子里，翻出了一個(gè)，
塵封已久的日記本。那是我高中的日記。我翻到，高三，五月十二號那一頁。上面，
是我用哭花了的字跡，寫下的，絕望?！附裉欤冶痪芙^了?！埂柑K晚寧把信還給了我，
她說，江嶼白不想耽誤我?！埂敢埠?，這樣也好?！埂柑K晚寧說，她會一直陪著我。」
「她說，男人都是大豬蹄子，只有閨蜜才是最可靠的?！刮铱粗沼洷旧希?/p>
“蘇晚寧說”那四個(gè)字。突然覺得，無比的諷刺。我拿起手機(jī)，找到一個(gè)號碼。
那是江嶼白的發(fā)小，陳陽。我們不算熟，只在聚會時(shí)見過幾次。但我知道，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我發(fā)了一條短信過去?！戈愱?，我是沈亦秋?！埂肝蚁雴柲阋患隆！?/p>
「江嶼白，他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08陳陽的電話，幾乎是秒回。他的聲音聽起來，
非常驚訝?！干蛞嗲?？你怎么會突然問這個(gè)？」「你和江哥，不是掰了嗎？」我攥著手機(jī)。
「他剛剛來找我了?！埂杆f了一些……我聽不懂的話?！闺娫捘穷^，傳來陳陽一聲，
夸張的嘆息?！肝揖椭溃∥揖椭肋t早有這么一天！」「那個(gè)忍者神龜，終于忍不住了！」
我愣住了?！甘裁匆馑迹俊埂甘裁匆馑?？沈亦秋，你是在跟我裝傻嗎？」陳陽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