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丹恒那依舊沒放松多少警惕的眼神，以及三月七那閃閃發(fā)光、充滿求知欲的藍(lán)眼睛，胡碩只能硬著頭皮，跟著一行人離開了空曠冰冷的站臺。
踏上星穹列車溫暖的車廂，胡碩瞬間把忐忑拋到了腦后，像個第一次進(jìn)城的土包子，眼睛瞪得溜圓。
“哇塞！這內(nèi)飾！這質(zhì)感！比游戲里……我是說，比我想象的牛逼多了！”
他夸張地感嘆著，完全無視了帕姆列車長可能的不滿。他掏出那部頑強存活的國產(chǎn)手機，對著車廂內(nèi)精致的裝潢、巨大的觀景窗、甚至是角落里的盆栽就是一頓猛拍。
“嘖嘖，這細(xì)節(jié)，這光影，絕了！發(fā)朋友圈能吹爆……唉，可惜……。” 興奮勁過去，他又蔫了。
丹恒沉默地將背上昏迷的灰發(fā)少女——星——小心地安置在觀景車廂最寬敞的沙發(fā)上，動作輕柔。
星眉頭微蹙，似乎在無意識中也承受著某種痛苦。
“她……就是那個‘星核精’？” 胡碩湊近了一點，好奇地打量著星，隨即意識到自己說了游戲里的“愛稱”，趕緊捂嘴。
“是星核的載體?！?丹恒糾正道，聲音平淡，但目光依舊帶著審視落在胡碩身上。
隨著輕微的震動感傳來，帕姆也是關(guān)上了列車門。
姬子走到吧臺后，開始嫻熟地操作咖啡機，濃郁的、帶著焦苦氣息的咖啡香很快彌漫開來。
瓦爾特則走到窗邊，拄著手杖，望著窗外的星空，背影顯得有些沉默。三月七則一屁股坐在星旁邊的沙發(fā)上，托著下巴，看看星，又看看像個好奇寶寶一樣到處亂摸的胡碩。
“喂，胡碩！” 三月七忍不住出聲，“別亂玩唱片機！玩壞了帕姆會生氣的！”
“哦哦，不好意思！” 胡碩趕緊縮回手，但眼睛依舊亮晶晶的。
他踱步到三月七面前，臉上堆起一個自以為很帥氣的笑容（在三月七看來有點傻氣）：“三月七姑娘！久仰大名！在我們那邊，你可是人氣很高的！大家可喜歡你了！”
“真的嗎？” 三月七眼睛一亮，粉色馬尾都翹了翹，隨即又故作矜持地擺擺手，“哎呀，本姑娘知道我很可愛啦！”
“那可不！” 胡碩用力點頭，作死之魂開始燃燒，脫口而出，“大家還親切地叫你‘三月妻’呢！當(dāng)然妻是妻子的妻哦。” 說完他還朝三月七眨了眨眼。
空氣瞬間凝固。
“噗——！” 正在倒咖啡的姬子手一抖，幾滴滾燙的咖啡濺在吧臺上。
“……” 瓦爾特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下。
三月七的臉“唰”地一下變得通紅，一直紅到耳根，她指著胡碩，手指都在抖：
“你……你你你！誰是你老婆！臭流氓！不要臉！信不信本姑娘凍住你的嘴！” 藍(lán)色的冰晶在她指尖若隱若現(xiàn)。
“冷靜！冷靜！三月！開個玩笑！開個玩笑！網(wǎng)友的戲稱！戲稱而已！” 胡碩嚇得連連后退，雙手亂擺，差點撞到姬子剛端過來的咖啡杯。
“看來這位‘小老鄉(xiāng)’，對我們世界的‘文化’適應(yīng)得很快嘛?！?/p>
姬子臉上掛著優(yōu)雅的微笑，將一杯冒著熱氣、顏色深得像石油的咖啡放在胡碩面前的小桌上，“喝杯咖啡，壓壓驚?！?她的笑容溫柔，但胡碩莫名感到一股寒意。
看著眼前這杯傳說中的“姬子特調(diào)”，胡碩的作死之魂再次蠢蠢欲動，完全忘記了剛才的教訓(xùn)。
他眼睛放光，帶著一種“朝圣”般的激動：“這……這就是傳說中的姬子咖啡？！游戲里……啊不，久聞大名！聽說喝一口能提神醒腦，喝一杯能看見天堂！我能嘗嘗嗎？就一小口！” 他躍躍欲試地伸出手。
瞬間，數(shù)道目光如同探照燈般聚焦在他身上。
三月七的眼神充滿了“勇士走好”的敬佩和“你要完蛋了”的幸災(zāi)樂禍。
丹恒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即將自爆的炸彈，帶著一絲……憐憫？
