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從重案大隊中迎出一個人,王潛濤見了連忙介紹:“鄒組長,這位是麗鎮(zhèn)警局的黃政委,黃政務(wù),這是我們鄒組長?!?/p>
“鄒組長,久仰大名啊,你們在臨沙縣破的的那個案太精彩了,我們這都已經(jīng)聽說了?!?/p>
鄒韻連忙謙虛的回聲,內(nèi)心卻在吐槽江城同僚工作效率太慢,這犯人都已經(jīng)抓了2天了,消息竟然還沒傳出省,不然現(xiàn)在出門迎接的肯定不止一個政委
黃政委現(xiàn)在顯然也沒什么開展組織談話的心思,只試探的問了一句:“我們這的情況王警官都跟你說了吧?!?/p>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才稍微放松了點,無奈的嘆氣
“現(xiàn)在我們內(nèi)部分歧比較大,我和武大隊共事過很多年,他雖然脾氣有點火爆,但絕對是個好人,好警察,我相信他是不會干出殺害自己妻子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的!但現(xiàn)在確實很多證據(jù)對他不利,這些東西,我們作為執(zhí)法者也不可能視而不見,”
“現(xiàn)在這個案子其實已經(jīng)不適合由我們內(nèi)部來偵辦了,但很多同事就是沒辦法放手,還好現(xiàn)在您來了,可以給我好好的把把關(guān)?!?/p>
得,一招太極,又一個滾燙的山芋扔懷里了,鄒韻已經(jīng)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體質(zhì)有問題,專門吸引這些個糟爛事,她也不喜歡受虐啊,疊這些個buff干啥。
進了辦公室,氣壓低的幾乎要壓死人,兩撥人隱隱形成對壘的陣勢,中間的幾位局領(lǐng)導也是面沉似水,見了鄒韻,才僵硬的擠出絲笑容,互相介紹,又客氣了幾句,便示意會議繼續(xù)
重案的陳隊長,緩了幾口氣,好不容易調(diào)整成心平氣和模式,繼續(xù)匯報
“剛才說到,我們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反復研判,將武智行作為本案的第一嫌疑人之后,對他的家,也就是案發(fā)現(xiàn)場做了復勘,又找到了這個,在這本雜志上發(fā)現(xiàn)了這幾頁,上面只有嫌疑人的指紋?!?/p>
他展示了一本老舊的內(nèi)刊,其中兩頁上有空洞,明顯是文字被人摳剪了下來
“經(jīng)證實,被剪下來的就是受害者臉上蓋著的那張紙上面貼的兩個字,而這本內(nèi)刊,是屬于嫌疑人的,一直壓在書架的最底層,所以……”
“嫌疑人,嫌疑人!”還沒等他說完,就被人大聲打斷,說話的是個50多歲的老警
“武大隊還沒怎么著呢,就沒名字了?這能證明什么?能證明他殺人?就不可能是哪個販毒的殺了人之后在他家里隨便找本書扣下倆字?”
陳隊壓著脾氣,無奈的嘆氣:“這不就又回到老路上了嘛,我們之前查了那么久的報復殺人,你們也都參與了,沒有線索!也沒有嫌疑人!一個都找不到!”
“那就應(yīng)該接著找,啊,就因為現(xiàn)場沒有其他人的指紋,鎖沒有破壞,武隊跟老婆吵過架,就說是嫌疑人!還把人給抓起來了!你就問問在場的,干咱們這行,有誰家不吵架的!”
“那你告訴我怎么辦!”陳隊脾氣也起來了
“你說,有這么多的疑點,我們不抓人,不審訊,我們還能怎么辦?問他案發(fā)當日到底去哪了,他就是不說,支支吾吾,我們合理懷疑還不行了嘛,現(xiàn)在也沒說要給他定罪,就是配合調(diào)查都不行了嗎?”
又爭論了起來,鄒韻的手來回撫摸著手腕上的黑色皮筋,她本來就因為連續(xù)出差錯過美食而心情不爽,昨天資料又看的太晚,隱隱有些頭痛,這架吵得她很是心煩,快速的揪起皮筋輕彈了幾下,才將不安分的情緒壓了下去
實在懶得再浪費時間,她微微輕咳了幾聲,轉(zhuǎn)身對麗鎮(zhèn)的局領(lǐng)導們說:“各位領(lǐng)導,我想見一下武智行,可以嗎?”
