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滑入1983年春。省城街頭色彩鮮活,“的確良”襯衫、喇叭褲漸多。晨曦商店門臉依舊樸素,生意蒸蒸日上。林晚秦川盤下隔壁鋪面打通,店面擴大一倍,貨品琳瑯滿目,添置嶄新雪花牌單門電冰箱存放熟食汽水,成街區(qū)亮點?!俺筷亍睗u有口碑。
一日上午,陽光正好。林晚柜臺后擦拭冰箱,秦川里間理貨。店門口人來人往。
突然,一聲尖銳嘶啞、充滿怨毒的嚎叫撕裂寧靜!
“林晚——!賤人!你給我出來——!”
顧客驚愕側(cè)目。只見一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如污濁之風(fēng)的女人,猛撲倒在晨曦光亮潔凈的門檻外!破棉襖敞懷露臟秋衣。臉上青紫,額角血痂,眼腫生縫。枯瘦如柴,散發(fā)濃烈酸臭絕望氣息。
林曉梅!
她一路乞討扒車找到這里,如地獄爬出的惡鬼,死死盯柜臺后衣著整潔、氣質(zhì)沉靜的林晚,眼中燃燒瘋狂恨意與抓救命稻草的癲狂!
“掃把星!喪門精!你不得好死!”林曉梅拍地哭嚎涕泗橫流,“你搶秦川!推我進王家火坑!害我家破人亡!”她手腳并用往店里爬,污爪抓向林晚褲腳,“看看我!被傻子打成什么樣!王家敗了!住牲口棚!吃豬食!都是你害的!”左腿不自然拖地,斷骨未愈。
哭罵字字泣血,瞬間吸引整條街目光。路人圍攏指指點點,不明真相者看向林晚眼神驚疑譴責(zé)。
“老板娘心這么狠?” “搶人男人害這么慘?” “知人知面不知心……”
店內(nèi)顧客嚇得后退。秦川聞聲快步走出,見門口瘋婦林曉梅和滿街圍觀,臉色驟沉,欲上前擋林晚身前。
林晚抬手,輕輕按住秦川手臂。動作很輕,卻帶不容置疑力量與絕對冷靜。秦川停步,側(cè)后方如山巒,予她堅實支撐。
林晚目光平靜掃過門口哭嚎打滾的林曉梅,再掠過門外驚疑鄙夷人群。臉上無怒無慌,甚至無同情。唯洞悉淡漠與居高悲憫。
她松開手,繞過柜臺,一步步從容走到店鋪門口。陽光灑洗白發(fā)白藍布罩衫,映襯清瘦挺拔脊梁。步履沉穩(wěn)氣質(zhì)沉靜,與門檻外泥濘癱倒的林曉梅,天壤之別。
人群議論聲不自覺低,所有目光聚焦年輕老板娘。
林晚離林曉梅一步站定,居高臨下:“林曉梅,”目光如手術(shù)刀,“看看你自己。”掃過破爛衣裳青紫臉龐扭曲腿。
五個字如無形耳光狠抽林曉梅臉。哭嚎猛滯,抬涕淚縱橫傷痕臉怨毒瞪林晚。
林晚唇角勾起極淡極冷弧度,無盡嘲諷:“搶?”輕笑無溫,刺骨寒意,“當(dāng)年提親堂屋,是誰自己撲上去死死抱住王富貴腿?是誰哭天搶地喊‘非王富貴不嫁’?林曉梅,你告訴我,是誰?”聲音陡然拔高凌厲詰問,目光如電掃視眾人,“在場各位,世上可有自己撲抱男人口口聲聲非他不嫁,反誣別人搶她姻緣的道理?!”
人群嘩然!風(fēng)向瞬轉(zhuǎn)!
“自己撲上去?那怪誰?” “這女人瘋了吧?自己選路走不下去賴別人?”
林曉梅被當(dāng)眾揭穿,又被鄙夷目光刺得發(fā)抖,癲狂恨意變羞憤慌亂,尖叫:“你胡說!是你算計我!你知道王家會敗……”
“算計?”林晚打斷,聲音銳利如刀字字誅心!俯視林曉梅,眼神冰冷悲憫穿透靈魂拷問: “林曉梅!重來一次!睜開眼好好看!”聲音如重錘敲心,“重來一次,你依舊只把人生福氣拴別人褲腰帶上!指望靠婚姻、靠搶‘好對象’一步登天!”
話語如鋒利匕首剝開腐朽靈魂內(nèi)核:
“你從未想靠自己站起!哪怕一次!只會搶!搶不到就怨天恨人!王家在搶嫁享福;王家敗不想怎么活只想恨我訛我!骨子里是只會依附吸血寄生蟲!”
“落今天地步,住牲口棚挨打吃豬食……”林晚聲音冰冷審判,“怪得了誰?!是你選擇!是你永遠想不勞而獲踩人往上爬的貪念愚蠢,推你進深不見底枯井!”
這番話如最響警鐘,砸碎林曉梅最后幻想,震撼所有人心!同情看戲目光變赤裸鄙夷唾棄。
林曉梅徹底崩潰!遮羞布被撕粉碎!癱地如爛泥,喉嚨嗬嗬怪響,怨毒眼死盯林晚,說不出一句完整話,只剩歇斯底里哭嚎咒罵:“啊——!林晚!我殺你!做鬼不放過你!……”
林晚不再看她。轉(zhuǎn)身對聞訊趕來的街治安老熟人張干事(平日秦川維系關(guān)系),聲音清晰冷靜:
“張干事,您都看到。這人擾亂市場秩序,尋釁滋事,污蔑誹謗?!敝傅厣狭謺悦?,語氣斬釘截鐵,“我和她雖有血緣,但早分家多年,無法律贍養(yǎng)義務(wù)。請依法處理,維護市場秩序?!?/p>
張干事心領(lǐng)神會。揮手對帶來兩小年輕:“愣什么?把這瘋子帶走!別發(fā)瘋影響大家!”
在眾人鄙夷噓聲指點和張干事呵斥下,林曉梅如死狗被拖起。拼命掙扎嘶吼咒罵污言穢語,再無法撼動林晚分毫。
“林晚!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聲音漸遠消失街角。
鬧劇戛止。
林晚站晨曦商店明亮干凈門口,陽光灑滿肩頭。平靜整理衣襟,面無波瀾如拂去塵埃。對眾人微微頷首:“驚擾各位。小店正常營業(yè),需要什么請里面看?!?/p>
人群散去,議論不息。晨曦女老板林晚,和她石破天驚直指人心的言論,連同泰山崩前色不變的冷靜氣度,如巨石投湖激蕩巨大漣漪。經(jīng)此一事,“晨曦”名聲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