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攥著衣角跟在凌寒淵身后,腳下的石子時不時硌得腳底板發(fā)疼。昨天被蛇嚇破了膽,今天再往藥簍里塞當歸時,手指還在發(fā)顫。凌寒淵走在前面半步,月白的袍角掃過帶露的草葉,沾了些細碎的水珠,看著倒比平時多了幾分煙火氣。
“仙尊,你說這當歸夠不夠燉一鍋湯?”林澈踢著路邊的小石子,聲音里帶著點沒散去的雀躍。昨天被抱在懷里的觸感還留在骨頭上,像貼了層暖玉,走幾步就要回味一下。
凌寒淵頭也沒回,手里把玩著剛采的驅蚊草:“夠你喝到明年開春?!彼D了頓,側過臉看他,“腳還疼?”
林澈趕緊搖頭,又怕他不信,特意蹦了兩下:“早好了!就是昨天被蛇嚇的,現(xiàn)在看見草繩都哆嗦。”
這話逗得凌寒淵嘴角勾了勾,剛要開口,忽然皺起眉望向天邊。原本還算清明的天空不知何時蒙上了層灰霧,風里卷著濕冷的潮氣,草葉上的露珠瞬間凝得更密了。
“要起霧了。”凌寒淵把藥簍往肩上提了提,“加快些,趕在霧濃前回寒玉宮?!?/p>
林澈應著,趕緊跟上。可那霧來得比預想中快得多,不過半盞茶的功夫,眼前就白茫茫一片,五尺外的景物都變得模糊。風穿過樹林,嗚嗚地像有人哭,聽得人心里發(fā)毛。
“仙尊?”林澈往前抓了抓,指尖擦過一片冰涼的布料,趕緊攥住——是凌寒淵的衣袖。他的聲音有點發(fā)顫,“這霧怎么這么大?”
凌寒淵被他拽得頓了頓,低頭看見他攥得發(fā)白的指節(jié),還有那雙在霧里顯得格外亮的眼睛,像受驚的小鹿。他抬手揮出一道淡藍色的靈力,在兩人周圍織成層薄薄的屏障,霧氣撞在上面,瞬間散開。
“別怕?!绷韬疁Y的聲音比平時低了些,帶著種奇異的沉穩(wěn),“這霧看著兇,其實是山間的潮氣遇冷凝的,等日頭再高點就散了?!?/p>
林澈這才松了點勁,卻還是沒撒手,反而攥得更緊了:“可我們好像……迷路了?”他環(huán)顧四周,剛才還認得的那塊歪脖子樹,現(xiàn)在根本找不著了。
凌寒淵沉默片刻,確實沒認出這是哪片林子。他平日里來后山都是循著固定的路徑,這霧一濃,連方位都辨不清了。他拍了拍林澈的手背:“松開些,勒得我手疼。”
林澈慌忙松了松,卻還是沒完全放開,指尖還搭在他袖口上:“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總不能在這兒等到霧散吧?”
“不然呢?”凌寒淵往前走了兩步,感覺到衣袖被輕輕扯了扯,回頭看他,“不敢走?”
林澈老實點頭:“有點……我從小就怕黑,這霧跟天黑了似的?!彼f著,又往前湊了湊,幾乎要貼到凌寒淵胳膊上,“仙尊,你走慢點,等等我。”
凌寒淵看著他這副依賴的樣子,心里那點因迷路而起的煩躁莫名散了。他嗯了一聲,腳步果然放慢了,還特意往林澈那邊靠了靠,讓他能更方便地拽著自己。
兩人就這么在霧里慢慢走。林澈的注意力一半在腳下,一半在耳朵上——風刮樹葉的聲音、遠處模糊的鳥鳴,都讓他心驚肉跳。每當他嚇得縮一下,攥著的衣袖就會被輕輕拍兩下,像是在安撫。
“仙尊,你說這山里會不會有……不干凈的東西???”林澈小聲問,眼睛警惕地瞟著旁邊晃動的樹影,總覺得那黑影里藏著什么。
凌寒淵嗤笑一聲:“有也被我劈了?!彼滞赃呏噶酥?,“你看那是什么?”