姬子的笑容更加溫柔燦爛了：“當(dāng)然可以，請隨意?！?/p>
瓦爾特默默轉(zhuǎn)過了身，肩膀似乎微微聳動了一下，仿佛在無聲嘆息。
胡碩被這混合著“敬佩”、“默哀”、“看好戲”的眼神看得心里發(fā)毛，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他咽了口唾沫，看著那杯深不見底的“石油”，最終慫了，干笑著收回手：“哈……哈哈，那個……我突然覺得還是有點燙，等涼一點，涼一點再喝……”
姬子輕笑一聲，沒再強求。瓦爾特也轉(zhuǎn)回身，臉上的表情恢復(fù)了慣常的沉穩(wěn)，只是眼底還殘留著一絲對胡碩作死能力的無奈。
“那么，” 瓦爾特清了清嗓子，將話題拉回正軌，目光帶著探究看向胡碩，“關(guān)于你那個世界的‘故事’，尤其是‘崩壞’的部分，現(xiàn)在可以開始了嗎？”
胡碩如蒙大赦，趕緊正襟危坐（雖然屁股只挨了沙發(fā)一點點邊）。
他捧著那杯暫時不敢碰的“地獄特調(diào)”，深吸一口氣：“好的，楊叔。那我就簡單說說我知道的《崩壞3rd》的故事框架。我知道的只是游戲情節(jié)，肯定和真實歷史有出入，而且有些稱呼可能比較……呃，玩家化，大家多包涵！”
他盡量用最簡潔的語言，概述了崩壞災(zāi)難、天命與逆熵的對抗、律者的威脅等自己所熟知的設(shè)定與情節(jié)。
“……總之，就是一群勇敢的女武神和像楊叔這樣的英雄，在對抗崩壞的道路上付出了巨大的犧牲和努力?！?/p>
胡碩頓了頓，目光看向姬子，語氣帶著真誠的敬佩，“尤其是游戲里也有一位‘姬子’，她……她是一位非常偉大、非常令人敬佩的老師。她用自己的生命作為薪柴，點燃了琪亞娜她們前進(jìn)的道路?！?/p>
他注意到列車姬子端著咖啡杯的手指微微收緊，眼神變得深邃復(fù)雜，有對另一個自己命運的感同身受，也有一種跨越世界的敬意和難以言喻的沉重。
“而琪亞娜……” 胡碩看向虛空，仿佛能看到那個白發(fā)少女戰(zhàn)斗的身影，“背負(fù)著沉重的宿命，經(jīng)歷了無數(shù)的痛苦和磨礪，最終……她接納了所有的力量，成為了終結(jié)崩壞的‘終焉之律者’?！?/p>
他用力一點頭，用自己最熟悉的梗做了總結(jié)，“就這樣，琪寶最終進(jìn)化成了——‘琪天大圣’！”
故事講完，車廂內(nèi)陷入短暫的沉默。瓦爾特的臉色沉凝，那些被他深埋的記憶碎片仿佛被觸動。
姬子低頭看著杯中深色的液體，似乎在緬懷那位與她同名同姓、卻走向了不同結(jié)局的戰(zhàn)士。
三月七聽得眼眶微紅，為那些未曾謀面的“女武神”們的犧牲而感動。丹恒依舊沉默，但眼神中的審視似乎淡去了一絲。
“對了，楊叔！” 胡碩打破沉默，看向瓦爾特，語氣帶著一絲興奮，“還記得我之前提過，您有可能回到地球嗎？”
瓦爾特猛地抬眼，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如電，帶著難以置信的期冀：“你說什么？”
“是真的！” 胡碩趕緊解釋，“開發(fā)《崩壞3rd》和《崩壞：星穹鐵道》的是同一個公司！在崩壞三主線情節(jié)結(jié)束后的游戲內(nèi)容里……也就是對應(yīng)您離開地球，來到這個宇宙之前的時間線……提到過，有星神——‘歡愉’阿哈和‘記憶’浮黎的行者，曾經(jīng)造訪過地球！這說明地球和這個宇宙是聯(lián)通的，至少歡愉星神絕對知道，您完全有可能找到方法回去！”
轟！
這個消息如同宇宙風(fēng)暴般席卷了瓦爾特的心神。巨大的喜悅和難以置信的激動瞬間沖垮了他慣常的沉穩(wěn)。
地球！他真的還能回去？！離開時的倉促，對逆熵同伴的擔(dān)憂，對特斯拉博士的想念（她發(fā)現(xiàn)自己失蹤了，肯定把實驗室都掀翻了吧？），對愛因斯坦博士無奈的嘆息……還有那些并肩作戰(zhàn)、如今不知如何的老友們一張張鮮活的面孔，瞬間涌上心頭。
