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醫(yī)院。
秦語煙掙開沉重的眼皮,額頭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齊墨坐在床邊,見她醒來,立刻抓住她冰涼的手:“別動,小心傷口?!?/p>
秦語煙一愣,隨即用力抽回手:“趙琴呢?你不去看她?”
齊墨的手僵在半空,最終緩緩收回:“我想陪陪你,不好嗎?”
這太反常了。
七年婚姻里,他連她高燒四十度都吝于探望,此刻卻露出這般溫柔神色。
秦語煙盯著他,眼神空洞:“你......”
“齊總!”助理神色倉惶地推門而入,“不好了!趙小姐昏迷后檢查,醫(yī)生確診是急性腎衰竭!”
齊墨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
他立刻下令動用所有資源尋找匹配腎源。
這件事甚至驚動了齊母。
一時間,所有人都聚集在趙琴的急診室外。
很快,助理帶來了消息。
秦語煙站在一旁,清楚地看見齊墨的眉頭深深鎖緊:“你再說一遍?”
電話那頭聲音猶豫,但助理最終清晰的匯報還是傳入每個人耳中:“是......是太太,配型完全吻合?!?/p>
齊母也聽到了,她立刻站出來厲聲阻止。
“不行!煙煙剛經歷電梯事故,還懷著孩子!絕對不能捐!”
齊墨眼中閃過一絲劇烈的掙扎,最終他走到秦語煙面前,語氣放得前所未有的輕柔:“語煙,算我求你,就捐一部分。好不好?”
他的聲音溫柔得像當年哄她收留雪球時一樣,卻讓秦語煙覺得比凌遲還要痛苦。
她低下頭,目光落在他筆挺西褲下,隱約露出的冰冷金屬關節(jié)那是他為救趙知夏付出的永恒烙印。
“那孩子呢?”她輕聲問,手指顫抖地撫上自己微隆卻因驚嚇和失血而隱隱作痛的小腹,“我們的孩子怎么辦?”
齊墨順著她的動作,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
沉默良久,他聲音嘶啞干澀:“我答應過知夏,會好好照顧她妹妹?!?/p>
“如果趙琴死了,知夏留給我在這世上唯一的念想就徹底斷了?!?/p>
“與其這樣......我不如早點下去陪知夏?!?/p>
急診室外,死一般的寂靜。
齊母一臉震驚與絕望,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秦語煙突然笑了,笑聲凄涼,眼淚卻洶涌而出。
“好?!彼劭敉t,聲音卻異常清晰,“不過,這是最后一次。從此以后,我秦語煙,不欠趙知夏任何東西!”
說完,她決絕地轉身,自己推開了手術室沉重的門。
齊墨看著她挺直卻孤絕的背影,心口驟然傳來一陣窒息的悶痛。
再次醒來。
腹部傳來空蕩蕩的、撕心裂肺的劇痛。
她顫抖地掀開病號服,小腹一片平坦,曾經微隆的弧度消失無蹤。
孩子。
終究還是沒能留住。
可奇怪的是,她竟然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或許是痛到了極致,連心都徹底麻木了。
沒過多久,病房門被推開。
熟悉的、帶著金屬輕叩地面的腳步聲傳來,最后停在她的床邊。
齊墨西裝筆挺,目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眼神復雜難辨。
沉默片刻,他語氣里竟罕見地帶上了一絲愧疚:“語煙,別太難過......孩子,以后還會有的?!?/p>
秦語煙緩緩抬起頭,目光空洞地望向他:“齊墨,孩子沒了,你高興嗎?”
齊墨被她問得怔住,胸口那股悶痛感再次襲來,他忽然想起她走進手術室時那決絕的背影,仿佛永遠也不會再回頭。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剛要開口,手機卻急促地響起。
助理焦急的聲音傳來:“齊總!趙小姐醒了,情緒很不穩(wěn)定,一直吵著要見您!”
齊墨“嗯”了一聲,掛斷電話。
他拿起倚在床邊的拐杖,看著秦語煙蒼白的臉,欲言又止,最終只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我過幾天再來看你。”
說完,他毫不猶豫地轉身,推開房門快步離去。
門關上的瞬間,秦語煙再也無法強撐,她顫抖的手撫上自己空癟的小腹,眼淚終于洶涌而出,浸濕了枕畔。
寶寶,是媽媽沒用,對不起你。
她閉上眼,淚水滑落,卻無聲地對著虛空說:再也不會了。
再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和屬于我的一切。
在醫(yī)院住了三天后,出院那天,齊母派人給她送來兩份文件:一份離婚協(xié)議,一份巨額財產贈與協(xié)議。
“夫人說她對不起您,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您自由。”
“太太,您自由了?!?/p>
機場。
秦語煙戴著寬大的墨鏡和口罩,準備登機。
手機突然震動。
她低頭一看,是齊墨發(fā)來的消息。
【語煙,我來接你出院。你在哪間病房?】
她靜靜看了幾秒,手指在屏幕上敲打,打出一長串話,又嫌太長,一個字一個字刪掉。
最后,只剩下簡短的一句。
【齊墨,離婚快樂?!?/p>
點擊發(fā)送。
下一秒,她將他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拖入黑名單。
轉身,毫不猶豫地登上舷梯,身影融入登機的人流。
南法的陽光和薰衣草田,在等著她。