她音色清冽,又故意大聲的問出來,音域如漣漪般一圈圈擴散,辦公室內(nèi)嘈雜的聲音慢慢被覆蓋,一片寂靜中,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這位溫和女警的身上。
武智行作為頭號嫌疑人,其實待遇還是很好的,他只是被關(guān)在詢問室,不能自由出入罷了,鄒韻進來時他明顯愣住了,而后慢慢端坐起來,眼神警惕,明顯的防備姿態(tài)
鄒韻見狀只是笑笑,走近幾步與他握手:“武大隊,您好,我是總局刑事重案支援小組的鄒韻,我們小組,您知道的吧?”
武智行點頭,最近這個總局之前名聲很差的冷門小組,因為只一天就破了臨沙縣的殺人案而在系統(tǒng)內(nèi)名聲大噪,他們局內(nèi)還有很多人特意討論過這位新上任的鄒組長,說她家世背景很厲害,她母親樊教授更是系統(tǒng)內(nèi)赫赫有名的傳奇,只可惜英年早逝,沒想到生的女兒做警察也這么厲害
“太好了,”鄒韻坐定,開始有條不紊的整理資料,慢悠悠好像閑聊
“您既然知道我們小組,那就不用跟您解釋,為什么我會坐在這里了吧?!?/p>
武智行下意識的點頭,他經(jīng)過了幾輪的問話,早就失了剛被帶來時的銳氣,青黑色的胡茬冒出一層,整個人顯得無力又頹唐,但眼神依舊是銳利的,他并沒有因為鄒韻的平和態(tài)度而放松警惕
鄒韻也不在意,任他打量
她一張一張的收集到的證物照片擺在武智行的眼前,里面有死者照片,有各種證物兇器,伸手點了點最后一張,向他介紹
“這是剛從你家搜到的,你的一本舊內(nèi)刊,里面有兩個字被摳掉了?!?/p>
說罷她又指了指那張覆蓋在受害人臉上的白紙:“就是這兩個字,活該!”
武智行的眼神隨著她的指尖移動,但表情卻沒有絲毫的變化,似乎對這個證物的出現(xiàn)一點都不意外,靜默了一會,他抬頭反問:“所以呢?”
“活該,呵,這話說的真是有點殺人誅心啊,你說呢?”鄒韻似笑非笑:“也不知道,你老婆到底做了什么錯事,會被兇手這樣嘲笑,以至于用命換來了這么兩個字。”
鄒韻的指節(jié)點著被害者的照片,輕輕地敲了兩下桌子,武智行的身體隨著鐵質(zhì)桌面發(fā)出的冰冷脆響而抖了下,但他很快調(diào)整過來,低低的回復:“這你要問兇手,我不知道,我沒殺我老婆?!?/p>
“哦?你沒殺人?那你說說,那天下午,你去哪了?”
武智行微微直起身體,重復他之前說過很多遍的話:“我心情不好,出去閑逛了一陣。”
鄒韻這回笑了,是那種看透了小孩子不老實,意味深長的笑容:“武大隊,你也是老警察了,你應(yīng)該很清楚,給出這樣的回答,除了能增加自己的嫌疑之外毫無益處?!?/p>
“事實如此,”武智行還在嘴硬
“真的是事實嗎?武大隊!”鄒韻突然拔高聲調(diào),剛才的溫和蕩然無存:“你好好看看眼前的這些證據(jù),這些統(tǒng)統(tǒng)指向你的證據(jù),直到現(xiàn)在你還在堅持所謂的事實嗎?”
也許是被鄒韻激起一絲血氣,武智行毫不退卻的再次強調(diào):“我沒殺人!這就是事實!”
“很好,你沒有殺人,我相信,”鄒韻話鋒一轉(zhuǎn),點頭附和:“那讓我想想,一個清白而經(jīng)驗豐富的老警察,明明沒殺人,為什么還要堅持這么蹩腳的不在場證明呢?”
鄒韻故意拉長音,留下一段讓人心顫的靜默后接著說:“想來想去,我只想到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在有意隱瞞一些事情,可他為什么要隱瞞呢?如果這件事與他的職業(yè)相關(guān),他有很多方式可以秘密匯報,這樣,就算是要做戲,我也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
鄒韻心中憤恨,話似要扎進他肉中一般:“那么不是公事,還會是什么事,私事?什么樣的私事能讓一個警察在面對自己妻子被殺家中,還能隱忍不言,寧愿讓自己淪為嫌疑犯?“
鄒韻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武智行,看他的面容一點點堆積起驚恐,一字一頓的繼續(xù):“或者不是某件事,而是某個人,一個比自己妻子還重要的人?”