他甚至能清晰地“聽”到特斯拉博士的咆哮在耳邊炸響：“瓦爾特！你這混蛋跑哪去了？！快給我滾回來解釋清楚！！”
喜悅?cè)缤瑹霟岬年柟?，照亮了他?nèi)心深處對故土的思念。但下一秒，這陽光便被一層淡淡的陰云籠罩。他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同伴。
三月七第一個跳了起來，臉上是純粹的驚喜：“真的嗎？楊叔還能回家？太好啦！” 但那雙明亮的藍(lán)色眼睛里，喜悅之下飛快地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失落和不舍。
姬子臉上露出了真誠而溫柔的祝福笑容，她輕輕拍了拍瓦爾特的肩膀：“瓦爾特先生，這真是個值得慶賀的好消息?！?/p>
她的聲音里充滿了為他高興的真摯情感，但瓦爾特捕捉到了她眼底深處那一閃而過的、對同伴即將可能離去的悵然。
丹恒微微頷首，聲音依舊平靜：“恭喜?！?但他握著擊云槍桿的手指，指節(jié)微微泛白。瓦爾特是列車上可靠的前輩和支柱。
就連帕姆，聲音也帶著開心說道：“帕姆也替瓦爾特乘客感到高興帕！但是……帕姆會想念你的帕……” 最后那句小聲的補充，帶著濃濃的不舍。
瓦爾特的心被這真誠的祝福和隱含的不舍狠狠揪了一下。巨大的喜悅?cè)缤煌度肓吮?，瞬間冷靜，只剩下沉甸甸的復(fù)雜。
回家的渴望灼燒著他，但對這群在浩瀚星海中相遇、共同穿越危機、彼此扶持的伙伴們的羈絆，同樣深沉厚重。
他張了張嘴，想說“我不一定走”或者“找到方法再說”，卻發(fā)現(xiàn)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最終只是化作一聲低沉而沙啞的：
“這個消息……非常重要。謝謝你，胡碩。但具體如何，還需從長計議。” 他用力握緊了手杖，指節(jié)發(fā)白。
胡碩撓撓頭，嘿嘿笑了兩聲：“能幫到楊叔就好?！?他目光一轉(zhuǎn)，巧妙地轉(zhuǎn)移了話題，也轉(zhuǎn)移了車廂內(nèi)彌漫的復(fù)雜情緒，落在了沙發(fā)上依舊昏迷不醒的星身上。
“至于我們星穹列車之后的故事嘛……” 胡碩的聲音帶著點神秘感，他伸手指向沙發(fā)上的灰發(fā)少女，“主角，就是她了——星，當(dāng)然，我更喜歡叫她星核精。”
所有人的目光，隨著胡碩的手指，齊刷刷地聚焦在了沉睡的星身上。觀景車廂內(nèi)明亮的燈光灑在她略顯蒼白的臉上，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這個來歷成謎的少女，在胡碩口中，竟成了未來故事的核心？
三月七驚訝地捂住了嘴：“她？主角？”
姬子若有所思地看著星，眼神深邃。
丹恒的目光在星和胡碩之間逡巡，帶著更深的審視。
瓦爾特也暫時壓下了翻騰的心緒，重新將注意力投向這個昏迷中的少女。列車的未來……和她有關(guān)？
胡碩在眾人聚焦的目光下，感受到了一絲壓力，趕緊補充：“呃……當(dāng)然，大家也都是非常重要的主角團(tuán)成員！只是……從‘情節(jié)’的視角看，很多關(guān)鍵事件和最初的視角，會圍繞著她展開……”
三月七則鼓起了臉頰，小聲嘀咕：“哼，本姑娘也是主角！”
就在這時，仿佛是感應(yīng)到了這突然間的“點名”，沙發(fā)上的星，眉頭猛地一蹙，發(fā)出一聲壓抑的痛哼，長長的睫毛劇烈顫動起來。
“唔……頭……好痛……”
她緩緩地、掙扎著睜開了眼睛。那雙初時迷茫、帶著痛苦的金色眼眸，在適應(yīng)了車廂的光線后，逐漸聚焦，帶著一絲警惕和茫然，看向了圍在她身邊的、這群之前還在一起戰(zhàn)斗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