林澈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霧里隱約有團白影在動,還發(fā)出“嗚嗚”的叫聲。他嚇得往凌寒淵身后躲,卻聽見那白影叫得更歡了,還朝他們蹦跶過來。
等近了些才看清,是雪團。它不知從哪兒竄出來的,嘴里叼著根紅繩,看見林澈就往他腳邊蹭,尾巴搖得像朵盛開的菊花。
“雪團?你怎么來了?”林澈又驚又喜,彎腰把它抱起來。雪團用腦袋蹭他下巴,嘴里的紅繩掉在地上——是昨天林澈掉在藥簍邊的那根,串著個小平安扣。
凌寒淵撿起紅繩,看了眼雪團:“你是跟著我們來的?”
雪團像是聽懂了,對著他“嗷嗚”叫了聲,從林澈懷里跳下來,往前面跑了幾步,又回頭朝他們嗚叫,尾巴還朝著某個方向甩。
林澈眼睛一亮:“它是不是知道路?”
凌寒淵看著雪團那副篤定的樣子,難得沒反駁:“跟著試試。”
有了雪團探路,林澈安心多了。雪團跑得不快,時不時回頭看看他們,確認沒跟丟,還會用爪子扒開擋路的荊棘。林澈跟在后面,手里還攥著凌寒淵的衣袖,只是不再像剛才那樣緊張,甚至有閑心跟雪團說話。
“雪團真厲害,比我強多了,我剛才都快嚇哭了?!?/p>
雪團回頭朝他齜齜牙,像是在嘲笑他。
凌寒淵聽著他們一人一狐的對話,嘴角的弧度始終沒下去。他側頭看了眼林澈,霧氣打濕了他的劉海,貼在額頭上,顯得臉更小了??赡请p眼睛卻亮得很,剛才的恐懼散了,只剩下好奇和鮮活的氣勁,像這霧里的一點光。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雪團突然停在一處陡坡前,對著下面嗚叫。凌寒淵探頭往下看,坡不算陡,但長滿了濕滑的青苔。他轉身對林澈說:“抓穩(wěn)我,下去?!?/p>
林澈趕緊點頭,雙手牢牢抓住他的胳膊。凌寒淵的手臂很結實,隔著衣料都能摸到緊實的肌肉,讓人莫名覺得安心。他先踩著坡上的石塊往下挪了兩步,確認穩(wěn)固后,才示意林澈跟上。
林澈剛往下邁了一步,腳下突然一滑,整個人往后倒去!他嚇得尖叫一聲,卻被一股力量穩(wěn)穩(wěn)拉住。凌寒淵拽著他的胳膊,把他往自己這邊帶了帶:“踩我旁邊這塊石頭,看好了再動。”
林澈驚魂未定地照做,腳趾緊緊摳住石塊,感覺膝蓋都在抖。凌寒淵察覺到他的僵硬,忽然停下腳步,低頭看著他:“要不……我背你下去?”
林澈的臉“騰”地紅了,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昨天剛被抱過,今天再被背,他的臉都要燒起來了。
凌寒淵也沒勉強,只是放慢了速度,幾乎是一步一步地領著他往下挪。林澈的腳好幾次差點打滑,都被他及時扶住。到坡底時,林澈的手心全是汗,后背也濕透了,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
“呼……”林澈癱坐在地上喘氣,看著近在咫尺的凌寒淵,突然覺得這人雖然平時冷冰冰的,關鍵時刻卻靠譜得讓人想哭。
凌寒淵蹲在他旁邊,看著他狼狽的樣子,從懷里摸出塊干凈的帕子遞過去:“擦擦汗,別著涼?!?/p>
林澈接過帕子,剛要擦,忽然聽見雪團在前面叫得急。兩人抬頭望去,只見霧似乎淡了些,前面隱約能看見片熟悉的竹林——是回寒玉宮的路!
