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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殿下這雙手,可真是糟蹋了?!?/p>

那聲音近在咫尺,幾乎是貼著我的耳廓響起,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惋惜。

“十指纖纖,玉骨冰肌……往日里,可是多少人做夢(mèng)都想碰一碰的寶貝呢?!?/p>

是陸銘。

這個(gè)名字本身就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意識(shí)上,帶來一陣尖銳的清醒,瞬間蓋過了所有其他疼痛。

我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

的視野里,首先映入的是一雙靴子。

烏黑油亮的緞面,在昏暗地牢墻壁上微弱的火把光線下,反射著冰冷的光澤,一絲塵埃也無。

這雙價(jià)值千金的靴子,此刻正穩(wěn)穩(wěn)地踩在污穢不堪、散發(fā)著惡臭的泥地上,離我血肉模糊的指尖,不過寸許。

視線艱難地向上移動(dòng)。

深紫色的長(zhǎng)袍下擺,用金線繡著繁復(fù)的纏枝蓮紋,每一針每一線都透著極致的奢華與權(quán)力。

再往上,是束著玉帶的腰身。最后,對(duì)上了那張臉。

一張?jiān)谠獓鴮m廷里,比許多王公顯貴更具威懾力的臉。

皮膚是久不見天日的蒼白,細(xì)膩得近乎透明,透著一股子陰柔的寒氣。

五官的線條異常清晰,甚至稱得上精致,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條幾乎沒有弧度的直線。

然而,這一切都被那雙眼睛徹底扭曲了。

眼窩微陷,眼珠是純粹的、深不見底的墨色,像兩口冰冷的深潭,映照著跳躍的火光,卻一絲暖意也無。

此刻,那潭底深處,正清晰地倒映著我狼狽不堪、如同爛泥般蜷縮在地的身影。

那目光里,沒有憤怒,沒有快意,只有一種純粹的、令人窒息的審視,像是在評(píng)估一件物品最后的殘存價(jià)值。

我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想啐他一口,卻只涌上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身體因極度的憎惡和虛弱而劇烈顫抖起來,每一塊骨頭都在咯咯作響。

陸銘似乎很欣賞我此刻的掙扎。

他那張薄薄的、缺乏血色的唇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一個(gè)細(xì)微的弧度。

那絕不是笑,更像是刀鋒在冰面上劃開的一道裂痕。

他微微彎下腰,長(zhǎng)袍下擺幾乎要掃到我的臉上。

那股他身上特有的、清冽的沉水香混合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陰冷氣息,霸道地侵入我的鼻腔,與地牢的惡臭格格不入,卻更令人作嘔。

“殿下何必如此倔強(qiáng)?”

他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帶著一種哄勸孩童般的詭異溫柔,氣息拂過我的耳垂,激起一片冰冷的雞皮疙瘩。

“咱家不過是想……好好‘伺候’殿下罷了。殿下金枝玉葉,這腌臜地方,豈是您該待的?”

“伺候?”

我從破碎腫脹的唇齒間擠出兩個(gè)字,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陸銘……你這條……斷了根的狗……也配……提伺候?”

那雙深潭般的眸子瞬間凝固了一下,像結(jié)了一層薄冰。

冰冷的審視里,終于滲入了一絲尖銳的戾氣。

他不再說話,只是直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眼神如同在看一只在泥濘中徒勞掙扎的螻蟻。

然后,那只穿著墨玉烏緞靴的腳,緩緩抬了起來。

靴底沾著濕黏的污泥,在我驚恐放大的瞳孔中,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慢條斯理的殘忍,精準(zhǔn)地、重重地踩落下來!

“呃啊——!”

無法形容的劇痛瞬間炸開!

像是有燒紅的鋼針從指尖狠狠釘入,順著每一根骨頭、每一條神經(jīng),閃電般竄遍全身!

堅(jiān)硬的靴底,帶著陸銘全身的重量,冷酷無情地在我那早已皮開肉綻、脆弱不堪的指骨上反復(fù)碾壓、蹍磨!骨頭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細(xì)微卻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碎裂聲。

“呃……?。?!”

凄厲的慘嚎完全不受控制地從我喉嚨深處迸發(fā)出來,如同瀕死的野獸。

身體像離水的魚一樣瘋狂地扭動(dòng)、彈跳,試圖掙脫那帶來地獄般痛楚的源頭。

但每一次掙扎,都只換來靴底更用力的、更深入的碾磨!

