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時間轉瞬即逝。這天傍晚,王烈正和父母圍坐在桌旁吃晚飯,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王烈起身開門,只見門口站著的是二大爺家的二兒子劉光天,他揚聲說道。
“晚上八點街道辦要來人,組織院里所有人開大會,別忘了準時到啊?!?/p>
等到王烈一家三口來到中院時,95號大院里的街坊鄰居已經來了大半。
三三兩兩地聚在空地上低聲說著話,院子里比往常熱鬧了不少。
等人到得差不多了,街道辦的王主任清了清嗓子,站在院子中間的石碾子上開了腔:
“各位街坊,今天叫大伙兒來,是有件要緊事——國家號召大煉鋼鐵,這是關系到咱國家發(fā)展的大事,街道上給咱95號大院也下了任務?!?/p>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的人,聲音又提高了些:
“具體到每戶每人,三天內,必須每人湊齊五斤廢鐵上交街道。
不管是破鐵鍋、舊釘子,還是不用的鐵犁、斷了的鋼筋,只要是帶鐵的,都算數(shù)?!?/p>
人群里頓時起了陣小小的騷動,有人忍不住小聲議論起來。
王主任抬手往下按了按,繼續(xù)說:“這可不是小事,是國家的號召,咱都得響應。
三天后,也就是這周末,街道辦的人會來95號大院集中收廢鐵,到時候誰家交不上來,可就說不過去了?!?/p>
最后他又強調了一遍:“五斤,每人五斤,三天后務必湊齊。
都記牢了,別耽誤了國家的大事!”說完,便宣布散會。
只留下一院子人圍著這個“五斤廢鐵”的任務,愁眉苦臉地琢磨起來。
散會回家的路上,王烈沒怎么說話,只是低頭踢著路邊的小石子。
進了屋,他反手帶上門,忽然沖父母笑了笑:“爸,媽,你們別愁那廢鐵的事了?!?/p>
說著,他蹲下身,伸手從床底下拖出個麻袋,解開繩結往地上一倒——里頭叮叮當當?shù)貪L出不少東西。
生銹的馬蹄鐵、斷成半截的鐵鋸條、還有些磨得發(fā)亮的舊鐵環(huán),零零碎碎堆了小半堆。
“這些年我沒事就在附近溜達,見著有用的廢鐵就攢著,”
王烈拍了拍手上的灰,語氣輕松,“原是想著留著或許能修個東西,沒成想這會兒派上了用場。
我估摸著秤一秤,咱家三口人十五斤的數(shù),肯定還有富余。”
父親湊近翻了翻,拿起塊帶孔的鐵板掂量著:“你這孩子,藏了這么些寶貝,竟從沒跟家里提過。”
母親也松了口氣,“這可真是……省了多少心呀?!?/p>
王烈撓撓頭笑了:“本來就是順手的事,哪值得說。
反正三天后街道辦來人時交給他們就好了。”
王烈用腳踢了踢那堆廢鐵,又對父母說道:“我估摸著,這些加起來差不多有五十斤。咱家三口人用十五斤,還能剩下三十五斤?!?/p>
他頓了頓,目光望向窗外后院的方向,語氣帶著些懇切:
“后院李大爺家三口人,沒一個勞動力,日子過得不怎么好,再加上年紀大了行動不便。
劉寡婦帶著兩孩子,日子本就緊巴,哪有閑錢和力氣找廢鐵。
他們兩家加起來六口人,得湊三十斤呢,我看他們剛才散會時那愁眉苦臉的樣子,怕是難辦。”
“我想著,把剩下的拿出三十斤分些給他們,幫襯一把?!?/p>
王烈轉頭看向父母,眼神里滿是篤定,
“都是一個院住著的街坊,他們難的時候搭把手,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交不上來犯愁?!?/p>
父親蹲在地上,用手指撥弄著那堆廢鐵,半晌才抬起頭,眼里帶著贊許:
“你這孩子想得周到。都是一個院的,誰還沒個難處?
能幫就幫一把,總不能看著他們作難?!?/p>
母親在一旁擦著手,早把臉上的愁云掃光了,聞言立刻接話:“理兒是這個理兒。
老李頭腿腳不利索,劉寡婦一個人拉扯兩個孩子,哪有本事湊那十五斤?我這就過去跟他們說一聲,讓他們別熬煎了。”
說罷,抓起桌上的油燈就往外走。
到了后院,先敲了敲李大爺家的門:“李大爺,在家嗎?有樁好事跟您說?!?/p>
等李大爺顫巍巍開了門,母親又轉頭朝著隔壁劉寡婦家喊:“他劉嬸,你也出來一下吧?!?/p>
劉寡婦正蹲在灶臺前發(fā)愣,聽見喊聲趕緊應聲出來,手里還攥著塊破布,指節(jié)都捏白了。
母親把油燈往墻根一放,笑著說:
“你們別愁那廢鐵的事了,烈兒這孩子攢了些,夠幫襯你們兩家的。三天后只管跟我們一塊兒去交,保準夠數(shù)?!?/p>
李大爺渾濁的眼睛亮了亮,劉寡婦眼圈一紅,剛要說話,母親已經擺擺手:
“鄰里街坊的,說這些就見外了。趕緊歇著吧,別再瞎琢磨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