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醫(yī)院走廊永遠彌漫著消毒水刺鼻的氣味。
齊墨坐在長椅上,金屬義肢關節(jié)因久坐發(fā)出細微摩擦聲。
他盯著自己蒼白的手背,上面殘留著幾道未愈的抓痕昨夜幻肢痛發(fā)作時他自己留下的。
“齊先生!趙小姐醒了,說腎疼得厲害!”護士急匆匆跑來。
齊墨猛地起身,義肢液壓系統(tǒng)發(fā)出一聲異響。
他身形微晃,一旁的助理下意識伸手,卻被他一個眼神制止。
“我自己能走?!彼穆曇舯茸呃鹊拇纱u更冷硬。
助理收回手,猶豫片刻再次開口:“齊總,您對太太,實在太不公平了。”
空氣瞬間凝固。
齊墨腳步頓住,指節(jié)在拐杖上收緊到發(fā)白。
走廊燈光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陰影,看不清表情。
“去給我換部新手機?!饼R墨打斷他,將摔裂屏幕的手機遞過去,“就買她上次推薦的那款?!?/p>
助理愣住。
這完全不是他預想的反應。
“那......還需要繼續(xù)找太太嗎?”
齊墨望向窗外。
暴雨正猛烈拍打玻璃,秦語煙現(xiàn)在在哪里?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他強迫自己轉(zhuǎn)移注意力。
喉結(jié)滾動:“暫時不用?!?/p>
他知道,現(xiàn)在的秦語煙一定不想見他。
就像七年前,他也不想見到她一樣。
病房里,趙琴虛弱地躺在床上。
看到齊墨進來,她立刻露出委屈表情:“姐夫,我這是怎么了?渾身都疼......”
齊墨等腿部的劇痛稍緩才開口。
“急性腎衰竭?!彼曇羝届o,“手術成功,度過排異期就好了?!?/p>
趙琴臉色瞬間猙獰:“一定是秦語煙那個掃把星!自從她......”
齊墨當場變了臉色:“誰準你這么叫她的?”
整個病房瞬間死寂。
趙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嘴唇顫抖:“姐夫......你以前從來不會......”
“她是我妻子。”齊墨第一次向外人如此強調(diào),奇怪的是心中并無排斥。
他頓了頓,語氣不容置疑:“我不要求你喜歡她,和她做朋友,但你必須尊重她。”
那語氣里的威嚴,讓人不自覺想起他在商場上令人膽寒的手段。
趙琴委屈極了:“姐夫,以前我這樣對秦語煙的時候,你也沒說什么啊?!?/p>
齊墨嘆了口氣。
“趙琴,你長大了,該懂事了。語煙她,其實很好?!?/p>
“等你們相處久了就明白了?!?/p>
趙琴表情扭曲了一瞬,咬牙切齒:“她害死了我姐姐!我這輩子都不會和她好好相處!”
說完,她抓起枕頭狠狠砸向墻壁。
枕頭擦過齊墨的臉頰,撞翻了床頭的水杯。
玻璃碎裂聲中,齊墨看著趙琴那張與趙知夏七分相似的臉。
曾幾何時,這張臉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支撐。
“你好好休息。”他轉(zhuǎn)身離開,義肢踏過地上的水漬,留下一串潮濕的腳印。
走廊盡頭,助理拿著新手機等候。
齊墨接過手機,指尖在通訊錄上停頓幾秒,最終沒有撥出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
雨更大了。
齊墨推開家門時,玄關感應燈應聲而亮。
沒有擺放整齊的拖鞋,沒有廚房飄來的飯菜香,更沒有那個聽到動靜就會匆匆跑來的身影。
房子安靜得像座墳墓。
他拄著拐杖慢慢走進去,義肢的機械聲在空蕩客廳里格外刺耳。
茶幾上放著秦語煙最愛看的設計雜志,封面被她折了一個角做記號。
齊墨伸手想拿,義肢卻突然失靈,“砰”地一聲,他重重跪倒在地。
膝蓋撞擊地板的悶響在寂靜中回蕩,他發(fā)出一聲壓抑的痛哼。
掙扎半天,他只能一次次徒勞地摔倒。
他索性坐在地上,目光掃過這個被他長久忽視的家。
沙發(fā)換回了秦語煙喜歡的米色,那是趙琴住進來時他強行換掉的;窗簾是她挑的亞麻,透光性很好;連空氣里都殘留著她常用的那款茉莉香。
原來不知不覺間,這個家早已刻滿了她的痕跡。
他掙扎著爬到茶幾旁,拿起那本雜志,摩挲著那個折角,仿佛還能感受到她指尖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