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破碎的泡沫廚房的燈暗得發(fā)灰,昏黃光暈裹著浮塵,像舊時光里積年的垢。
我機械地轉(zhuǎn)著盤子,洗潔精泡沫攀著指節(jié)往上爬,水珠順著掌紋往下淌,
在池底積成一汪小水洼。他的聲音突然撞進來:“離婚吧?!苯Y(jié)婚七年,他連重話都沒拋過。
可今天,這倆字像塊冰,直直砸進水里,濺起的涼意瞬間攀滿全身——后頸的汗毛炸起,
指尖發(fā)麻,連呼吸都跟著滯了半拍。我攥著抹布的手猛地一抖,盤子“哐當”磕在水池邊緣,
釉面的脆響在逼仄廚房炸開。轉(zhuǎn)過身,他站在門口,影子被門框裁成僵直的形狀,
背挺得像塊經(jīng)年的門板,眼神冷得能凝出冰碴子。窗外,老梧桐的葉子正被夜風撕扯,
沙沙聲混著遠處的車鳴,成了我此刻稀碎心跳的背景音。我張了張嘴,
喉嚨像堵著團浸水的棉花,“你說啥?”三個字抖得不成樣子,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洇出細細的血珠。他沒看我,目光越過肩頭飄向窗外,
語調(diào)平淡得像在說“今晚吃饅頭”:“離婚?!边@兩個字鈍鈍的,卻帶著摧枯拉朽的力道,
扎得耳朵生疼。我撲過去抓他胳膊,指甲都要摳進他襯衫布料里,他卻輕輕一掙,
避瘟神似的側(cè)過身,聲音淡得能凍住空氣:“先擦干手吧。
”這話比“離婚”更叫人窒息——他連憤怒都懶得給,只剩徹骨的疏離,
像我們之間橫亙著一整條結(jié)冰的河,我在這頭喊破嗓子,他在那頭連回音都吝嗇施舍。
夜色漫進廚房,泡沫漸漸消弭在池底,
像我那些被碾碎在“娘家”與“小家”夾縫里的、自以為是的“周全”,無聲無息,
了無痕跡 。第一章·碎在水池的盤子我攥著抹布的手猛地一抖,盤子“哐當”砸進水池,
水花濺得圍裙都濕了。轉(zhuǎn)過身,他站在門口,背挺得像塊門板,眼神冷得能結(jié)冰。“你說啥?
”我聲音發(fā)顫,指甲掐進掌心。他沒看我,目光飄向窗外——那棵老梧桐的葉子,
正被夜風撕得沙沙響,像我此刻稀碎的心跳?!半x婚?!彼终f一遍,每個字都鈍鈍的,
卻扎得我耳朵生疼。我撲過去抓他胳膊,他輕輕一掙,說“先擦干手”,語氣淡得像陌生人。
夜里躺在客房,翻來覆去睡不著。黑暗中,往事像潮水般涌來。想起借錢時,
弟弟電話里急得帶哭腔:“姐,沒這38萬,我婚房就黃了!女方家說了,沒房就不結(jié)婚,
我都三十好幾的人了,你忍心看我打光棍?”妹妹也在視頻里哭:“同事都開車上班,
就我擠公交,大夏天的,一身汗味,他們都躲著我。姐,你忍心讓我被人看不起?
”我心一軟,瞞著他把存款轉(zhuǎn)了賬。那時想,先瞞著,慢慢攢錢補窟窿,
哪料到婆婆突然住院——那天,婆婆在家突然暈倒,被120拉到醫(yī)院。醫(yī)生緊急檢查后,
說要做心臟搭橋手術(shù),急需五十萬押金。他滿世界借錢的樣子,像把刀剜我心窩。
醫(yī)院走廊里,他跟同事低頭哈腰,賠著笑臉說:“兄弟,我實在沒辦法了,
你看能不能周轉(zhuǎn)點,等我緩過來就還你。”晚上,我去給他送晚飯,
看見他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啃著干面包,就著白開水,那聲音,我隔著老遠都聽得見。
可我不敢說,怕他發(fā)火,更怕這個家散了。第二天,我特意早起煎了他最愛的雞蛋餅,
還煮了豆?jié){。他坐在餐桌前,沒動雞蛋餅,只喝了口牛奶就走了。餅涼在桌上,
油凝在盤子里,像攤化不開的愧疚。給弟弟打電話,他卻不耐煩:“剛買的房子咋還錢?