“你胡說!”武智行如被攀上了逆鱗,騰的一下竄了起來,雙目赤紅的盯著鄒韻
鄒韻好整以暇的坐著,并不在意他的激烈反應(yīng):“我胡說?你在這含含糊糊的隱瞞自己的行程,無非就是想拖住大家對你的懷疑,又拿不出實質(zhì)的證據(jù),到最后只能放了你,讓你能回家去證實自己的想法,你證實了自己的想法又能怎么樣?是準備同歸于盡啊,還是替他頂罪?”
字字如利劍,扎的武智行渾身顫抖,他狂怒般嘶吼反駁:“別你胡說!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鄒韻也站起身,壓迫感瞬間逼近,她狠狠的指著桌面上的照片,喝聲道:“武智行!你再給我好好看看這些!看看你眼前的這些事實,活該!他到底在說誰活該,是十月懷胎生下他的母親,還是你這個到最后了才想起包庇他的父親!”
最后一句話徹底擊碎了武智行的脊梁骨,他愣了愣,赤紅的眼中泛起淚光,他失魂落魄的跌坐回椅子,只喃喃自語:“我不知道,我聽不懂?!?/p>
鄒韻俯視著他,毫無憐憫
“你作為一個警察,其實早就有預感了,但你一直不敢面對,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清繳販毒這件事上,直到清無可清,自己成了犯罪嫌疑人,長久的審視這些證據(jù),你才真正認識到自己的預感可能就是真的,但你依舊選擇閉口不言,”
“武智行,你應(yīng)該知道包庇就是犯罪,現(xiàn)在我明確的告訴你,警察你做不成了!接下來,難道你還想做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嗎?”
武智行聞言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捂著臉嗚嗚的痛哭出聲,他把自己藏在那雙抓了無數(shù)罪犯的大手之下,哭的不能自已,他剛剛經(jīng)歷了喪妻之痛,卻還要不得不面對另一個更為殘酷的現(xiàn)實
鄒韻知道自己應(yīng)該同情他,但心底卻無法涌出一絲憐憫,冷硬的看著這個即使面對最危險的毒販時也沒有一絲膽怯的男人,她平生最恨的背叛職業(yè)操守的人,她甚至不愿意給他紓解情緒的時間,毫不客氣的打斷他的哭聲
“行了,別哭了,說吧,從什么時候開始,懷疑你兒子的?”
武智行抽噎著,胡亂抹著自己的眼淚,試圖維持一些體面,一直苦苦維系的東西被人輕易捅破,他再無抵抗的能力
“我看到那把刀的時候,就覺得不太對勁,那把刀,是幾個月前學文突然跟我說想要學做菜,又覺得菜刀太笨,想要把西式廚刀,當時她媽不同意,說浪費時間,我反而覺得挺好的,孩子嘛,也不能一天到晚的學習,有點小愛好是好事,所以我就給他買了一把,但他從來沒用過,郭莉還跟我抱怨過,說我亂買東西。”
“還有呢?”
武智行緩了緩,指著貼有活該兩個字的照片,眼神卻很是逃避
“這個詞,其實是郭莉的口頭禪,她平常數(shù)落我和學文時,最喜歡用,學文喜歡打游戲,結(jié)果近視了是活該,起來遲了,早飯沒吃,餓死活該,我一直是副隊沒晉升是死腦筋,活該,我之前總因為這個跟她吵,后來也懶得吵了?!?/p>
“所以,你從進到案發(fā)現(xiàn)場,其實就已經(jīng)感覺到這事情可能與你兒子有關(guān)?”
鄒韻冷冷的問道
武智行幾乎是手忙腳亂的反駁:“沒有,真的沒有,我當時整個人都懵了,腦子根本想不了這些,一心只想著是被人報復了,眼前過篩子一樣的全是曾經(jīng)抓過的,得罪過的人,怎么可能會想到學文身上!”
“但這么長時間沒抓到嫌疑人,即使是被動地,這個念頭肯定不止一次在你腦中出現(xiàn)過,你卻選擇了逃避,你說了這么多年的天網(wǎng)恢恢,怎么就會認為你的兒子一定能逃得過?”
武智行被鄒韻的問題再次壓低了頭,囁嚅著無法回答
鄒韻突然問道:“你是從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他有虐殺小動物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