“我們出來了!”林澈驚喜地站起來,差點又絆倒,被凌寒淵一把扶住。
凌寒淵的手還搭在他腰上,能感覺到掌心下溫熱的皮膚,還有那細微的顫抖。他像被燙到似的收回手,耳尖在霧里泛著點紅:“嗯,走吧。”
林澈沒注意到他的異樣,只顧著高興,拉著他就往竹林跑。雪團在前面蹦蹦跳跳地領路,尾巴翹得老高。
進了竹林,霧氣果然散得更快了,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林澈回頭看了眼身后的霧山,還覺得有點后怕,卻又忍不住笑:“剛才嚇死我了,還以為要困在里面了呢。”
凌寒淵看著他臉上的笑,像被陽光曬化的糖,心里也跟著暖烘烘的。他忽然伸手,拂掉他發(fā)梢沾著的一片竹葉,指尖不經意擦過他的臉頰。
兩人都愣了一下。
林澈的臉瞬間紅透,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心臟跳得像擂鼓。凌寒淵的指尖還殘留著點溫熱的觸感,他看著林澈泛紅的耳根,喉結輕輕滾動了下,沒說話。
空氣里突然安靜下來,只有風吹過竹葉的沙沙聲,還有雪團在旁邊追蝴蝶的輕叫聲。
過了好一會兒,凌寒淵才轉過身,往寒玉宮的方向走:“走吧,再磨蹭該錯過午飯了。”
林澈這才回過神,趕緊跟上,只是這次沒再拽他的衣袖,手指卻不自覺地碰了碰剛才被他拂過的臉頰,那里好像還殘留著點冰涼的觸感,帶著種說不出的麻癢。
【叮!目標人物在困境中展現(xiàn)強烈保護欲,宿主依賴加深,愛意值+3%,當前愛意值51%?!?/p>
系統(tǒng)的提示音突然響起,林澈的腳步頓了頓,抬頭看了看前面的背影。凌寒淵走得很穩(wěn),月白的袍角在竹林里輕輕晃動,像朵盛開的冰花。
他忽然覺得,剛才那場大霧,好像也沒那么可怕了。
回到寒玉宮時,日頭已經升到頭頂。阿竹見他們回來,趕緊迎上來:“你們可算回來了!剛才看見后山起大霧,我還以為你們出事了呢!”他看見雪團,眼睛一亮,“雪團也跟著去了?”
雪團跳到阿竹懷里,得意地晃了晃尾巴。
林澈笑著把藥簍遞給他:“采了不少當歸,夠燉好幾鍋湯了?!?/p>
阿竹接過藥簍,掂量了下:“夠了夠了,我這就去燉上?!彼骋娏殖喊l(fā)紅的耳根,又看了看旁邊的凌寒淵,突然露出副了然的表情,擠眉弄眼地小聲說,“你們倆……在霧里沒發(fā)生點什么?”
林澈的臉更紅了,伸手推了他一把:“胡說什么呢!快去燉湯!”
阿竹笑著跑開了。林澈回頭看了眼凌寒淵,對方正望著竹林的方向,側臉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柔和。他剛要開口,就聽見凌寒淵說:“去擦擦臉,一身汗味?!?/p>
林澈“哦”了一聲,轉身往偏殿走,心里卻甜滋滋的。他知道,凌寒淵這是在關心他呢。
凌寒淵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后,才收回目光。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指尖,那里好像還殘留著剛才拂過他臉頰時的觸感,軟軟的,帶著點溫熱,像羽毛輕輕掃過心尖,留下一陣酥麻的癢。
他低聲笑了笑,轉身往主殿走。陽光穿過竹林,灑在他身上,連帶著那身拒人千里的寒氣,似乎都淡了些。
廚房里,阿竹一邊往鍋里添當歸,一邊哼著小曲,看著咕嘟咕嘟冒泡的湯,笑得像只偷到雞的狐貍。他總覺得,自家這個傻小子,好像離那座冰山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