裝修還得花錢呢!你跟姐夫撒個嬌,他那么疼你,能不原諒?”掛了電話,眼淚砸在瓷磚上,
濺出小花。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眼睛紅腫,滿臉憔悴,才驚覺——自己就是個傻子,
把娘家填成無底洞,小家快被啃沒了。第二章·被娘家啃空的卡他下班回來時,
夕陽正把樓道染成橘紅色。我聽見鑰匙插進鎖孔的動靜,心臟突然像被一只手攥緊,
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他推門進來,手里沒提公文包,只攥著個牛皮紙文件夾,
封面上隱約能看見“離婚協(xié)議書”幾個字?!胺孔託w你,我搬出去。
”他把文件夾放在茶幾上,聲音平得像一潭死水。我湊過去看,協(xié)議書上他的簽名力透紙背,
跟當年結(jié)婚證上的字跡重合,可那時他簽字時眼里的光,現(xiàn)在只剩一片灰蒙蒙的霧。
“我改還不行嗎?”我撲過去扯他的袖子,眼淚糊了滿臉,“我去跟弟弟妹妹要錢,我去借,
我把錢全補上,你別跟我離婚……”他輕輕撥開我的手,指尖的溫度比往常涼了好幾度。
“不是錢的事?!彼D(zhuǎn)身去倒水,玻璃杯底磕在茶幾上,發(fā)出清脆的響?!澳翘煸阢y行,
柜員說卡里只剩一萬塊,我盯著屏幕看了三分鐘,以為自己眼花了?!彼攘丝谒?,
喉結(jié)滾動,“醫(yī)生說媽要搭橋,押金五十萬,我站在ATM機前,
突然覺得這七年像場夢——我以為我們是一家人,可你連家底被掏空了都沒告訴我。
”我張了張嘴,想辯解“我是怕你急”,卻被他接下來的話堵在喉嚨里。
“我氣的不是錢沒了,是你壓根沒把我當家人?!彼D(zhuǎn)過身,眼圈紅得厲害,
“我跟同事借錢時,人家問‘你老婆呢?’,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說。
我蹲在醫(yī)院走廊啃干面包,想著你在家等我,結(jié)果呢?你把錢給了你弟買婚房、給你妹買車,
唯獨沒想著我媽等著救命?!边@些話像冰錐,一下下扎進我心窩。
我想起他跟遠房表哥打電話時的樣子,表哥在那頭罵“你老婆是不是傻?娘家是填不滿的坑!
”,他握著手機,指節(jié)白得嚇人,卻只說“她不是故意的”。那時我躲在病房門后,
以為他能原諒,現(xiàn)在才懂,那不是原諒,是攢夠了失望前的最后一絲體面。第二天一早,
我揣著兩盒牛奶去了婆婆家。她剛出院,靠在沙發(fā)上吸氧,氧氣管里的氣泡咕嘟咕嘟地冒,
像在數(shù)我犯下的錯。“媽,你勸勸小偉吧,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噗通”跪在地毯上,
膝蓋硌著茶幾腿,疼得鉆心。婆婆摘下氧氣管,喘著氣拍我的手:“孩子,不是媽不幫你。
”她從抽屜里拿出張照片,是我們結(jié)婚時拍的,照片上的我挽著她的胳膊,笑得露出牙齒。
“你剛嫁過來時,說‘媽,以后我跟小偉好好孝敬你’,我信了??蛇@次……”她嘆了口氣,
把照片放回抽屜,“夫妻之間,信任就像張紙,皺了,就再也展不平了。
”離婚手續(xù)辦得比我想象中快。領(lǐng)離婚證那天,太陽毒得刺眼,我戴著墨鏡,
還是被晃得睜不開眼。走出民政局,他站在臺階下,說“我送你回去”。我搖搖頭,
看著他轉(zhuǎn)身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慌忙喊:“媽復(fù)查記得帶病歷本,
醫(yī)生說上次的檢查單別弄丟……”他沒回頭,只遠遠應(yīng)了聲“知道了”,
聲音被風吹得輕飄飄的,像片隨時會落地的梧桐葉。我攥著那本紅色的離婚證,
指腹蹭過燙金的字,突然發(fā)現(xiàn),有些東西碎了,就真的拼不回去了。
第三章·破碎的家與吸血的娘家離婚的事傳到娘家,是弟媳打電話來問“姐,
你跟姐夫離婚了?那我家裝修錢你啥時候給?”。我握著手機,手都在抖,“我哪還有錢?
你們先把之前的38萬還我!”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突然換成弟弟的聲音,
理直氣壯得像我欠了他幾百萬:“姐,你咋這么不懂事?我們剛買了房,哪有錢還?再說,
你跟姐夫都離婚了,這錢更不用急著還了!你一個人住,花不了多少錢,先緊著我們來。
”我氣得渾身發(fā)抖,“那是我跟他攢了七年的養(yǎng)老錢!”“養(yǎng)老錢啥時候不能攢?
我結(jié)婚就這一次!”他掛了電話,忙音“嘟嘟”地響,像在嘲笑我的愚蠢。沒過兩天,
我在小區(qū)超市碰到妹妹。她穿著新買的連衣裙,挎著個小皮包,看見我,轉(zhuǎn)身就想躲。
“你站?。 蔽易飞先?,攥住她的胳膊,“你那15萬,啥時候還?”她甩開我的手,
翻了個白眼:“錢是你自愿給的,現(xiàn)在憑啥要回去?你是不是怕離婚分不到財產(chǎn),
想從我這兒撈點?”她湊近我耳邊,聲音尖得像指甲刮玻璃,“姐,別怪我沒提醒你,
你都離過婚了,再要錢,以后更嫁不出去?!蔽毅对谠?,看著她扭著腰走遠的背影,
突然覺得渾身發(fā)冷。原來在他們眼里,我不是姐姐,是可以隨時提款的ATM機,
是可以用完就丟的墊腳石。那些我以為的“親情”,不過是一場自欺欺人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