汗水、淚水、血水瞬間糊滿了我的臉,劇烈的喘息聲在死寂的地牢里如同破敗的風(fēng)箱。

就在我?guī)缀跻獜氐妆贿@劇痛撕裂意識(shí)時(shí),靴底的壓力驟然消失了。

巨大的痛楚余波還在身體里瘋狂沖撞,我癱軟在地,只剩下本能的、劇烈的抽搐和斷斷續(xù)續(xù)的、壓抑不住的抽泣。視線一片模糊的猩紅。

一只冰冷的手,帶著薄繭,異常有力地捏住了我的下巴,強(qiáng)迫我抬起臉。

陸銘的臉重新出現(xiàn)在那片猩紅的視野里,依舊蒼白,依舊精致,那雙深潭般的眼睛,此刻卻像淬了毒的針,死死扎進(jìn)我的眼底。

他湊得極近,近得我能看清他蒼白皮膚下細(xì)微的青色血管。

“痛么?”

他輕聲問,氣息冰冷地噴在我臉上。那語氣,竟帶著一絲奇異的探究。

我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濃重的血腥味,用盡全身力氣瞪著他,眼中是滔天的恨意,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威脅聲。

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回答,或者說,我的痛苦本身,就是他的答案。

他冰冷的指尖,帶著一種近乎褻瀆的輕佻,拂過我因劇痛和汗水而黏在額角的一縷濕發(fā),指尖甚至有意無意地擦過我破裂腫脹的唇角。

“殿下?!?/p>

他凝視著我因痛苦和憤怒而扭曲的臉,聲音低沉下去,滑膩得如同毒蛇游過草叢。

“您這副模樣……倒真是別有一番……破碎的美態(tài)?!?/p>

他頓了頓,那深不見底的墨色眼瞳里,有什么極其復(fù)雜、極其幽暗的東西一閃而過,快得讓人抓不住,最終沉淀為一種令人骨髓發(fā)寒的專注。

“咱家……竟有些挪不開眼了?!?/p>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被他捏住的下巴蔓延至四肢百骸,比剛才的劇痛更讓人恐懼。

那眼神,那語氣……那不是看人的眼神,那是在欣賞一件被自己親手打碎、又沾滿了自己印記的瓷器!

“滾……開!”

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嘶吼,猛地一偏頭,狠狠一口咬在他捏著我下巴的手腕上!

牙齒瞬間穿透了那細(xì)膩昂貴的云錦蟒袍袖口,深深陷入皮肉!

陸銘的身體猛地一僵!

捏著我下巴的手卻沒有立刻松開,反而收得更緊,仿佛要將我的頜骨捏碎。

一股更濃烈的血腥味彌漫開來,混合著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沉水香氣,形成一種詭異而恐怖的味道。

他低頭,看著自己手腕上迅速滲出的鮮紅,染紅了我的牙齒和蒼白的嘴唇。

他臉上那點(diǎn)虛假的探究和專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純粹的、冰封萬里的陰鷙。

他沒有發(fā)出任何痛呼,只是用那雙深潭般的眼睛,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著我,那眼神像是要將我的靈魂都凍結(jié)、碾碎。

時(shí)間仿佛凝固了,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和他手腕上鮮血滴落在泥地上的聲音,嗒…嗒…嗒…

終于,他猛地抽回了手。

力道之大,帶得我整個(gè)人向前一撲,重重摔回冰冷的泥地上,臉頰再次貼上那污穢的地面。

他站直了身體,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如同爛泥般蜷縮的我。

被咬破的手腕隨意地垂在身側(cè),鮮血沿著指尖滴落,他卻看也不看,仿佛那傷口根本不存在。

冰冷的戾氣如同實(shí)質(zhì)的寒潮,從他身上彌漫開來,瞬間籠罩了整個(gè)狹小的囚室。

“好,很好?!?/p>

他開口,聲音低沉平緩,聽不出任何情緒,卻比最瘋狂的咆哮更令人膽寒。

“公主殿下,骨頭夠硬?!?/p>

他不再看我,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對(duì)自己的褻瀆。

冰冷的目光掃過這狹小、骯臟、散發(fā)著惡臭的囚籠,如同在看一個(gè)即將被徹底清除的垃圾堆。

“這地方?!?/p>

他淡淡地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地牢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判決。

“配不上您的高貴?!?/p>

說完,他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深紫色的蟒袍下擺在污濁的空氣中劃出一道冷硬的弧線。


更新時(shí)間:2025-08-12 17:15: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