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黑暗如同傾倒的墨汁,瞬間淹沒了最后一點(diǎn)灰白。
醫(yī)院里死寂得如同墳?zāi)埂?/p>
白天那微弱的背景音樂早已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絕對寂靜。
走廊的頂燈亮了起來,但光芒微弱,而且閃爍著不祥的、慘綠色的光暈,將墻壁映照得如同停尸房的墻壁。
陳玄藏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心臟在肋骨下瘋狂擂動。
他遵照紙條的指示,在護(hù)士林薇來送藥時(shí)假裝吞咽,實(shí)則將兩片藍(lán)色的「寧神劑」藏在了舌頭底下。
此刻,那藥片緊貼著舌根,帶來一絲苦澀和異樣的麻木感。
他極力壓制著喘息,將耳朵死死貼在門縫上。
起初,只有死寂。然后,聲音開始滲入。
「嘶啦……嘶啦……」
像是什么沉重而粘稠的東西在粗糙的地面上緩慢拖行。
「咯…咯咯……」
一種非人的、仿佛骨頭在摩擦的低沉嘶吼,斷斷續(xù)續(xù),從走廊深處飄來。
「嗚…嗚嗚…」
若有若無的哭泣聲,時(shí)遠(yuǎn)時(shí)近,聽不出性別年齡,只有純粹的絕望和凄楚。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住陳玄藏的四肢百骸,越收越緊。
他想起陸秉義的話,想起紙條的警告。他死死咬住嘴唇,嘗到了鐵銹般的血腥味。
就在這時(shí)——
「砰!砰!砰!」
隔壁病房傳來猛烈的撞擊聲!
接著是驚恐到完全變形、撕裂般的尖叫:
「啊——?。。【任?!放開!有東西抓我!放開——!?。 ?/p>
那聲音充滿了人類所能承受的極致恐懼,尖銳得幾乎要刺穿耳膜!
陳玄藏渾身劇震,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病號服。
他能想象到隔壁的病人正被某種看不見的恐怖力量拖拽、撕扯!
撞擊聲更加狂暴,伴隨著桌椅翻倒的碎裂聲和病人絕望的嗚咽。
緊接著,一聲令人牙酸的、仿佛厚布被生生撕裂的「嗤啦」聲響起!
「呃啊——!」
慘叫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血液凍結(jié)的、濕漉漉的「咕嚕」聲和「吮吸」聲,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貪婪地享用著汁液豐沛的獵物。
門外的拖行聲和低吼似乎被那聲音吸引,朝著隔壁匯聚而去。
咀嚼聲、吮吸聲、骨骼碎裂的細(xì)微脆響……在慘綠色的、搖曳的燈光下,構(gòu)成了地獄的交響。
陳玄藏順著門板滑坐到冰冷的地上,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劇烈的干嘔感沖擊著喉嚨。
他不是瘋子!
他看到的東西,是真的!
這醫(yī)院,這天黑后的世界……是真的地獄!
隔壁那戛然而止的慘叫和令人作嘔的進(jìn)食聲,像燒紅的烙鐵,在他靈魂上刻下了無法磨滅的恐懼印記。
活人回避……天黑了,活人必須回避!
他蜷縮在門后,如同驚濤駭浪中一片隨時(shí)會傾覆的葉子,在無邊的黑暗和可怖的聲響中瑟瑟發(fā)抖,等待不知何時(shí)會降臨的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