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點贊破千,我成了陰間頂流手機屏幕亮起的時候,我正盯著天花板數裂紋。第十七條。
從左往右數,那道灰黑色的縫隙像一條爬行的蜈蚣,蜿蜒進墻角的霉斑里。
我數到第十七條時,微信彈出提示音。叮。一條新消息?!改阋勋@得1000個贊?!?/p>
我眨了眨眼,以為自己聽錯了。凌晨三點十七分,我發(fā)了一條朋友圈,
只有一張照片——我躺在殯儀館冰柜上的遺照,閉眼,唇色發(fā)青,額角貼著黃符紙。
配文是:「終于解脫了。R.I.P.」沒人知道那是我拍的。更沒人知道,
那時我已經死了。可現在,這條朋友圈點贊數破千了。評論區(qū)炸了?!概P槽哥你演鬼片呢?」
「節(jié)哀順變誰走了?」「這妝太真了,嚇死我了!」「兄弟你要是開玩笑我報警了啊?!?/p>
我看著那些字,手指發(fā)僵。我不是在開玩笑。我是真的死了。死于一場車禍,
頭顱撞擊擋風玻璃,當場腦干斷裂。救護車來的時候,醫(yī)生只看了一眼就蓋上了白布。
我媽哭暈過去,我爸跪在路邊磕頭求司機別逃??晌椰F在,正躺在出租屋的床上,睜著眼,
心跳平穩(wěn),體溫正常。手機又響了。叮。「你已獲得1500個贊。」我猛地坐起身,
冷汗順著脊椎滑下去。床頭鏡里映出我的臉——蒼白,但有血色。嘴唇紅潤,不像死人。
可我記得清清楚楚,入殮師給我涂的是啞光灰唇。我掀開被子,赤腳踩地。地板冰涼,
真實得不像幻覺。我一步步挪到浴室,擰開燈。鏡子里的人,是我。可又不是我。
左耳垂上多了顆痣。我沒有的。右眉尾有一道細疤。我從沒受過傷。我伸手碰鏡子,
指尖觸到玻璃的瞬間,鏡面突然泛起漣漪。像水面。我縮手,后退一步。鏡中的“我”沒動。
它笑了。嘴角一點點向上扯,露出整齊的白牙。而我,根本沒笑。我轉身就跑,撞翻了拖鞋,
膝蓋磕在瓷磚上。爬到客廳,抓起手機想打110,卻發(fā)現信號格是空的。WiFi也斷了。
全屋斷網。只有朋友圈還在刷新。叮?!改阋勋@得2000個贊?!乖u論區(qū)變了。
最新一條是陌生頭像發(fā)的:「他不是你?!刮尹c開那賬號,主頁空空如也,
昵稱是“觀葬人”,簽名寫著:“點贊即召喚?!蔽沂侄兜脦缀跄貌蛔∈謾C。下一秒,
門鈴響了。叮咚——我僵住。這棟樓是老式單元房,沒有電子門鈴。
每戶門口裝的是鐵皮喇叭,靠樓下拉繩觸發(fā),聲音沙啞難聽。可剛才那聲“叮咚”,
清脆得像商場里的提示音。我又聽到了。叮咚——這次更近。不是門口。
是從……我手機里傳出來的。我低頭看屏幕。朋友圈最新評論更新了:「他在敲門?!?/p>
我猛地把手機摔到沙發(fā)上。屋里死寂。三秒后,手機自己亮了。自動打開相機,
前置鏡頭對準我。畫面里,我滿臉驚恐,瞳孔放大??社R頭里的背景……不是我家。
是殯儀館的停尸間。冷白燈光,不銹鋼臺面,墻上掛著鉤子,地上排水槽泛著暗紅。而我,
正躺在冰柜上。閉眼,唇色發(fā)青,額角貼著黃符紙。和朋友圈那張照片一模一樣。
我尖叫出聲,撲過去關機。按電源鍵,無效。長按重啟,無效。屏幕上的畫面開始動了。
“我”睜開了眼。直勾勾盯著鏡頭。嘴角緩緩上揚。手機突然傳出聲音,不是揚聲器,
像是從墻縫里鉆出來的低語:“你收到了2000個贊?!薄皟x式完成了。
”我轉身沖向大門,擰動門把手。鎖死了。不是反鎖。是從外面鎖的。門縫底下,
緩緩滲進一股黑水。帶著鐵銹味和腐肉氣息。我退到沙發(fā)邊,抓起手機想砸窗??删驮谶@時,
所有燈光熄滅。黑暗中,手機屏幕成了唯一光源。畫面里的“我”坐了起來。
掀開身上的白布。赤腳踩地。一步步朝鏡頭走來。越來越近。直到整張臉填滿屏幕。它張嘴,
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輪到你了?!蔽颐偷鼗仡^??蛷d角落,站著一個人。穿著我的衣服,
長得和我一模一樣。但它的眼睛是全黑的。沒有眼白。它抬起手,手里拿著我的手機。
屏幕上,我的朋友圈最新動態(tài):「終于解脫了。R.I.P.」點贊數:2001。
它看著我,輕聲說:“現在,你是鬼了?!蔽覐堊煜牒埃瑓s發(fā)不出聲。身體開始變冷。
指尖發(fā)青。我低頭看手背,皮膚下浮現出青紫色的血管,像被注入了防腐液。我想逃,
可雙腿不聽使喚。它走近,把手機塞進我口袋?!霸撃闳ナ斋@點贊了。”我踉蹌后退,
