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書一下,朝野震動。
“興農大比?”
“陛下要親臨校場,觀看農具比試?”
“簡直是胡鬧!天子之尊,豈能與匠人為伍,與農夫同樂?成何體統(tǒng)!”
御史言官們的奏折,像雪片一樣飛進御書房,無一不是痛陳此舉“有失國體”、“輕慢祖宗”、“與民爭利”。
朱允炆看都沒看,將所有奏折,盡數(shù)歸入“待閱”一類。他知道,跟這群被“道統(tǒng)”綁架的文官講“產品迭代”和“用戶體驗”,無異于對牛彈琴。
他要的,是一場無可辯駁的,數(shù)據化的碾壓。
黃子澄等人自然不會坐以待斃。他們表面上不再激烈反對,暗地里卻開始行動。
在黃府的密室內,齊泰憂心忡忡:
“子澄,陛下此舉看似荒唐,但觀其在皇家農莊的試點,怕是有些門道?!?/p>
黃子澄冷哼一聲,智珠在握:
“不過是些惑人耳目的小聰明罷了。耕作之道,千年不易,講究的是地力、畜力、人力三者合一,豈是一件輕飄飄的‘奇物’能改變的?他要比,我們就讓他輸?shù)脧貜氐椎祝屗?,這天下,終究是圣人文章的天下,而不是奇技淫巧的天下!”
很快,黃子澄親自出面,以“為圣上分憂”為名,舉薦了京畿最有名的“農耕世家”——通州張氏。
這張家世代務農,以精耕細作聞名,家中收藏著一套據說是前朝名匠打造的“祖?zhèn)鲗毨纭保珙^用的是百煉精鋼,犁床是上好鐵木,配上他們家代代精選的魯西大黃牛,不知得過多少地方官府的嘉獎。
大比之日,京郊校場,人頭攢動。
一面是聞訊而來,面帶期盼又有些忐忑的十里八鄉(xiāng)百姓;另一面,則是被“請”來觀禮的文武百官。
百官們神情各異,大多是來看笑話的。他們三五成群,低聲交談,言語間充滿了對皇帝此舉的不解和輕蔑。
朱允炆身著一身簡便的常服,親臨高臺。他身邊,黃子澄、齊泰等人分列左右,臉上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
他的目光落在了場中那頭壯碩的大黃牛和那架厚重的“祖?zhèn)鲗毨纭鄙稀?/p>
他心念一動,【洞察之眼】瞬間開啟。
【組合:通州張氏耕作組】
【核心部件1:魯西大黃牛】
【狀態(tài):巔峰。力量(優(yōu)),耐力(中),爆發(fā)力(優(yōu))?!?/p>
【核心部件2:前朝百煉鋼直轅犁】
【材料分析:百煉鋼,鐵木。磨損率(低)?!?/p>
【設計評估:重心偏高,破土角過鈍,無效能耗巨大?!?/p>
【綜合評估:一組頂級的傳統(tǒng)耕作單位。人、畜、犁配合默契,短期爆發(fā)力強勁,但能量轉化效率極低。預計持續(xù)耕作半個時辰后,效率將斷崖式下跌。理論峰值效率,約為‘建文犁’標準組的45%?!?/p>
看到這精準的數(shù)據,朱允炆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無人察覺的微笑。連理論峰值都不到一半,這場比賽,連懸念都沒有。
校場中央,早已劃出了兩片大小完全相同的田地,土質、濕度都別無二致。
王狗兒帶著幾個新培訓的匠人,將一百套嶄新的“建文犁”整齊地碼放在一邊。
那流線型的曲轅,閃著金屬光澤的曲面犁鏵,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扎眼,,充滿了工業(yè)設計獨有的簡潔與力量感。
另一邊,通州張氏的代表,一個皮膚黝黑、筋骨強健的壯漢,正一臉傲氣地拍著他那頭壯碩的耕牛和那架看起來就厚重無比的“祖?zhèn)鲗毨纭薄?/p>
“花里胡哨,中看不中用?!?/p>
壯漢瞥了一眼建文犁,不屑地吐了口唾沫。
他身后的幾個幫手,也都是經驗豐富的老農,看著建文犁,眼中盡是懷疑。
“那犁輕飄飄的,怕是風一吹就倒了?!?/p>
“就是,耕地得靠力氣,靠分量!那么輕,怎么破土?”
高臺上,一名工部官員湊到黃子澄身邊,低聲道:
“黃大人請看,那新犁連牛都不用,只靠人力,簡直是兒戲。這張家的寶犁,配上上等耕牛,一個時辰,至少能耕一畝地。勝負已分了?!?/p>
黃子澄矜持地點點頭,心中大定。
他瞥了一眼龍椅上的皇帝,仿佛已看到他稍后灰頭土臉的模樣。
朱允炆將這一切盡收眼底,面無表情。他拿起一個鐵皮卷成的喇叭筒,這是他讓王狗兒順手做的小玩意,聲音清晰地傳遍全場。
“諸位愛卿,諸位大明子民!”
他站起身,聲音洪亮。
“今日,不論文武,不論尊卑。朕只想讓大家看一件事,看一看,究竟是什么,能讓我們的百姓,用更少的力氣,種出更多的糧食!”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黃子澄,意有所指:
“朕也想讓某些飽讀詩書的大人們看看,什么叫‘效率’!什么叫‘實事求是’!”