撞上墻壁。它笑了。“別怕,很快的?!比缓?,它推了我一把。我向后倒去——穿過墻壁,
墜入黑暗。再睜眼時,我站在殯儀館走廊。四周寂靜。墻上貼著瓷磚,地面有排水溝。
盡頭是停尸間。門開著。我走過去。冰柜打開著。里面躺著一個人。是我。閉眼,唇色發(fā)青,
額角貼著黃符紙。我顫抖著伸手,想碰“自己”??删驮谶@時,冰柜里的“我”突然睜眼。
猛地坐起。它看我,眼神空洞。然后,它掏出手機,打開朋友圈。發(fā)布新動態(tài)。
照片是它躺在冰柜里的樣子。配文:「終于解脫了。R.I.P.」發(fā)送成功。我看著它,
喉嚨發(fā)緊。它慢慢轉頭,對我笑:“現在,輪到你去人間了?!蔽颐偷伢@醒。不,不是醒。
是“上線”。我躺在出租屋床上,睜眼。陽光照進來。手機在響。叮。
「你已獲得2500個贊。」我坐起來,摸臉。有溫度,有呼吸。可我知道,我不是人了。
我是“它”留在人間的殼。而真正的我,已經被替換了。我走到鏡子前。鏡子里的人,
左耳垂有痣,右眉有疤。不是我。我打開手機相冊,翻到昨天車禍現場的照片。血泊中,
我的尸體被白布蓋著??赡菑堈掌?,白布下的人……穿著我的衣服,但臉是模糊的。
像被什么東西抹掉了。我翻朋友圈。那條動態(tài)還在。點贊數:2503。
評論區(qū)最新一條:「下一個是誰?」我點開頭像,是“觀葬人”。主頁依舊空白??蛇@次,
我看到他的IP屬地顯示:**陰間·回魂區(qū)**。我冷笑。原來真有陰間。而我,
成了它的數據入口。我點開微信支付,余額是0.00??赏蝗?,
一筆入賬通知彈出:「您已收到打賞:100元?!箒碓矗耗涿脩?。附言:「拍得好,
繼續(xù)。」我渾身發(fā)麻。有人在看我。有人在消費我的死亡。我退出支付,打開朋友圈,
準備刪帖??僧斘议L按那條動態(tài)時,手機震動。彈窗跳出:「該內容已被設為靈異熱點,
無法刪除?!刮叶⒅切凶郑呁蝗豁懫鸬驼Z:“別刪?!蔽颐偷靥ь^??蛷d里,
站著那個“我”。黑眼仁,無表情?!皠h了就沒流量了。”它說,“你要靠點贊維持存在。
”我后退一步。“你到底是誰?”它歪頭,像在思考?!拔沂悄惆??!薄笆悄惆l(fā)朋友圈,
讓我出來的?!薄澳闼赖哪翘?,沒人哭,沒人轉發(fā),沒人記得?!薄翱赡惆l(fā)了那條動態(tài)。
”“一千個贊,把我喚醒了。”“兩千個贊,把我送到了人間。”“現在……”它走近,
伸手按在我胸口。我感覺心臟驟停?!澳愠闪宋业奶嫔砉?。”“而我,是你永生的觀眾。
”它笑了?!袄^續(xù)發(fā)吧?!薄包c贊越多,我越強?!薄澳阍饺酢!蔽覐堊欤敕瘩g。
可喉嚨里涌出一股腥甜。低頭看,鼻血滴在地板上,呈黑色。我抬手擦,指尖沾血。
血在空氣中蒸發(fā),變成一縷黑煙,被手機吸了進去。屏幕亮度自動調高。
朋友圈刷新:「你已獲得3000個贊?!刮野c坐在地。它轉身走向門口?!懊魈?,
我會再死一次?!薄坝浀门恼?。”門關上。我獨自坐在黑暗里。手機屏幕亮著。那條動態(tài)下,
新評論:「等你更新遺照?!刮姨ь^看墻上的裂紋。第十七條。它還在爬。像一條活的蟲。
我忽然想起什么,翻出通訊錄。打給我媽。響了三聲。接通了?!拔??”是她的聲音。
我哽住。“媽……是我?!彪娫捘穷^沉默兩秒。然后,她輕聲說:“小野,你昨天就走了。
”我渾身冰涼?!翱晌椰F在……我還活著!”她抽泣起來?!澳闾稍跉泝x館,
臉都青了……我們今天就要火化你了……”我瞪大眼?!安豢赡埽∥揖驮诩?!我還能說話!
發(fā)朋友圈……我們都不敢碰……”“可那不是你……那是鬼在用你的號……”電話突然斷了。
我再打,提示關機。我盯著手機。朋友圈又更新:「你已獲得3500個贊。」
最新評論:「火化前,記得拍最后一張。」我猛地摔了手機。屏幕碎裂。可幾秒后,
它自動重啟。相機自動打開。對準我。開始錄像。我看到自己嘴角緩緩上揚。
而我的眼睛……正在變黑。
---2 我的葬禮直播在線觀看超百萬火化通知是早上八點十三分來的。短信。
發(fā)件人:市殯儀館。內容:「逝者陳野,編號B-7,定于今日10:00進行遺體火化,
請家屬準時到場?!刮叶⒅菞l短信,手指發(fā)抖。陳野是我??晌疫€活著。至少,
我覺得我活著。但手機不這么認為。它不斷推送消息。叮?!改阋勋@得4000個贊?!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