“大比規(guī)則!時限一個時辰!兩邊同時開始,以耕作面積多、耕作深度深、土質疏松者為勝!”
“開始!”
一聲令下,比賽開始!
張家壯漢大喝一聲,一鞭子抽在牛屁股上。壯牛嘶鳴,拉著沉重的舊犁,轟然入土!一時間,泥土翻飛,氣勢十足。老農們經驗豐富,配合默契,一開始速度極快,引得官員席位上一陣低低的贊嘆。
反觀建文犁這邊,一百名臨時征召的農戶,第一次使用這種新奇的玩意,動作顯得有些笨拙生澀。
他們習慣了用蠻力跟土地較勁,現(xiàn)在扶著這輕巧的犁,反而不知道該如何使勁。
“你看,都走不直!”
“那犁頭陷不進去!”
黃子澄身后的官員們已經開始竊笑,連齊泰的臉上都露出了一絲“果然如此”的表情。
然而,僅僅一炷香的功夫,場上的局勢,開始發(fā)生戲劇性的變化。
王狗兒在場邊大聲地指導著:“別用蠻力!腰挺直!扶穩(wěn)了,往前推就行!相信它!”
農戶們將信將疑,逐漸放棄了和犁較勁,開始試著感受犁本身的設計。
奇妙的感覺出現(xiàn)了。
他們發(fā)現(xiàn),這犁根本不用費力去壓,那特殊的犁鏵,會自動地、順滑地切開土壤,然后將土塊翻到一邊。他們要做的,僅僅是扶穩(wěn)方向,提供一個向前的力。
一個叫李四的農戶,是第一個找到感覺的。
他只覺得手上一輕,仿佛不是他在耕地,而是這犁在帶著他奔跑。
他忍不住驚呼:“天爺!它活了!”
兩個,三個,十個……
越來越多的人掌握了技巧。
他們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穩(wěn)。一百道筆直深邃的犁溝,像刀切一樣,整齊地在田地上延伸開來。沒有嘶吼,沒有氣喘吁吁,只有一種高效而安靜的推進。
觀眾席上的百姓們,最先看出了門道。
“快看!新犁那邊,快趕上老牛了!”
“不對!是超過了!我的老天,超過一大截了!”
“天哪,他們都沒怎么出汗!你看張家那邊,人和牛都快累趴下了!”
高臺上的官員們,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他們不可思議地看著場中。
那一百名農戶,仿佛組成了一支無聲的軍隊,用一種近乎恐怖的效率,在吞噬著眼前的土地。那整齊劃一的場面,帶來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視覺沖擊力。
而另一邊,張家的“寶犁”,在持續(xù)的蠻力耕作下,速度已經明顯慢了下來。牛喘著粗氣,人也汗流浹背。翻出的土溝,深淺不一,遠不如另一邊整齊。
一個時辰后,銅鑼敲響。
結果,已經不需要任何人來宣布。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兩片對比鮮明的土地上。
一邊,是只完成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田地,土壟歪歪扭扭。
張大牛癱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看著自己那頭累倒的牛和那把“祖?zhèn)鲗毨纭?,眼神空洞。他一輩子的驕傲和經驗,在今天,被擊得粉碎?/p>
另一邊,整片田地,已經被完全翻過一遍!一道道深邃、筆直、均勻的犁溝,如同藝術品般陳列在那里,翻出的新土散發(fā)著濕潤的氣息。
整個校場,先是死一般的寂靜。
隨即,百姓那邊,爆發(fā)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
“神了!真是神犁啊!”
“贏了!贏了!我們贏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就在山呼萬歲的聲浪中,朱允炆的腦海里,響起了天籟之音。
【“興農大比”取得壓倒性勝利!“建文犁”的設計理念深入人心,以無可辯駁的事實,證明了“效率至上”的優(yōu)越性。民心歸附,國運大振!】
【國運點數(shù)+50!】
【檢測到“標準化”理念已初步推行,解鎖科技樹目錄:【度量衡精煉】。】
朱允炆緩緩站起身,目光如炬,掃過全場,最終,落在了面如死灰的黃子澄身上。
他拿起鐵皮卷成的喇叭筒,聲音冰冷而清晰,響徹在每個人的耳邊:
“黃愛卿,現(xiàn)在你看到了嗎?”
黃子澄渾身劇震,嘴唇哆嗦著,看著那片被完美耕作的土地,又看著下方山呼萬歲的百姓,他感覺自己一生的信仰在這一刻被碾得粉碎。
他張了張嘴,想說“此乃末道,非王道”,可話到嘴邊,卻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朱允炆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重錘,一字一句地敲在他的心上。
“”朕再告訴你一件事。這套流程,可以復制!今天是一百人,明天就是一萬人,一百萬人!大明所有的農戶,都可以做到!而你引以為傲的‘寶犁’和‘壯?!煜掠帜苷页鰩滋??!”
朕要讓天下百姓都吃飽飯,讓國庫充盈,讓邊軍有力氣去砍翻覬覦江山的敵人!你張口閉口祖宗之法,請問,這些東西,你做得完嗎?
噗——”
黃子澄只覺得喉頭一甜,一口鮮血猛地噴出,身體一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竟是當場氣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